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里。
傅正芬自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莫邵天的耳朵里,起初他还不敢相信,以为是傅正南那边搞的小动作,目的在于让他自乱阵脚。
直到他反复确认之后,这才意识到,和他相伴多年的女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莫邵天觉得整颗心猛地撕裂,胸口疼得就像被巨石砸击一样,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着疼。四周的氧气仿佛被抽干了,怎么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发疯似的在屋里大喊大叫,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胸廓剧烈的起伏着。
心底的颤抖伴随着死寂铺天盖地的袭来,一瞬就将他埋入了海底,眨眼间就被痛苦淹没。
等到他再也流不出眼泪,才沙哑着嗓音对警察说:“我要见律师!”
很快,警察便把他的律师叫到看守所里,特意嘱咐律师注意他的情绪变化,劝他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律师简单应了几句之后,终于见到失魂落魄的莫邵天。现在的他早已失去往日的风采,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不知道思绪飘到了什么地方。
“天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律师在他面前坐下,苦口婆心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马上就要开庭了,要多为自己考虑。”
莫邵天并未回应他的话,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上律师的双眼。
“有几句话,你帮我转告老板。”莫邵天的嗓音沙哑得好似打破的锣鼓,目光哀伤地凝视着对方。
律师望着他涨红的双眼,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好。”
莫邵天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地说:“天心死了,我也不想独活。你跟老板说,我会承认一切罪行,只求以后他对我的兄弟们好点儿。”
律师结束与莫邵天的会面之后,火速前去向段天华汇报情况。
段天华听说天心自杀身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叹息道:“人啊,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此刻,他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堵得难受,胸口仿佛塞着一团棉花,呼吸变得有些不畅快。
对于段天华来说,天心的身份实在特殊,她既是仇家的女儿,又是自己的下属。
多年以来,段家一直在为天心洗/脑,在她的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利用她做过不少报复傅家的事情。她的突然离去,并不能结束两家的恩怨,或许会是个新的开端。
段天华长长地凄叹一声,过了一会儿,沉声问道:“莫邵天那边怎么样?”
“他有几句话让我转告您。”律师蹙了蹙眉,郑重其事地说,“天心死了,他也不想独活。他会承认一切罪行,只求以后您对他的兄弟们好点儿。”
“你的意思是,他要把所有罪名揽下来?”段天华紧声追问一句。
警方列举的各项罪名,随便一项都足以判死罪,如果莫邵天承担一切,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如此看来,他真的没打算活下去。
律师点了点头,应道:“他不会把您供出来。”
莫邵天在最后时刻,还想着尽力维护他,能有这样一个下属,让段天华颇感欣慰。
他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神色复杂得令人难以琢磨。
殡仪馆里。
傅家人为傅正芬举行了葬礼,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棺材被推进焚化炉里,无尽的悲痛即刻涌上了心间。
傅老爷子老泪纵/横,不断埋怨着自己,要不是他把女儿弄丢了,正芬会像正芳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哭得声嘶力竭的傅正芳悲伤欲绝,她回忆起和妹妹相处的那些日子,在感伤的同时更是唏嘘不已。
傅斯承夫妇在心里默默地为傅正芬祈祷,希望她在那个世界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
傅正清和傅正北的眉头皱得很紧,担心地看向各位长辈,生怕他们哭坏了身体。
站在人群中的傅正南表情看似平静,内心却如波涛汹涌般难受,整个过程中未发一言。
与他们相比,段清雨的心情颇为复杂,她不禁想起嫁入傅家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
从最开始在别墅里看见尸体,怀疑正南是杀人凶手;再到搬去老宅时,被戴着面具的男人侵犯,努力收集证据;后来,终于下定决心把眼角膜捐给自己的老公,却得知他根本是个健康的男人;本以为可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结果正南再次被害,险些丢了性命……
最近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她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机缘巧合之下找回亲生父母,但是父亲和傅家却有不共戴天之仇,甚至不惜让冷血杀手对付傅家人。
她从未设想过,生活远比电视剧里演的还要精彩,实在很不可思议!
