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倾尽芳华》161.两公子墨菊题字

    许伊人走到大哥许博英和一众才华横溢、卖弄风雅的公子哥儿和千金小姐做着各种所谓“高雅”事情的寒香园中。站在园外静静地看着里面欢闹嬉笑的场面。
    这寒香园，顾名思义，是种了耐寒的花树的地方，不过，许博英原本是想将梅花引种过来，但是，实在是因为扬州气候不适宜梅花的生长，没有一株成活过的，所以，后来干脆种了菊花。在扬州，别的地儿这个时候肯定是见不着菊花的了，但是寒香园中却仍旧是菊花盛放，寒香满园的时候。许伊人感叹，大哥在这院子里到的确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伊人姑娘缘何不进去，却站在这里远光呢？”
    身后响起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许伊人转身，便看到了一身白衣，恍如谪仙的男子——他难道永远都是这般温和如玉，不染尘埃的模样吗？许伊人心头好奇，淡淡地说道：“我看着便好，我要真是进去了，他们就闹不欢了！”
    她还是这么疏疏淡淡地看着众人，却似是能够洞悉他人的一切心思啊！只是，曾经的她是不会说出口的话，如今却也能轻易地开起玩笑来了！柳澜清轻笑一声，说道：“为了不让他人扫兴，你就甘愿一直寂寞吗？”
    许伊人不喜欢他的自来熟，除了爹娘哥哥，还没有人能够随意扯着她说话的，疏离而有礼地一笑，说道：“柳公子远来是客，大哥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将你给晾在了这里，我这便去提点提点他！”说着，上前几步，唤了一声：“大哥！”
    正准备在画上题字的许博英抬起头来，想也不想地就搁下了笔，迎了过来。笑道：“伊人，你来得正好，我刚刚做了幅画，不知道题什么字，要不，你帮我看看吧！”
    许伊人环顾了一圈，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般，各种羡慕的，嫉妒的，爱慕的目光一股脑地全都投注了上来，微微不自在地一笑，说道：“这些字啊画啊的，我哪里懂啊？我就是闲闲无事，所以来看看而已的！不用把我当一回事！”说，自己便找了个比较偏的角落坐下，虽然她这样说，但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个许大小姐在许家的地位啊？那可是全家人心尖尖上的宝贝儿啊！哪里会有谁真敢将她不当一回事？
    许博英也不介意妹妹当众扫了他的面子，似是甚为习惯一般，又回到画案后面，继续看着他的画，又陷入了沉思。他的身后。身侧，一大群人也跟着他陷入了沉思。
    柳澜清本来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所瞩目的焦点的人物，但是，因为许伊人的主场身份，加之来自异国，众人对于他的关注，自然是减了不少。他也正好乐得自在，款步上前几步，绕过画案边上的一大群人，在一堵厚厚的人墙中寻了个缺角看了一眼许博英的画，几支墨菊姿态潇洒，狂放不羁，将败未败，但是，细细看来，却又能品出几分深沉的韵味，和作画之人孤高的品性，果然是大手笔，岂是那日所见的什么姓高的能够相比的。
    柳澜清不禁暗叹，这个第一才子的美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唉——，唉——”许博英连着两声长叹，“这画也太没有价值，连个相应的字都题不上，倒不如撕了算了！”说着，拿起画作，就准备撕了。
    “博英兄，万万不可啊……”立马就有人上来拦。
    “博英兄的画何止千金，怎么随便就撕了呢……”有人痛心疾首。
    “花开不并百花从，独立疏篱趣味弄。宁可抱香枝头死，何曾吹堕北风中。”纷乱中，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自负，带着几分豪气，也带着几分痞气。
    循着声音看去，便见到一个一身锦衣，手摇大折扇，一派故作的风流潇洒模样的少年，却是柳澜清腹中刚刚才非议过的姓高的——高敬。
    见到高敬的出现，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前几日高敬才当众当面与许家的这位大公子闹过冲突，今日他跑到这许大公子的寿宴上来，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而且，晚来如此之多，如果真是来贺寿的，也着实是失礼。
    见高敬出现，许博英微微变了脸色，一直坐在一边，无聊地拈着糕点吃的许伊人也站了起来。
    柳澜清暗笑一声，这个姓高的也还真是不知好歹，仗着家里的权势，居然敢闹到人家家里来了。要知道，许家能够在这扬州城里屹立几代不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岂是别人可以轻易骑到头上的？
