东擎渊哪里睡得着,见朴湛琪日渐消瘦,这院子虽是好了些,却也没安排其他下人,想来便知道这几日都是朴湛琪日夜不眠的照看自己,东擎渊心中几分感动。
身上的伤已经上了药,据说是宋驿文留下的。东擎渊看着趴在边上的人,手慢慢伸出,想要摸一摸朴湛琪柔顺的秀发,又怕惊扰到对方,缩了回来,真是个傻瓜。看着窗外洒进来的蒙蒙月色,未被压着的脸苍白憔悴,东擎渊动了动身子,真疼。
平躺在床,闭上眼睛,理着事情的走向,就是不知道宋驿文当时是如何处理的?
说曹操曹操到,东擎渊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猛的睁开眼,戒备的眼神和虚弱的身子对比鲜明,隔着月色看清来人的面容,东擎渊心下松了口气,“你来了。”
宋驿文一张鬼面在晦明的夜中更显诡异狰狞,闻言他点点头,然后扫到床边的女子,垂下眸子,一记手刀下去,东擎渊嘴唇动了动,并未阻止。
“其他几个皇子把我禁在府中,相救去迟,王爷恕罪。”宋驿文记忆渐渐恢复,宛如前世今生,混乱不堪,半跪在地,算是全了自己对宇文的忠诚。
“不怪你。”计划中本就无宋驿文什么事儿,自己能捡回一条命还全赖他,“起来吧!”东擎渊警惕的目光盯着对方,“若不是你赶到,恐怕世上已无东擎渊了。”
宋驿文知道对方质疑自己,“下官之所以前往,乃是因为一封信。”宋驿文从袖中拿出一封褐色信纸来。
东擎渊眸光一闪,费力接了,对着月色一目十行,“静王危急”四字在一张地图上分外显眼,而地图之上,在一条从边界回京的一线上着重花了红色。宇文乾眼睛一缩,这条线赫然是他回京的路线。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回京路线都被人掌握了,怪不得一路回程,那些人像是被什么引导似得,朝他聚来。
“下官是在屋里发现。”宋驿文说了假话,不是他发现的,而是朴湛琪在屋里发现,特去寻了他,这话,还是不说为妙。
要甩掉几个弟弟的眼线,一路过去,的确花功夫,“费心了。”
“还是迟了一步。”宋驿文声音有些沉。
“为什么把本王安置在此处。”他可不记得宋驿文和湛琪有什么交情,更不要说府中还有一个亲妹妹。
宋驿文沉默半晌,所以低的听不清楚,“因为下官发现王妃不是王妃。”
东擎渊眼睛微张,似乎有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出嗓的声音顿的厉害,“什么?”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现在府中的王妃不是芊芊。”宋驿文顿了顿,干涩道。
“是我那几个弟弟?”东擎渊下意识想到。
如今的静王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宋驿文第一反应便是被其余皇子给调包了,暗地里着人查了几日,未曾发现丝毫蛛丝马迹,宋驿文隐隐不确定了。宋驿文半晌未说话,“下官无能。”
东擎渊本就紧张的肌肉再次绷紧,隐隐觉得有什么阴谋朝自己逼近。伤口渗出血,染红了身上单衣,痛觉袭击,他方回过神来,“说说你是如何处理的。”
“掩盖王爷踪迹,上交几位皇子对王爷的罪证。”宋驿文沉声道,闹中想起朴湛琪紧张的和自己说着自救伤敌的办法。
东擎渊点头,很好,这本就是他原本的计划,可惜,伤亡惨重,他这个主角也差点儿成了牺牲品。
“流芳语按理说也快到了,帮我留意他的安全。”那是他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为了引诱敌对手,特意分开,可惜行踪还是被人掌握。
“是。”月已偏,宋驿文不敢多留,东擎渊嘱咐一番,宋驿文悄悄离去,跨出去的脚步迟疑半步,回头,垂眸,“王爷,芊芊她……”
东擎渊摆摆手,“本王知晓。”
人离去,月光渐渐黯淡,东擎渊揉揉发晕的脑袋,不过出去些日子,怎的感觉变化翻天覆地。忽的脑中灵光一闪,飞快掏出那张地图,盯着下面“静王危急”四字,这字迹——钱夫人。
清晨的阳光带着蒙蒙水汽,花枝招摇,红花吐蕊,欣欣向荣。
屋内,宋初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沉寂的脸上露出浅笑,移步而出。进了秋水院,看了看依然如故的精致,宋初心里微荡,做了个手势,银杏自在门边守着,她亲自推开寝室大门,许久未曾开合的沉木发出苍老的哭号。
合上门,明明是清明的早晨,屋子里却黑沉沉的,分不清白天黑夜,唯有门缝边一丝光格外诱人。往里,床铺上,凸起一个长形山峰。
似乎听到了声音,动作迟缓的转身,软绵绵的,全身无力,是中了软骨散的模样。
“你来了,这次准备如何拷问我,我说了,我不知道解药。”宋芊芊痴痴的笑,“你不是从我身上搜去了六颗吗?一月一颗,两个人能坚持三个月了,等到三个月后,全身发痒溃烂,然后……”陷入魔怔似得自顾自说。
宋初第一次听还会动手,现在静静的如欣赏一个小丑,“你的静王快成皇帝了。”
宋芊芊空旷的声音嘎然而止,无神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宋初一句话狠狠打在她脸上,“宋芊芊,你说你何苦,若非你在此处,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宋芊芊周身血液停止了般,症愣的看着宋初的脸,“不,不……王爷会来寻我的。”龙氏也不可能让我自生自灭的。
宋初如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哼,“静王府里明明有个王妃,你又是谁。”
宋芊芊顿时手脚冰凉,身体和脑子似乎分开,独自躺在冰床上漂浮。她之所以亲自前来安亲王府,一是想看到宋初崩溃的模样,二是王府已被自己安排好,龙氏自会照看。“你好狠?”宋芊芊撕心裂肺。
“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宋初语气中没有过多感情,仿佛在说着什么事实,“宋芊芊,难道你就不好奇你为何这么快就中计了?”
