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杯半空爆破的声音宛如夜里的烟火,碎片与酒水齐飞,莹白陪着青绿,像是下了一场难见的奇雨,泛着美妙的颜色。龙承毅紧绷的精神“嘭”的一声断裂,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几欲爆发,又生生忍住,便成了如今扭曲的模样。
他知道宋初在暗示什么,这话何尝说得不对。对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笑容变得现在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他自认从未对这人做过什么,以礼相待的结果,原来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他狞笑一声,僵硬的转过脖子,眼珠泛着幽幽的黑,“末儿,我非宇文乾,自是不信他那一套,若是我,不管是权势还是美人,只要我要,穷尽毕生,不折手段,也要把他们攥在手中。若真有厌倦的那一天,再说吧!”
皱在一起的五官一下子松开,恢复了些俊美的样子,他不顾手掌被瓷片飞起割下的细小伤口,酒水乱溅侵透的疼痛,捏住宋初的下巴,“宋初,那你说说,我是不是应该乘着自己对你还未厌倦,做些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眼似海深,欲望浓的如化不开的夜。宋初终于有了丝害怕的模样,却竭力撑着身子,没有半分颤抖。好像这一天终于到了,不用在虚与委蛇,带着一张连自己都恶心的面具,下颚发痛,形状姣好的唇形发生了变化,吐词不清,“你终于承认了么?我不是末儿啊!”
龙承毅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显然今日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连往日的一丝耐心也无,他恶狠狠道,“可不是?但我发现我对你更有兴趣呢?安亲王妃,你说要是宇文乾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是何心情,恐怕比我好看不到哪里去吧!”他痴痴笑起来,如钻入皮肤的虫子,恶心发麻。
龙承毅那张俊脸逼近,可以看到宋初故作镇静,刷子似闭合的睫毛,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想要护在怀中好生诱哄一番,“你说,你要是不再干净了,宇文乾会如何?”
宋初打了个寒噤,从来不曾想过如今这一遭,嗓子干渴似乎一下子便能咳出血来,嘶哑道,“不,你不是承毅,承毅不会这么对我的。”失望变成绝望,一句话好像费尽了全部心血。
龙承毅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把把宋初掀飞在地,皮肉撞击石板发出猛烈的撞击声。宋初一声闷哼,四肢像断了一般,沉沉倒在地上,眼睛发虚,嘴唇乌黑。
“哼,怎么?你还在幻想吗?既然你不是我的末儿,我又何必做你的承毅?”他欺身而下,手一扬,白色狐裘披风在夜色中划过一道弧线,手触上宋初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扯。有什么彻底结束了。
衣衫剥落,龙承毅眼中嗜血的欲望越加浓烈,莹白的脖颈修长如天鹅颈,好似上等的凝脂,忍不住要顶礼膜拜,嘴唇凑上去,湿热的唇碰上冰凉的肌肤,乍然间的美妙感传入脑海深处,渴望被满足,四肢百骸充满了能量,宛如浴血的凤凰,脱胎换骨,全是说不出的兴奋痛快。
忽的,龙承毅积蓄力量好像中途停止,触感从冰凉如玉变得热切如活,伸出舌尖,粘粘的,咸咸的,腥腥的。注入的经脉的气息一下子冻结成冰,他木木的抬头,上方安静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静静的闭着,好像对周身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没有怨恨,没有绝望,就那么如一潭死水,惊不起半点涟漪。嘴角挂着的血渍沿着下颚而下,由于身子姿势的关系,在脖颈处流出妖娆的弧度。
龙承毅一下子如扎进九天寒冰,倒退一步,不安和恐惧齐上心头,颤颤巍巍的凑上前,哪里还有方才肆虐狰狞的模样。慌张错乱已不足以形容他的表情,“不,不,宋初,你给我起来,不,不该这样的,不……”
中庭夜下,花灯璀璨,来往人群络绎不绝,说着今日发生的趣事,何人猜的灯谜,得了那九莲花灯,又有谁佳节幽会,述成一个传说。
带着热闹回府,酒菜早已备下,酒至半酣,宇文乾杯子一滑,反应极快,未五马分尸,心悸的感觉传遍全身,没由来心慌意乱。
柯正明执了酒壶续杯,东扯西拉间,那股不明的情绪被抛之脑后。
睁开眼,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宋初揉揉眼睛,忽感一阵酸痛,好像被车轮碾压过一般,闭眼前的一幕骤然浮现,心急的摸摸下身,松了口气。
手撑在床上,又重重躺了回去,闷哼声惊醒了屏风外候着的侍女,侍女端了药来,“宋姑娘,您醒了。”惊喜之意亦可言表。
宋初警惕的看着那药碗,不动声色,“我怎么了?”
