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倾尽芳华》123.人神共愤若昔愁

    虽然是清早天亮时分，但是，此时街市上冷情的景气也还是让人有些个诧异，清冷冷的街道上，各面墙壁上都贴着声讨云家的黄色告示。不少的告示上面还被泼了各种血迹，狰狞恐怖。
    这里是燕国离京不远的北邺城，向来繁华富庶。
    凌轩踏足在北邺城最最繁荣热闹的泰和街上，心头一片荒凉。这里曾经是他和父皇母妃，还有宝玥度过了许许多多微服出巡避暑的日子的地方，这里留下了他们太多的欢笑，太多的美好。
    可是，泰和街被毁了，街市上面清清冷冷，再没有了昔日的繁华。
    身后飘来幽幽的梅花香，凌轩没有回头。
    云若昔停住脚步，看着凌轩孤寂清冷的背影，叹息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死的很冤，他们需要你替他们讨回公道，而不是祈求你这廉价的悲悯！”
    廉价……吗？呵呵，凌轩心头苦笑，云若昔很少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用这么刻薄的词语，但是，她没有说错，他此时的悲悯哀悼，都是廉价的！就像是一只吃了鸡的黄鼠狼，对着一地的鸡毛表示遗憾。
    缓缓转过身，静静地和云若昔对视良久，凌轩突然走近几步，猛地将云若昔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喃喃道：“滢滢，他们是因为我才死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尹隆拿我没有办法，所以才想用这样的法子逼我现身的！”
    云若昔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不是“凌轼”，而是“尹隆”，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既然他们只是想逼你现身，你就站出来好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凌轼不会蠢到拿整个燕国的百姓开玩笑的！”
    凌轩苦笑道：“如今的我，哪里有什么力量和他们抗衡呢？”
    云若昔轻轻地推开他，目光坚定而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就是你的力量！这一次，我会力挺你到底！”
    凌轩心头一暖，笑道：“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虽然，没有听到她说出“云家”，或许，她并不想真的动用云家的力量，但是，有了她就够了！只要她能够站在自己身边，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他凌轩也照闯不误。
    北邺城里的杰作，必定是尹隆所为。显然是要嫁祸给云家。原本一个繁荣的城市，瞬间便成了一座死城。全城的人，都是死在一个集会上面，那里到处都是声讨云家的榜单，他们赶到的时候，满地的尸体还有一些是温热的，除了刺鼻而来的浓浓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浓烈的梅花香味。那香味太过张扬，虽然也是精心用新鲜梅花调制出来的香，但是，凌轩却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那绝不是云家人会用的香，浓烈而庸俗。
    这是赤裸裸的嫁祸。凌轩也料定，这其中一定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人，逃了出来，将他们在北邺城里见到的一切——云家人恼羞横怒，杀人泄愤的事情给传扬出去，闹得天下皆知。
    会给云若昔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真的不是事先计划好的一部分。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虽然她不知道，虽然很想亲口告诉她，但是，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云若昔一声声的安慰，劝抚，听在耳里，都像是化成了一柄柄利刃，不停地在剜着他的心。
    ……
    众人聚集在离北邺城不远处的一家云家别院，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根据云家的探子来报，有一群穿着白衣，形容鬼祟的人进入了离这里不远的瑞阳城。
    闻言，屋内一时陷入了几分沉寂。
    “那便去瑞阳城吧！”云若昔的声音传了进来，跟着，白衣如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身后，跟着凌轩。
    云清芷蹙眉说道：“这显然就是一个陷阱，正等着我们往下面跳！”
    凌轩不冷不热地说道：“如果我们不现在跳下去的话，他们还会一直继续挖坑。接下来会无辜惨死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多。”
    云清芷不再说话。
    云逸轩冷哼道：“就算我们跳下去了，除了惹来说不清的麻烦，还能得到什么？”