宋芊芊被突如其来的一问回过神来,有什么从脑子里一闪而过,自大鹰王死后,大鹰王客卿龙先生便找上了自己,接管了部分大鹰王势力,而且,龙先生似乎也非常人。这个计策也是龙先生提出,他在东胤扶持静王登位,这一切,只有龙先生最为清楚。难道是他背叛了自己?不,难道说自己才是他的目标?
“难道你就不好奇大鹰王是怎么死的?”宋芊芊不想点头,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承受不住的,“他找的杀手可是我的人哦!”
如海上鲛人的低吟,轰的一声在宋芊芊脑中炸开,“不,不可能,他亲自和我说要你的命的。”
若非她要活人,宋初恐怕都是死人了。
黑暗中,宋芊芊没有看到宋初瞳孔一缩,“是吗?你可不要挑拨我和龙先生的关系,再说,我如今可活的好好的。”龙邵祯要杀自己?宋初心中一紧,难道龙承毅出事儿了?
“不,你骗我。”宋芊芊摆动身子,床发出震动之声,可见用力,猛的,挣扎声停止,宋芊芊冷然道,“宋初,你别想套我的话,若是如此,他怎会给我无痕之毒。”
宋初很快反应过来,心中暗道你聪明一回,嘴上却轻松道,“是吗?那你可曾亲眼见到他们毒发,亏我差点儿就着了你的道。”
宋芊芊双眼无神的瘫在床上,难道真是如此?不……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真是可怜。”宋初悲悯一句,回头,门开,白光一闪,屋里又恢复了黑暗。暗中,低沉的叫声越加清晰。
踏出秋水院,阳光正好。她和宋芊芊说的话加上前些时日的反应,并非天衣无缝,不过,宋芊芊如今被关在屋内多日,只会比平日里想得更多,一多想,便会出错,今日不就说漏了嘴也未察觉。
“乾?”宋初转身,一个男人疾步朝她走来,宋初心情正好,迎了上去,“怎么了?”一脸担忧。
“没事儿。”宇文乾摸摸宋初的脸,看她半晌,眼中有笑意,应该无事。
宋初了然,心中又酸又甜,“放心吧!我不是来找虐,”前几次见了宋芊芊,总会想起过往,情绪不稳,“方才我问到了些线索,那毒名为无痕,乃是出自龙邵祯之手,而且……”宋初顿了顿,“我怀疑龙承毅出了事儿。”她不相信龙承毅会派杀手杀她,若真要动手,恐怕都是他自己亲自来。
宇文乾表情凝重,“嗯!让暗卫前去查探,龙邵祯出自风云阁,或许阁中会有记载。”
“我会安排的。”宋初心中早有计较,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些。
“你去吧!”宋初眨眨眼,拉住宇文乾的手,讨好道,“乾,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乱来了。”
宇文乾不想离开,府中出了事故,母亲孩子又中了未解之毒,明知是敌人故意拖延之计,却不敢轻举妄动。
“又不是去边关,就在皇庄里,若出了事儿,也是顾得上的,再说,哪里那么容易出事。”太子心慈,以皇庄为掩护,让宇文乾练兵。
“初儿,你要记住自己的话。”待在府里,也做不了多余的事儿,宇文乾无奈,狠狠捏了宋初的脸。
“放心吧!”跌倒一次就够了,“我等着你带兵挥师,东擎渊登帝,他们恐怕也等不及了。”宋初平静的眸子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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