    微微勾唇一笑，柳澜清从人群中露出脸来，笑道：“‘宁可抱香枝头死，何曾吹堕北风中。’这两句倒是好，将这画中的意韵表现得非常到位。只是，‘花开不并百花从，独立疏篱趣味弄。’这两句，却有点不应景了！”
    高敬斜着眼，睨着他，说道：“那你到说说看，什么句子更恰当？”
    柳澜清失笑道：“看高少爷你这话说的，这画是许大公子亲手所绘，恰当不恰当，自然该由他说了算。”说着，有意无意地对着许博英友好地一笑。
    柳澜清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倒是让许博英心头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而且，他看着妹妹伊人的眼神，从来都是敬重、恋慕却丝毫没有狎昵、亵渎之心的。其实，以伊人现在的年纪来说，仍然呆在闺阁中，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想起这几年来，母亲不断地催婚，他有些头痛。妹妹自己的事情，他这个当大哥的还是不要随便插手，只帮她把把关就是了。心下如是想着，便有心看看柳澜清的斤两，笑应道：“既然由我说了算，你便说来听听，你要题个什么字，让我们大家都见识见识。”
    柳澜清也不假意推脱，只笑道：“如今并非百花不开，菊花独香的时刻，而且，堂堂许府虽不是什么王府侯宅，但也绝不是什么疏篱小院。我看，倒不如改成‘信手拈来无意句，天生韵味入千家。宁可抱香枝头死，何曾吹堕北风中。’的好。大公子这画，画中有诗，诗画相映，岂不是绝妙？反观高少爷你那几句，真有点生搬硬套的感觉，你莫不是从别处随意搬来的吧？”
    一席话说得高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怒瞪着柳澜清，似乎就要发作。
    见高敬就要撒泼，许伊人上前几步，娇俏地看着许博英，问道：“大哥，你觉得他改得怎么样啊？”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柳澜清。
    许博英如何不明白妹妹这是想要调解此时的气氛，笑应道：“其实，认真说来，高世兄刚刚的那首诗的确是非常出彩的，不过，经了柳兄改过之后，的确更应景了！”话里将两人都褒了一顿，两不得罪。
    高敬自打许伊人一出来，目光便胶着在她的身上了，听了许博英这话，面色更是好转，轻咳了一声，说道：“博英兄，伊人小姐，在下不请自来，还请见谅。我刚刚才听闻今天是博英兄的寿辰，匆匆赶来时，不想已经晚了。”
    这高家和许家一官一商，虽然常说官商勾结，但是，他们两家却从来都是不对头的，尤其是这个高敬向来嫉恨许博英第一才子，和许博雅第一美男子的名号，而这两样，在扬州城里，他都只是稍稍他们二人，对许家更是不待见。今日这是发了什么风啊？
    许博英一时摸不清他的来意，不过，看到他不时的那目光偷瞄妹妹许伊人，心头却已经了然了几分，眉头一皱，说道：“高世兄客气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日子，不过邀请了几个平日里喜欢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而已，没有亲自上门给高世兄送上请帖，还得请高世兄见谅！”说话间，带了几分刻意的疏离。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风流种子，依着伊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和他能够相处得来？而且一入侯门深似海，高家乃是官宦世家，他这单纯的妹妹怎么可能应付得来？
    许伊人向来厌恶这种虚假的客套，插话说道：“想要来我们许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来的。总要有点表示吧！这位柳公子虽然是不请自来，不过刚刚的一番论道，倒是得到了大哥的认可。”说着，目光淡淡地看着高敬。
    她这冷淡而高贵的表情，看在高敬的眼中，却成了挑衅。脑中热血上涌，顿时满腔豪情，大笑道：“看来伊人小姐是怀疑在下是想滥竽充数，前来混吃混喝了？如果在下不好好表现一番，伊人小姐恐怕都得将这些赶出去了吧！”居然学着柳澜清用了“在下”的谦称，这可是在高少爷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过的词啊！
    许伊人冷哼一声，也不应他。
    高敬也不气馁，对着跟在后面的随从招招手，便立马有人搬出了一张古琴和琴凳，摆好之后，又悄然退了下去。高敬对着许伊人殷勤地一笑，便一派风雅地在琴后坐定了。
    许伊人心头冷哼一声，原来是早有准备了，今天是成心来卖弄的。自己这一句话，只怕是正应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