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他们经历了多少磨难,又遭遇了多少痛苦。
正南能够捡回一条命,而她可以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用“九死一生”来形容过往经历似乎略显夸张,但是他们的确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光是被逼离婚的情况就遇到两次,正南被迫练就扮演他人的技能,两个人还要承受分离之苦……
然而,直到今天才能真相大白,只是该得到惩罚的人还没完全接受惩罚。
莫邵天主动交代了罪行,可是父亲依旧执迷不悟,坚持认为他做的没有错,如果他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该如何告慰被害者的在天之灵?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沉了沉,下意识地靠近身侧的男人,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大掌。
傅正南侧首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眸子里尽是对彼此的疼惜。
翌日。
段清雨遵照医生的指示,想要在预产期到来之前适当活动一下,因为这样做比较利于生产。
吃过早饭后,傅正南驱车带着她前往城中的公园,两人手牵着手在林荫道上散步。
林荫道两侧草木葱郁、生机盎然,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斑驳交错的光影照在他高大的身上,形成一个个细碎的光圈,让他看起来闪耀着特别的光芒。
女人侧首深深地凝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柔声说:“老公,真希望就这样和你一直走下去。”
闻言,傅正南顿下脚步,温柔地说:“承蒙娘子厚爱,我一定奉陪到底。”
“我宣布,你逃跑的权利被我们剥夺了!”她用撒娇的口吻说了一句,把男人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调侃道,“你说的每句话,宝宝都听见了哟。”
他俯下身在她的肚子上亲了一下,笑着说:“宝宝放心,爸爸说到做到。”
说罢,傅正南直起身来,重新牵起了她的手,与她肩并肩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她猛然看见前方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轻轻踮起脚尖,跟他耳语了几句,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脸上随即绽放出甜蜜的笑容,俨然是一对正处于热恋中的情侣。
“小娴,建波。”她大声喊着好友的名字,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俩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发现段清雨和傅正南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们。
李小娴犹豫了几秒,最后大方地牵起谢建波的手,缓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你们和好了?”李小娴的手指依次在他俩身上指过,露出一副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那你们呢?”段清雨猜出他俩成为了恋人,这句话纯属明知故问。
谢建波宠溺地看了李小娴一眼,淡笑道:“清雨,正如你所见,我俩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李小娴的脸蓦地一红,竟然展现出女儿家的娇态来。
“太棒了!”亲耳听到他俩承认恋情,她激动地说,“建波,小娴,真心为你俩感到高兴!”
傅正南见到此景,笑着说了一句:“恭喜你们!”
下一秒,李小娴笑意骤敛,蹙着眉头说:“段小姐,你说过不想再见我们这帮穷朋友,那我俩是不是应该自动消失啊?”
“别这么说,清雨肯定有苦衷。”谢建波轻轻捏了一下李小娴的胳膊,朝她摇了摇头。
段清雨这才想起来,为了避免父母起疑,上次两人来段家找自己的时候,她特意表现得很冷漠,想必当时小娴和建波的心里一定不好受。
“对不起,那次我说的话确实很过分,不是故意伤害你们的,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最后忐忑不安地问道:“你们能原谅我么?”
“哈哈……”李小娴突然大笑起来,得意地说,“我和建波早就猜到了,你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你们家的事,我俩都听说了。清雨,我们没有怪过你。”
话音落下,她即刻明白过来,小娴和建波是在假装生气而已,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你俩中午有什么安排么?能否给我俩一个赔罪的机会?”傅正南主动向他俩提出了邀请。
李小娴和谢建波对视了一眼,同时答道:“好呀!”
四个人愉快地吃了顿午餐,各自交代了近况,相约以后找机会再聚。
“现在回家?”傅正南把她扶进车里,柔声问了一句。
她笑着摇摇头,说道:“好久没见清雪了,我们去看看她吧。”
傅正南抬起手给她敬了个礼,认真地说:“谨遵老婆大人懿旨!”
须臾,两人来到周明辉的家里,看见宋清雪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周明辉陪在她的身边,手里举着一个玻璃杯,柔声问道:“清雪,你渴不渴?我刚让人榨了杯果汁,是你喜欢的奇异果。”
闻声,宋清雪双脚落地,等到秋千停稳后,从他手里接过果汁,笑着说:“谢谢你,明辉。”
段清雨发现她改变了对周明辉的称呼,觉得有些奇怪,赶紧走上前去查明情况。
她在妹妹的身后喊了一句:“清雪,我来了。”
宋清雪循声望去,看见姐姐出现,不再像之前一样立马飞扑过去,而是朝她挥了挥手,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之后,姐妹俩亲密地聊了会儿,她发现清雪的智力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为此感到非常欣慰。
回去的路上,刚开始她还和男人有说有笑的,后来突然想起什么,眉毛微微地拧了一下。
“老婆,有什么心事么?”傅正南关切地问道。
她有些纠结的蠕动了几下红唇,答道:“马上就要开庭了,我有点儿紧张。”
傅正南完全能够理解女人的心情,她的亲生父亲即将受审,如果罪名成立的话,将会接受严重的惩罚,对于段家人来说,又要经受一次打击。
她会感到紧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用想太多,开庭之后才知道结果。老婆,你多注意休息,没过多久就要生了。”傅正南轻声安慰她。
她“嗯”了一声,深呼吸了几次,过了一会儿,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下来。
傅家老宅。
一大早,傅正南兄弟三人便乘车赶往公司,之前他们忙于抓到幕后主使者,公司的业务落下不少,为了让公司尽快恢复正常运转,他们仨商量好先组织召开个高层会议。
段清雨临盆在即,一般没有傅正南的陪同时,她都不怎么出门,专心在家里养胎。
家中的长辈经常会来看望她,询问她的身体情况,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比以前更加亲密。
下午,傅正芳走到她的房间里,笑着问道:“清雨,陪我去花园里散散步好么?”
