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苏晨有些哭笑不得。
“姨婆……”
前方客厅传来童稚的嗓音,一个小小的身子就这么跌进了苏陌的怀里,抱住了她的腿,一副讨好的样子。
苏陌看的心里一阵柔软,又哭又笑,“你们让我说什么好,说什么好……”
“姨婆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眼睛进了沙子,就和妈咪一样,所以就流眼泪呢?”
苏晨顿时有些尴尬,干咳着别开视线,抱起乐乐,“乐乐别瞎说。”
“谁说我们乐乐瞎说了,要我看,瞎说的都是我们这些大人才对,哎,还是小时候好啊,小的时候最多我们只操心你们这些孩子有没有闯祸,长大了,是想管也管不动了……来,乐乐。跟姨婆过去,姨婆给你做了很多你爱吃的东西。”
苏晨看着渐渐走远的苏陌和乐乐,对着身边的路海投去一个无辜的眼神,后者只是拍着她的肩膀,笑笑说,“你阿姨就是担心你,别往心里去。”
苏晨心想,她怎么会往心里去呢,的确是她太让阿姨操心了,这么多年,没有一刻是停歇的。
晚上,吃过晚饭,苏晨刚把孩子哄睡着,正想去洗澡,却在中途被苏陌一把拦住,看着苏陌严肃的脸色,苏晨心想,终究是逃不过严刑逼供了,也罢,她总算是回来了,总要老实交代一切的,何况依着阿姨的性子,怎能容得她在外面受委屈?
“小晨,你出来,我们要好好谈谈。”
苏晨无奈的苦笑,“阿姨,那你也让我先洗澡吧?”
苏陌看了眼她手中的衣服,叹气道,“我在客厅等你。”
苏晨摇头失笑,转身走进了浴室,想着待会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苏陌不至于太激动气氛,想必,她是将厉天禹恨到极点了吧,还记得四年前,阿姨看着当时跟着她一起回来的厉天禹,眼里心里对着这个男人是存在了多少的期待,如今,一眨眼,他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人,换谁都无法接受的,何况是如阿姨这样爱恨分明的人。
在浴室磨蹭了半天,终于来到了客厅,苏陌正坐在沙发中,手中拿着电视遥控器频繁换着电台,面前是一杯喝了一半的茶杯。
见她出来,忙招呼坐过来,苏陌一把拉过苏晨的手,另一只手慢慢抚上苏晨的脸颊,拨开她一边潮湿的发丝,眼里都是心疼,“你这孩子啊……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哎……”
呃?
苏晨有些恍惚,看着苏陌的表情,她还以为会被先唠叨的责骂一顿来着,可憋了老半天,居然是这般无奈的一句话。
可也是这样的话让苏晨的心更加愧疚了,自从妈妈离世后,都是阿姨一家在照顾她,担心她,她让他们操的心实在是不少。
想到此,苏晨便拍拍苏陌的手背,微笑道,“阿姨,不要担心我,有些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一切决定我都经过深思熟虑了。”
说到这里,苏陌就皱眉了,“不担心?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叫我不担心?还处理,经过深思熟虑了,把乐乐交给那个姓厉的就是你的决定和深思熟虑?小晨,这就是你的妥协和退让吗?你怎么能这么轻率啊!”
苏晨看着她如此激动的情绪,心里何尝不痛苦,这样的决定不是她想要的,可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阿姨,你放心,就算乐乐以后不跟着我,他也会给乐乐最好的照顾和一切。”
“我说的是这个吗?物质是有了,可心里的遗憾却是一辈子都得不来的,小晨,枉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开始学会自欺欺人了呢?你想过乐乐的感受吗?从前,他没有爹地,已经是一个天大的遗憾,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活着,如今他好不容易慢慢接受只有妈妈没有父亲的生活,现在就因为你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又要牵连一个孩子,乐乐这些年来习惯了和你,你叫他以后突然跟着爹地,而你却不在他身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最好的照顾?”
