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倾尽芳华》113.十年尘土绝亲情

    “滢滢……”
    一声低低的呼唤，道出多少作为一个母亲，却又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的心酸和无奈？
    云若昔缓缓转身，便看见向着自己扑过来，满面泪痕的云子默。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云若昔闪身避开，云子默扑了个空，回身看着女儿，似哭似笑地说道：“滢滢，是娘啊，你不认识娘了吗？我是你的娘亲啊！滢滢，乖，让娘抱抱！你知道娘有多想你吗……”说着，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向云若昔。
    云郁看看母亲，有看看云若昔，不可置信地问道：“爹，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姐姐？为什么我从没有听你们说过？”
    听着云郁童真的，娇脆的声音，嘲讽般地瞥了她一眼，云若昔再次避开了云子默的碰触，淡淡地说道：“放肆！你们既是我云氏子弟，竟这般不知礼数，见到本座也不下跪，居然还敢对本座如此不敬！”
    此言一出，不但云涛、云子默和云郁呆愣当场，就连凌轩都惊得站起了身来。
    云若昔从来都不以身份压人，可是，今天面对她的生身父母，她居然端出了芳主的架子，让他们下跪。凌轩心头一痛，心疼地看着在冷风之中白衣翻飞，孤独坚挺的身影，满目的怜惜。这该是多少年的怨愤，才能让她对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做出这么绝情的事情？谁说云家的红梅芳主不是常人？她们又不是天生如此，只是在一次又一次地被抛弃，被伤害之后，她们才学会了绝情，学会了冷情，学会了再不去爱别人，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爱！
    “……”云子默想要出声呼唤女儿的名字，可是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浑身颤抖地发不出声音来。云涛连忙扶着爱妻，目光悲痛地看着女儿，一屈膝，就打算下跪。
    云若昔却突然一挥手，运功托住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无法真的下跪，冷冷地说道：“罢了，明白了就好！既然身为我云氏的子弟便要时刻铭记尊卑之礼。如有下次，必定族规处置，决不轻饶！”冷冷地扫过三人，云若昔广袖一挥，转身飘然离去。
    一直注目在云若昔身上的凌轩也跟着匆匆而去。
    但是，被云若昔冰冷的目光扫过的云涛和娇妻、爱女，却还没能反应过来，便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云子默身体一软，瘫坐在刚刚云若昔停留过的石桌旁的石凳上。玉指依旧如年轻时一般纤纤如青葱，缓缓抚摸过放在桌上的盛着酸梅汤的白瓷碗，似笑似哭地喃喃道：“小的时候，滢滢最喜欢的就是我做的酸梅汤了。想不到，长大了，她还是喜欢喝酸梅汤。可是，这是多年来，我煮的无数锅酸梅汤，却都没有机会端给她喝！”
    原来，娘那么喜欢做酸梅汤并不是因为她自己喜欢喝，而是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可是，刚刚姐姐为什么不认爹和娘呢？而且还这样跟爹娘说话！云郁却不知道，在她还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云若昔还不叫云若昔，她叫云滢，云滢常常牵着蹒跚学走路的她缠在父母身侧，吵着要喝酸梅汤。云郁喜欢甜的，云滢便每次都给她倒好多好多的糖，她自己却不喜欢甜的，每次都不要放糖。可是，云郁总以为姐姐碗里的比她碗里的药好喝，争着抢着要喝姐姐碗里的，喝了一口之后，却总是酸的只叫。然后，下一次，她却还是不记事地继续抢姐姐的酸梅汤。
    那个时候的云郁还小，她可以不记得。可是身为母亲的云子默又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滢滢从小就是个倔性子，虽然总是让着妹妹，可是，如果她真的闹起脾气来，谁来劝都没有用。
    这些年来，她们浪迹江湖，览遍天下胜景，从来都不曾提起过这个被选为了圣女，从此再也不是他们的女儿的女儿。就像是特意麻痹自己，特意避开一般，他们只能当做从来就没有生下过她。
    云涛跟着坐下，抚慰着妻子，说道：“是我的错。当年，我们就应该更坚定一点，不让她去参选的。我们应该早点带着她走的！”
    ……
    云若昔的速度很快，就像是要甩开一切，逃开一切一般，如果不是身体内接受了师傅毕生的功力，凌轩早就已经被她甩在了身后，根本就无从追随了。饶是功力大增了不止一倍，凌轩跟在云若昔身后却还是很吃力。
    一直到了许远之外的山崖畔，云若昔终于停在了山崖边上的一块巨石上。