    “至少，不会再枉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云若昔的声音带了几分冷厉，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准备准备，马上动身去瑞阳城。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我们都要闯一闯！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我云若昔去不了的地方！”这话说得极为狂妄自负。但是，她的确是有狂妄的本钱！刚刚的惨状，她是亲眼目睹了的，先不说这与凌轩有什么关系，单只是想起这么枉死的百姓，想起那无辜丧身堆积如山的尸体，就让云若昔一阵阵恶心想吐。可是，已经太久没有吃过东西的她，胃里实在是吐不出东西来。
    她是红梅芳主，是这个天下的守护者，现在，她的子民们正在自相残杀，闹腾出了无数的惨剧，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坐视不理。
    云若昔发话之后，再也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不远处的瑞阳城而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向来便是凌轩的风格，云若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但是，她只知道，她现在就是想要这么做。对于她来说，从来就只有“想”与“不想”，而没有“能”与“不能”。
    到了瑞阳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黄昏，落日西斜，要下去山头，却还没有下去的样子。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最后一抹夕阳挥洒在世人的身上，将各形各色的人都给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让他们原本的污秽，潜藏了身影。
    凌轩似乎真的很适合金色，或者是，是金色真的很适合他。天生的王者，让一切在他的的面前都黯然失了色。
    云若昔看着夕阳下的凌轩，看着他站在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午门口，那森寒的面色，那用力地紧握着发白的手指关节，那微微颤抖着的瘦削修长却坚实的身躯，微微地垂眸叹息。
    果然，他不是真的绝情的人；果然，他也不是没有任何弱点！善良宽厚的心，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只是，他一直竭力想要隐藏，可是，越是要隐藏，却反而越是弄巧成拙。他是善良多情的，但这只是对于他想要给予柔情的人而言，对于他不在乎的人，他可以比谁都冷血。
    云若昔并不确定，对于他来说，她云若昔究竟是属于哪一种人。
    还是和在北邺城所见的一般无二的场景模样，成千上万的民众，大多都是被一剑毙命，身上的伤口利落而精准，看来，下手的人是的的确确想要他们的命。鼻尖嗅到的血腥味中，还带着几缕似有若无的梅花香味。这一次，似乎高明多了，香味比起在北邺城的，要像多了。
    一群人才匆匆到达，便听到身后响起了无数的脚步声，是向着这边而来。脚步声慌乱而匆忙，没有一丝丝武功根基，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应该是瑞阳城里的平民百姓们。
    这么快就来了吗？
    凌轩冷笑。
    他凌轩向来最恨别人的威胁利用，他尹隆魔高一丈，他凌轩便就是能够收了他的得道仙人，必然让他原形毕露。
    云若昔既然决定来，自然少不了一大群人的尾随护驾。除了云清芷、云逸轩姐弟，兰蝶舞三衣，尾随着她出谷来的如玉，还有四个云若昔的隐卫，以及几个族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云若昔的侍婢。说是侍婢，却也是护卫。个个都当得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大家都没有任何慌张的表情，转过身，看着午门口，静静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没有武功的人行动就是缓慢，许久，才看见了第一个冲过门口的人，但是，刚刚冲过来，却倏地停了下来，惊恐地看着云若昔一众人，再不敢上前一步。
    白衣飘飘，暗香四溢，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亲眼所见，杀掉了这些乡亲的就是这些白衣如仙的云家人。可是，他们杀了人之后，居然还敢留在这里欣赏着被他们所杀之人的尸体，真是罪恶滔天。枉他们还一直将云家人奉为神灵，他们居然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惨绝人寰的不齿行为来！
    成百上千的百姓如流水一般涌了过来，但是，停在离云若昔一等人许远的地方，再不敢上前一步。谁敢去挑衅这等凶神恶煞的人白白送命呢？
    从来不曾受到过别人如此对待的高高在上的云家人，在一直将他们视为神灵膜拜的芸芸众生的面前，突然失了主意，紧张了起来。云若昔虽然仍旧是一脸云淡风轻，但是，眼眸微垂间，凌轩还是能够看出她的无奈。
    没有人出来质问，但是，成千上万双质问的眼睛，已经表达除了他们所有的愤怒，云若昔轻轻叹息一声，抬起眼眸，准备上前向众人发话时，突然，感觉自己右手一紧，被人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