苏晨的心因为苏陌字句血淋淋的事实而疼痛着,她当然想过这些,可是,这些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一切的主宰权都在厉天禹手中,她除了听天由命又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把乐乐抢回来然后带着他满世界各地的躲藏?就算真的这样做了,又能保证厉天禹不会找到他们?孩子总会一天天长大,她可以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乐乐不可以……
“阿姨,你说的一切我都了解,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那场官司,在开庭之前其实我就没有半点底气,但是乐乐是我亲手带大的,我做不到眼睁睁亲手交给他,我拼劲了所有的努力和力量,可也逃脱不了输的命运,所有这些我都懂,都明白……可是到了后来我也发现,其实,这样的结果未尝不是对的,乐乐跟着我或许可以得到母爱和更加细腻的关心,可是乐乐是男孩子,在他的成长道路上更加需要一个像厉天禹那样的父亲,他可以强势,可以狠心,但是不能懦弱,乐乐没有我照样可以活的很好,在这么现实的社会中,也只有厉天禹可以让乐乐变的更坚强,阿姨……相信我,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舍不得乐乐,可是我真的只能这样做……”
苏陌沉默的看着苏晨讲着这一番话,尽管他们每个人都心痛,可是苏晨的话却是现实而残酷的,或许真如她所说,乐乐更加需要像厉天禹这样的父亲……
原本想要狠狠骂醒苏晨的她,在此时也没有了多余的心思,除了替她心疼以外,她也实在没有办法帮助到什么了。
轻轻的揽过苏晨的肩膀,重重的叹气道,“哎!乐乐是你的孩子,你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做吧,人这一生总会有那么一两件后悔和遗憾的事,总之,尽力就好,我只是怕,以后那么长的岁月里,你……”
苏陌的话没有说完,可是苏晨知道她想说什么,哽咽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阿姨你放心吧,这次回来,我也不预备再走了,以后你可真的要收留我了。”
苏陌的眼眶有些红,“傻瓜,这里从来都是你的家,你姨夫和表哥他们早盼着你回来了。”
苏晨这才破涕为笑,幸好她还有这群可爱的家人,幸好……
回到江南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转眼就快到年关,眼看着这天气越来越冷,最近阴雨连绵不断,空气中总是泛着潮湿的黏腻感,让人的心情是想好也好不起来,这天,苏晨独自出了门,乐乐在苏家和小宇一起玩耍,苏陌在家看着孩子,路明夫妻两都去了公司,回来也好几天了,终于在今天得了空可以一个人出来走走。
看着大街小巷中洋溢着的那份喜气,她的心情也才稍微好点,今天她是接到了江南福利院院长的电话才出来的,四年前,她将厉向言给她的那笔钱在当时全数捐给了福利院,四年来,除了逢年过节回来一趟去看看那些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其余时间她都一直在忙着,也没有太多时间来回跑,这次安顿下来后,以后可以常来照顾一下,张院长年事已高,又听福利院里的人说,近来张院长身体有些不太好,六十多的年纪其实是该享清福的时候,可是张院长本身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因此她才会在十几年前就开设了这么一家小型福利院,从前资金少,不够抚养更多孩子,后来因为她的那笔钱才开始好转起来,各种设施都齐全,孩子们也过得充实了。
下了车刚跨进福利院,就见一脸慈祥朴实的张院长已经等在那里了,苏晨笑着走过去,一把拥抱住了同样带着微笑的张院长。
“张院长,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啊,又快有一年了吧,你这孩子,忙吧也要注意身体,院里的孩子们也总说想你,一直盼着你回来看看他们,哎对了,乐乐呢?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来了,这孩子不是放假了吗?”
“乐乐在家呢,我没带着,心想过来后指不定要有多闹呢,正好小宇陪着他一起,我也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下次我一定带着乐乐来,新年的时候给大家拜年。”
“好好,新年是自然要来的,我可得给乐乐包一个大红包呢!”
“院长你别破费了,有多余的钱都给院里的孩子用,乐乐不需要这些的。”
张院长笑的更是开了,“你这孩子,这些年照顾我们福利院够多了,这次又捐了这么一大笔数目,新年我要是连给乐乐包红包的钱都拿不出,我才叫过意不去呢!”
至此,苏晨心中一个咯噔,疑惑的问道,“张院长,我什么时候给院里捐钱了?”
“哎?难道不是你吗?你这丫头,做了好事还不承认,走走走,带你见孩子们去,他们可想你了!”
张院长可容不得她装聋作哑,一把拉了她的手就往里面走去,苏晨后来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借用她的名义捐了那笔钱?一直到新年伊始的那天,她在苏家大门外看见了忽然出现在此的男人,那总是俊挺的面容上扬着淡淡的笑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他……
那一天,是中午,连续不断的淅沥小雨终于在这天的早晨停止,慢慢露出了太阳的光芒,尽管还是冷,可总算不阴霾了,空气中到处充满着雨后朝露的清香,苏陌也在这天一早就出去市场买菜,她说今年的除夕夜是往年以来最热闹的一次,她要多买点年货,晚上的时候还要放烟花,小宇和乐乐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大呼高兴,便跟着苏陌一起出了门,此刻,只有她和姨夫在家,而她刚走出院子,就看见了那辆有些眼熟的车身,车门被打开,男人走下来的那一刹那,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却没想到,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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