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引九重孟娴君池》第209章 一场好戏

    彼岸花脱落一朵,在漫漫不知途的幻境中徘徊,我转过身,眼角酸痛,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后背穿透身躯,令我身躯颓然一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浅儿。”他挡住了我前行的步伐,我疲倦的站不稳身子,眼前发黑的倒进了他怀中。他拧着眉头摇着我的肩膀,沉声道:“浅儿,你怎么了。”
    我猛烈的咳了两声,嗓门中有血被咳了出来,弄脏了他月白色的袍子,费力的抓住了他的袖子,虚弱道:“我好累,胸口好痛……”
    他抬掌欲要给我疗伤,可他的法力却是在触及我的那刻被我体内灵力给反噬了回去,灵力灼伤了他的手,他急着收回,盯着掌心的伤口咬牙道:“我还是先带你去休息。”
    我是锁妖塔的塔心,而他是魔祖,他怕的不是我,怕的是我体中的灵力。
    伤怀的一幕在脑中上演了七八十遍之后,我才积了些力气从梦中苏醒过来,白色的天,粉色的花,还有清凉的风。我不晓得君池为何会为了救她而放弃了我,也许是他早就看出了幻境中的端倪,也许是,他真的如同明萧说得那般,喜欢上了古月。
    魔女从树藤子搭成的帘幔后走了出来,手中端了盏清茶,见我苏醒后不满的递了茶给我,讥讽道:“你究竟给主人下了什么迷魂咒,他竟然将你留在了这里,还吩咐我来照顾你。”
    我压根没将心思放在她的话里,看着盛开的桃花发痴。魔女滕然起身,怒道:“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么!”
    “明萧呢,我要见他。”我将手搭在茶盏上取暖,淡淡问道。
    她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头,索性甩袖子不干:“我不知道,主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昂起头,将视线撂在了她的容颜上,依旧用着淡淡的语气道:“不要逼本司命自己去找他。”
    她曾栽倒在我手里,也知道明萧和我之间的关系,想来也不会笨到得罪我的地步,狠狠地剁地两脚:“你,你别欺人太甚!”
    我慵懒的合上眸子,“你不是人。”
    她登时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哼了两声后将脾气洒在了树藤子上,离开了我这里。
    我便半靠在长椅之上闭着眼睛等他来,他没有让我等太久,方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出现在我眼前。身影在我面前僵住,缓了片刻从我手中取下了空杯子,道:“你现在不宜喝浓茶,先喝杯白水缓缓。”
    风裹着桃花香萦绕鼻息,我木讷得昂起头,对上他幽深莫测的眸子,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君池。”
    他手上的动作迟缓下来,面上不浮不躁:“你放心,我不会在现在杀了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在等,等长生玉支撑不住的那日。
    这里的结界困不过君池三日,他比我更是清楚,君池一人脱身尚且容易,但是带着古月,终究还是有些棘手。
    “他现在,还在结界中么?”我抿了抿干涩的唇,轻声问他。他重重撂下杯盏,深沉道:“你在担心他?你明明看见,幻境中的那一幕究竟有多么凶险,他可是舍弃了你。”
    “我与他的事情,不劳魔祖大人费心,如今,我只想知道他怎样。”我自己清楚,若幻境中进去的不是傀儡,而是我,那落下深渊的那瞬息,我的心大抵便已经死了。
    爱上一个人何其容易,忘却一个人却是难如登天……
    “浅儿,离开他,你不该再这样执迷不悟了。”他软下声来,声音低得几乎如同缥缈的云烟。我也不知道如今我究竟在执着些什么,从九重天那次,我便动摇了心中的信念,甚至,我自己都以为我快支撑不住了,可我又不愿意放手。
    “离开他……”我昂头看天,摇曳的花瓣在微风中漂泊无依,落入尘埃。“让我再见他一面。”
    明萧为何会答应我,我不大清楚,在人间的时候他对我百般折磨,可这一世,他却对我百般包容,也许正如她所说,他如今做的一切,都是来还债的。或是,上辈子的孟浮生对穆浅歌还是有些情的。
    他被关在梨花阵之中,阵法是由四十九棵梨树做媒介,虽是简单的花阵,可在崆峒之中,困住一个人足矣。
    明萧携我站在梨花阵外,挑眉看阵内那正襟危坐的尊神,启唇道:“我知道现在说些什么,与你来说,都只是过耳之风,不如就随你的心愿,让你再看看他。”
    他挥袖,梨花树织成的阵法被开启,几树梨花变换了位置,辟出一条道路来。他道:“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心口徒添了几分沉闷,抬头眺望那道人影,步伐缓慢。是胆怯了么,我从没有想过,再见之时竟然是这个场面……
    梨花簌簌如雪,从我的肩上擦过。我提着心,不徐不疾的走近他。他阖着目,袖口之处有片深色血迹,一贯的淡然,一贯的威仪,他还是不可一世的帝尊,即便是败,也败的如此威仪绝世。
    我在他身畔停下了脚步,眼眶中凝起少许潮湿,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触摸他。
    “不是让你先歇着么,本帝不想见你。”冰凉的口吻让我顿在半空的手狠狠一抖,我深吸了口气,抑制着声:“是将我当成了古月么,你,这样关心她?”