考虑到姑妈的心情还未完全平复,她很乐意多陪陪对方,于是痛快地站起身来,陪着她往花园走去。
“姑妈,我听说佳人又学会了几道新菜,您尝过了么?”她笑意盈盈地问道。
“嗯,味道很好。”傅正芳得意地一勾唇,骄傲地说,“佳人很有做菜的天赋。”
她正想夸佳人几句,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是江默川,她迟疑了几秒钟,这才按下了接通键。
“清雨,你中午有空么?我想约你吃个饭。”江默川温润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她蹙了蹙眉,不禁回忆起江默川来段家提亲的事情,当时,她狠狠地拒绝了对方,想必给江默川造成了伤害,再见他真不知道用何种心态面对,或许再过段时间接触比较好。
联想到这点,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暗自思忖该如何回绝对方。
江默川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紧接着说道:“作为兄长,请妹妹吃顿饭总可以吧?我难得来宁城一趟,你也马上就要生孩子了,要是错过这次见面机会,下次得等到半年之后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太好意思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须臾,江默川亲自开车到傅家老宅接她,带着她来到一家高档饭馆,走进了他事先预定的包间里。
江默川体贴地把菜单递到她手里,半开玩笑地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给我省钱。”
这话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笑,说道:“孕妇的饭量很大,小心我把你吃破产!”
“钱没了再挣呗!你这个好妹妹要是因为吃不饱饭而不理我了,那我可没地方再去找个一模一样的!”江默川的浓眉深眸间噙着温润的笑意,举手投足间依然如绅士般优雅。
她浅笑着没有接茬儿,看完菜单后点了几道清淡的菜。
“你不点饮料么?”江默川好奇地问道,顿了几秒,补充了一句,“这家的鲜榨果汁不错,要不来一杯尝尝?”
“那就来杯橙汁好了。”她笑着对服务员说了一句。
没过多久,服务员就饭菜端了上来,两人边吃边聊些各自的近况,避而不谈与段天华有关的话题。
“清雨,你生完孩子之后,还准备做设计师么?”江默川把一块排骨放到她的盘子里,面带笑容地问道。
她拿起橙汁喝了一口,淡笑道:“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江默川转了转眼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夹起一根芥兰,笑着说:“多吃点儿蔬菜。”
就在即将把菜递到她面前时,他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芥兰准确无误地弹到了她的衣服上。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江默川面带愧色地说道。
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说道:“没关系,我去下洗手间。”
语毕,她缓缓地站起身,随即离开了包间。
房门关闭后,江默川马上掏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白色药粉倒进她的橙汁里,然后晃悠了几下杯子。
过了一会儿,她整理完衣服回到包间,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这顿饭,一起走到了停车场。
江默川系好安全带,侧首问她:“接下来想去哪儿?”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应道:“大肚婆得早点儿回家,一会儿正南也该回来了。”
听到傅正南的名字,男人漆黑的眸子一闪,有一道暗芒自眼底滑过,但很快就掩去了。
江默川发动汽车引擎,轻踩油门,车子向着傅家老宅驶去。
刚开始,两个人还会时不时地聊上几句,十分钟之后,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困意突然迅猛袭来。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可是脑中混沌一片,思维仿佛一下子停止了。
最后,她还是被困意打败,坐在车上睡着了。
江默川轻轻喊了她两声,确认她完全进入睡眠状态,马上猛打方向盘,车子向城中一处居民楼驶去。
车子停稳后,他解开女人身上的安全带,把她抱上了楼。
江默川用脚轻轻踹了几下房门,从屋内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他的面前。
“人带来了?”穿白大褂的男人轻声问了一句。
江默川“嗯”了一声,把她抱进一个神秘的小房间里,又将她轻轻地放在一张床上。
男人把屋里的仪器拉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脑袋上贴上很多五颜六色的线,然后把线接入一台精密的仪器上。
过了几秒钟,男人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线条,展示给江默川看,正色道:“你看,有反应了。”
江默川的双眼一眨一眨地盯着屏幕,再次确认道:“这么做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男人扯了扯嘴角,回答说:“那就要看你如何定义‘危险’这个词了。之前我也说过,对身体的伤害不大,至于其他方面,你自己来评估吧。如果想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只见江默川紧抿嘴唇,深邃的眼窝看了他一眼,神情极其复杂。
整个计划实施以前,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一直有两个立场完全不同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同意的一方说,他和段家相交多年,总不能见死不救,这样做并没有错。更何况,他还能借机得到深爱的女人,可谓一举两得,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反对的一方却在不断谴责说,他会对女人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既然是真的爱她,就不应该让她的人生充满谎言。