    凌轩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孤单清寂的背影，忧心到，如果她知道霁初尊上已经辞世，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受得了这一连串的刺激。下山之前，蝶衣曾忧心地说过，如今云若昔的心脉气息都已经越来越不稳，如果不能及时调整的话，恐怕很可能会走火入魔。这个世上，唯一能够帮得上她的人——云霁初已经不在了，如果她真的走火入魔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或许，她功力尽失，变为常人，或许，心智紊乱，是非不分，亲疏不便，见人便杀。这是云家的家史上，曾经记载过的两种情况。如果是前一种，倒也还罢了。如果是后者，云若昔是继云岚尊上之后最强大的红梅芳主，如果她要毁了这个天下，还有谁能够阻止她？难道，真的要合整个云家的力量，将她……杀了吗？
    凌轩越想，心头越是担忧，竟被惊吓出了一身冷汗来。他不是没有见过云若昔险险走火入魔的模样，谁都进不得身，谁的声音也都传不进她的耳里，那个时候的云若昔，让热觉得很恐怖！
    就在凌轩脑中的思绪转过了千百回的时候，云若昔突然幽幽地转过了身来。在她的身后，山崖之中缭绕着云烟，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就像是立在云端一般，脚踏不到实处。
    凌轩心口一紧，他真担心云若昔就会这样向下倒下去。每次，云若昔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凌轩总有这样担心，担心她会跳下去。他不知道云若昔的内心深处是不是有这种渴望。但是，现在的他确定，云若昔的确对这个世界有很深的愤恨。虽然，她一直在守护着她所憎恨着的这一切。就因为是这样，才更加让凌轩觉得可怕。现在的她对于这个世界是爱多于恨，所以她尽心竭力地守护，如果哪一天她的恨压过了爱，是不是，她一转身，便能亲手毁去这个盛世天下呢？
    云若昔微微又后退了半步，身体已经悬空了一半，只有脚尖还轻轻地搭在石块边缘上。
    凌轩的一颗心提到了胸口，黯哑着声音，说道：“滢滢，不要吓我！我其实很胆小的，你下来让我抱抱好不好？”
    云若昔却突然咧嘴一笑，笑容从所未有的灿烂。凌轩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睛，这一刻，他蓦然觉得此刻的云若昔很像她的妹妹云郁。只是，她比她的妹妹更美了千倍万倍，勾走了他的魂魄。
    “我不会跳下去的！就算要跳下去，也不是现在！”云若昔面上带着几分天真地说道，“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就这样从这里跳下去了，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我背你拉着跳了两回山崖了，却还是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她真的想过要跳下去……吗？凌轩的心又是一跳。走近几步，祈求一般地看着云若昔，说道：“滢滢，听话，你下来好不好？”说着，缓缓向他伸出了手臂。
    云若昔轻笑一声，也伸出了手，搭在了他的手心里。
    凌轩手上用力拉着她一扯，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抱着她旋了几个圈，远离了悬崖边，半响都没有松开手。
    云若昔埋首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总算有了落在实处的感觉，不再是空空落落。
    凌轩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秀发，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身体，在她耳旁呢喃道：“滢滢，不管怎么样，你一定得答应我，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了，就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一个人承受！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是吗？”云若昔不以为意，她从来就不是喜欢说出口的人，不过……“谁能保证能够一直陪在谁身边呢？姑姑曾经还不是答应我，会一直陪着我的，可是，她还是抛弃了我……为了另一个男人，她丢下了我，丢下了整个家族！对了，姑姑……她怎么样了？”
    凌轩心一沉，此时决不能让她知道霁初尊上的事情，轻轻一笑，说道：“怎么扯到他们身上去了！现在说的是我们呢！”
    不说就不说吧！云若昔突然仰起头看着他，问道：“还有，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我父母和妹妹的？”
    凌轩失笑道：“其实，如果抛开气质、谈吐和年龄不论，你和你母亲还有妹妹都挺像的！不过，你比她们都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