    泪珠子夺眶而出,时至当下,我也晓得了吃醋原来是这般难受。
    他听了我的声音猛然睁开眼帘,见我便立在他的身畔,眉头紧拧,潸然唤道:“娴儿……”
    我蹲下身子,握住他那双寒冰般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膝上,泪水从眼角滑过,滴落在他墨色袍子上,“是我,君池,是我。”
    “娴儿,你怎么进来的。”他的大手在我脑袋上轻轻抚摸着,哑了嗓音。
    我闭上眼睛,道:“是他带我进来的。”
    鼻息间萦绕着他衣襟间的幽檀香,许久,没有闻到这个香味了,不能释怀的心,也在这瞬息舒畅了许多。
    他抬手拂掉了我玄色衣袍上的落花,指腹顺着耳廓抚至脸颊,触及面纱时身子顿然僵住,他眸光黯下,凝声道:“是你……”
    我无力的靠在他的腿上,悲怆笑道:“是啊,是我,一直都是我。”
    九重天上的医女,人间的穆浅歌,冥界的司命,都是我。
    “你的脸……”他感触到了我脸颊处的疤痕,指尖的颤抖甚是轻微,可我却能感应的无比清晰,他低声怜悯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淡淡道:“你走了之后,我不小心弄伤的,没有什么大碍,司药说过几日便可以恢复。”
    “娴儿,你是不是……”他柔下指上动作,清澈的眸子亦是聚着一片薄雾,“是不是为了来见本帝,刻意将自己给弄伤了?”
    毁容去瞒一瞒他的法眼,着实是个好法子,只可惜我那时候,还没有脑袋灵光到这种地步。
    我握着他的手,昂起头看他,淡笑道:“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他眉心更紧,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搭上我的面纱,缓缓扯下。我抬手罩住自己受伤的那半张容颜,嗤笑道:“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你不要看,我怕,你会被我吓到。”
    “娴儿。”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深情道:“本帝,又怎会被你吓到,不管你变成如何,你都是本帝的娴儿。”
    我怅然摇头:“君池,你我之间,从来有的,都只是曾经你为我魂归黄泉,如今,我该还给你了……”他脸色愈发的不好,紧皱的眉头不曾有半刻舒展,心痛的唤了句:“娴儿,你要做什么……”
    我站起身,用着痴情的眼神去看他,俯下身,双手攀在他的肩上,垂首吻住了他的唇。这约莫,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去吻他了。
    他收住了我的腰,将我揽进了怀中,深情的抚着我侧脸上的疤痕,像是在珍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君池,我一直在想,日后没有我在你的身边,你会不会孤单……可现在看来,我走了之后,能有一个人在你身边陪着你,照顾你,我也放心了……”
    繁花簌簌,我依偎在他的怀中,伸手去接飘散的花瓣。他将我往怀中拢了拢,沙哑道:“娴儿,你要去哪?”
    “天涯海角,四处云游,呵,神仙的生涯不就是这样么,永无止境的仙途中,唯有不停走下去才是能够忘记你的法子。”明明那样不希望泪珠子能够落下来,但我还是忍不住。
    他沉沉道:“娴儿,对不起。”
    我虚弱的笑出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忍住,忍住你将我赶离身边的痛,忍住听到你要成亲的痛,可我,高估了自己。君池,你可知道,早在十五万年之前,我有了意识的那日,我便对你情根深种。一个灵,喜欢上了自己的主人,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也是从那刻我才意识到,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就算你抛弃了我,我也要跟着你,不离不弃。”说到此刻,我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我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一时就忍不住,哭出了声:“君池,我才不信你是什么负心人,我也不信与你在一起的往昔种种,都是假象。我逼着自己去坚信你只不过是怕三年之后,我会为了你去做傻事,才会娶了古月。纵然,你与古月的情更是深厚,纵然,你在幻境中,还是选择了古月。”
    “娴儿……”他揽紧了我的身躯,怀中的寒意逼着我意识清醒。
    我将他曾经赠给我的那枚令牌重新塞回了他的手中,苦笑道:“君池,回去之后,要记得按时喝药,好好照顾自己。”
    他不明的看我,动了动霜色的唇,欲言又止。
    我从他的怀中起身,嘴角勉强扯开一缕笑色,哽咽嘱咐道:“带她走吧,她是你的帝后,不能落在魔界人的手中。你我,就此别过吧。”
    结界之中飞花团聚,阵法光芒乍得强烈,后来有渐渐弱了下来。我的影子,随着这树树斑白的梨花,都会在他的眼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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