最终,想要得到她的贪念战胜了一切,江默川便做出了这个选择。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攥紧双拳,严肃地说:“我不会反悔,做你该做的吧。”
男人点了点头,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来,熟练地操作起机器。
江默川清冽的五官上淡染着忧郁之色,他深深地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在心里默默地说:“清雨,对不起了,只有这样做,才能帮到你的父亲,并且得到你。”
这一刻,江默川觉得心波的平静被吹皱,漾起一圈圈酸涩的味道。
他不是不知道,以后将会背上道德的枷锁,为了永远把她留在身边,他一辈子都要做个满口谎言的人,不能让她知道过去的事情,否则她不会选择和自己在一起。
然而,即使前方的道路崎岖不堪,他也愿意拼劲全力走下去,哪怕被逼到悬崖边上,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他仍然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半个小时之后,江默川把车稳稳地停在傅家老宅门口,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沉睡中的女人,漆黑的眸子宛若幽谭,笼着一层烟雾,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他多想再跟她单独待一会儿,可是他又怕时间拖得太长,会引来她的怀疑。
因此,他不得不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轻声把她唤醒。
段清雨慢慢地睁开双眼,觉得有点儿恍惚,脑袋好像被人上了锁似的,根本无法正常运转。她抬起双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看向车窗外面,终于辨认出傅家老宅。
江默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脏突然像被针扎似的刺疼了一下,他咬了咬下嘴唇,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这才开口说:“清雨,咱俩聊到一半,你就睡着啦。”
她转过头瞟了江默川一眼,懵懵懂懂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江默川故作镇定地答道:“大概半个小时吧,刚才路上堵车来着,要不然咱们早就到了。”
“哦。”她应了一声,感到脑袋依然有些发蒙。
自从怀孕之后,她变得比从前嗜睡多了,只要稍微折腾一下,身体就会感到疲惫。
难道现在的不适是因为自己太累了么?
“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没完全清醒,要不然先在车里坐会儿吧?”江默川柔声说了一句。
她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回家休息就好。”
说罢,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江默川望向窗外,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女人完全消失不见,才将视线转移到车里。
沉寂片刻之后,江默川拿起车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清雨的记忆体一定要藏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江默川的声音沉凝了一些,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知道了。”对方简单应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江默川收好手机,浓浓的剑眉不由蹙起,嘴唇渐渐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段清雨走回卧室时,发现自己的老公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摆弄新买的婴儿玩具。
听到她的脚步声,傅正南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蓦地漾开,柔声问道:“老婆大人,江默川带你去哪儿用膳了?是不是还给你准备了鲜花红酒外加小提琴伴奏啊?”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醋意,她当然能够出来,若是平时,肯定会跟他逗上几句,但是现在只觉得身体疲乏得厉害,丝毫没有和他打情骂俏的精力。
她连说话的音量都比平时小了不少,轻声说了一句;“我俩就随便吃了点儿,没什么特别的。”
语毕,她蹙了蹙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傅正南察觉到她的不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人的身边,关切地问:“老婆,你的身体不舒服么?”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累,很想睡觉。”她打了个哈欠,感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见到此景,傅正南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心想她估计是因为快要临盆,身子沉负担大,所以才会感到身体疲累。
想到这里,他连忙搂住妻子的肩膀,扶着她慢慢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让她躺了进去。
她刚要闭上眼睛,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还没洗澡呢!”