“姑娘昏迷了两日呢,公子刚刚方走,”侍女艳羡道。那夜公子如此暴怒,最后还让大夫好生医治,想起公子阴郁的神情,侍女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公子素来温和,那日宛如暴怒的狮子,伸出锋利的爪牙。
宋初不接碗,侍女也不敢劝,隐隐猜到了公子是求而不得,更敢动公子心尖上的人,想起大夫们的嘱咐,“姑娘,把药喝了吧,大夫说喝了药身子就好了。”
身子太虚,宋初凌厉的眼神似乎都没有杀伤力,对峙好一会儿,屏风后一个欢乐的脚步声走来,“哎呀,药这么苦,姑娘赶紧喝了,给你糖吃。”
哄小孩似得话逗得宋初微微一笑,沈雁回并未进来,两手捧着个蜜饯匣子隔着屏风伸过来。
宋初让人伺候着洗漱更衣,方到了外间,乖巧的吃了药,沈雁回献宝似得凑过去,宋初捡了一块蜜饯,酸甜的味道覆盖了那层苦涩的药味,好受了不少。
宋初挥挥手,侍女们退下,一干人左右瞧瞧,十分为难,“姑娘,这……”
“下去。”宋初没了平日的好脸色,冷起脸来让人不敢触其怒火,为首的大侍女朝沈雁回使个眼色,方纷纷福身退下。
两日不见,宋初仿佛憔悴了不少,脸上血色殆尽,成了一尊碧玉的雕画,少了丝人气。
沈雁回叹口气,插科打诨逗得宋初笑了起来,方正了颜色,“宋姑娘,你何必和公子过不去呢?”吃苦的还不是自己。
宋初哀怨看他一眼,“我哪里与他过不去,这个机会也不知是谁创造的。”
沈雁回讪讪,呼吸都带着不好意思。宋初手指占了茶水,行云流水在桌案上写着,沈雁回一瞧,自己也凑上去画了画。
“若你也是来当说客的,那自便吧!”宋初态度倨傲,好像往常的好脾气只是镜花水月。
沈雁回嘻嘻笑道。“姑娘可别误会,我只是担心您,特意来陪你罢了。”
“既然如此,陪我下棋吧!”
沈雁回做了张苦瓜脸,又推辞不得,搀扶着宋初在矮塌上坐下,来回间两人没有章法,若有人仔细看,便会发现白子与黑子各自成字,难以辨别。
宋初精神不济,沈雁回早早起身告辞,临走时,手中又多了本诗歌集。苦哈哈的埋头出门,夜色降临,灯火暗淡,一个趔趄差些绊倒在地。
“多谢先生。”两只臂膀被一大力托起,不至于四肢趴地,沈雁回微微抬头,瞧见那张秀美又阴沉的脸,杏眼半睁,眼角斜长,鼻梁挺直,朱唇殷红,一身黑衣云纹密布,宛如地狱使者。
“当心些。”庭沣扫他一眼,随手抽出他藏在怀里的书籍,不顾沈雁回的阻止,兀自看开细看。
书籍边角微卷,看来被人细细翻看过,书中不时写有注释,浅显易懂,庭沣一一扫过,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插到沈雁回衣襟里,最后拍拍他胸脯,似笑非笑,“雁回,那宋姑娘对你似乎很不错啊!”
这话说得颇有歧义,宋初便是沈雁回抓回来的,仇人却成了朋友,怎么看都不合理。
沈雁回苦着一张脸,抱怨道,“军师,您在公子面前给我求求情,我可不想天天对着宋姑娘,她知道我不爱看书写字,便每日给我布置功课,真是麻烦死了。”他瘪瘪嘴,“什么不错,明明是在折磨我,也不知在公子面前说了,居然把我的武术课给撤了。”
庭沣看得仔细,好像对方毛孔收缩的幅度都好生研究了一番,试探道,“宋姑娘一人闷得很,难得愿意和你说说话,公子会记在心里的,”沈雁回耷拉着脸,分外不高兴,“你日日陪着她,她平日都说了些什么?”
沈雁回狐疑的看了眼庭沣,支支吾吾道,“似乎没什么啊,一般都是我逗他开心,宋姑娘最多就是教我画画,下棋,看书,其他好像没了……”
庭沣点点头,拍拍沈雁回的肩膀,“好了,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沈雁回欣喜起来,走了两步返回身,期期艾艾道,“军师,真的不能换个人吗?我瞧宋姑娘根本不喜欢我,尽顾着折磨我了。除了紫红大哥,我还从没听她夸过谁呢。”
庭沣笑了,摆手示意自己会尽力。待人走后,庭沣轻喝一声,“出来。”
一个衣着简朴的女子从暗处走出来,赫然是照顾宋初衣食起居的大侍女,“分花参见军师。”
“都听见了?”庭沣沉声问。
“是。”
“可有出入?”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