说完这话,她用双手撑住床垫,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你都困成这样了,还是赶紧睡吧,一会儿我拿毛巾给你擦擦。”傅正南的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温柔地说,“咱俩都老夫老妻了,把你看光也没怎么可害羞的。”
说罢,他俯下身,在女人的额头落下一个吻,随后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她实在困得不行,连句话都来不及跟他说,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傅正南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她已经睡得很沉,屋里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
他动作轻缓地解开妻子的衣服,用湿毛巾一点一点地给她擦洗身体,生怕把她吵醒了。
午夜时分。
柔和的月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窗,淡淡地洒进房间里,两人正睡得香甜。
突然,段清雨缓缓地睁开双眼,听见耳边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她扭过头看向睡在身边的傅正南,朦胧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笼上了一圈眩目的光晕。
曾几何时,每当她凝视着这张熟悉的俊脸时,心里都会软得一塌糊涂,总是忍不住向他靠近。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弧度。
三日后。
庭审正式开始,莫邵天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法警带到了被告席上。
他身穿囚服,面色冰冷的扫视着众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让他整张脸都显得冷硬起来,波澜不惊的黑眸微微眯着,眼底散布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傅正南和段清雨坐在听众席上,神色严肃地盯着莫邵天,等待检控官对他提问。
“莫邵天,根据你之前的口供,你和傅正芬涉嫌联手杀死傅家的多位佣人,对于这几项杀人罪名,你有什么要说的?”检控官一字一句地问道,脸上的表情异样的肃然。
律师朝莫邵天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直接回答提问。
“正如我向警察交代的那样,这些命案都是我俩做的。”莫邵天神态自若地答道,仿佛犯下命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检控官看了一眼面前的案件卷宗,沉声问道:“派人在机场绑架段清雨,是不是你俩做的?”
“是!”莫邵天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傅正南喝的茶水里下毒,导致他变成植物人,这件事也是你们做的?”
“对,是我和傅正芬一起策划的。”
……
庭审过程中,检控官将莫邵天的罪行一一列举出来,他亲口承认了一切罪名,并将罪案的实施细节做了详细的说明。
莫邵天的律师没有任何可补充的内容,只是为他求了求情,希望法官能够看在他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在量刑时适当给予考虑。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莫邵天犯下的全是重罪,而且犯罪性质极其恶劣,不管怎么判罚都难逃一死。
检控官问完他参与的案件之后,进入到最为重要的环节,那就是揪出幕后主使者。
“莫邵天,你和傅正芬在接受调查时曾交代,以上所有罪行都是段天华指使你们做的,这项指控是不是真的?”检控官沉声问道。
“不是!”莫邵天否认得异常笃定,他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指向听众席上的傅正南,冷冷地说,“那些供词都是傅正南叫我说的。”
检控官一听,怔愣了几秒,紧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受到傅正南的教唆?”
话音落下,莫邵天的眸子里迸出凌厉的光,正色道:“之前,我和傅正芬说的一切,都是傅正南让我俩说的,目的是要陷害段天华。毕竟傅正芬是傅家人,为了保全他的家人,傅正南指使我们将罪名推到段天华身上,这样的话,我俩的犯罪性质就只是帮凶,而不是主谋。”
说完这话,莫邵天转头看向法官,郑重其事地说:“其实一切都是我干的,那些事跟段天华没有一点儿关系!”
莫邵天的话,令在场的人一片唏嘘,大家用质疑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傅正南,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傅正南够狠的啊,居然指使别人陷害自己的岳父。”一名参加庭审的听众撇着嘴说道。
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男人对两家的事早有耳闻,嗤笑道:“他不是一般人物,可以说是傅家最精明的人,能想出这个主意,一点儿都不奇怪!”
令大家颇感意外的是,傅正南依然镇定自作地坐在椅子上,暗沉的黑眸里,是不动声色的清冷,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坐在他旁边的段清雨瞪大了双眼,对被告席上的莫邵天/怒目相向,随后扭头对傅正南说:“他不承认事实就算了,怎么能反过来冤枉你呢?”
傅正南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以为然地说:“老婆,别生气,因为他的话气坏了身体,太不值当。”
“你看他们都把你当成了坏人!”她环视了一圈,声音里染着不满的愠怒。
“没关系。”傅正南抓住她的小手,轻声安抚她说,“法庭是讲证据的,那些全是莫邵天的一面之词,我又没做过,根本不用怕他。”
站在被告席上的莫邵天斜睨着傅正南,嘴角露出一抹奸计得逞后的诡笑。
由于莫邵天当庭指证受傅正南,与先前的口供出入较大,导致部分证据无法采纳。
所以,检控官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试图寻找新的突破口。可是,莫邵天始终咬定傅正南教唆自己提供假口供,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法官只好宣布案件需要重新取证,等到双方各自收集好证据,法庭定会择日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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