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引九重孟娴君池》第199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掐指算了算，时辰也是刚刚好，施法将药盅里的汤药倒入药碗中，盛好后端起，收拾出门。
    我出门的正是时候，恰好能瞧见请木须离去的那个仙人的影子，门外的仙女训练有素的退至两旁，领头的仙人道：“我等随姑娘前去清涟殿。”
    太清宫中仙人甚多，每个宫殿都有侍奉的仙人，且人数众多。药宫之中拢共有仙人百人，如今在眼前的有二十人，余下的那些也多半是不当值。这是天宫的规矩，连送药都要大队人马随着，生怕出了个万一。
    我端着药眼神许可她们，仙人们分列两排，甚有规矩的随在我身后。
    以往在太清宫住过一段时日，去清涟殿的路倒也不陌生。
    清涟殿前，侍奉的神官推开殿门，我放慢了步伐，眼中的宫殿内，住着我最想见到的人，没想到，再见之时，却是要以这种身份。唇角扬起了抹嘲讽的笑色，我沉下心，稳住脚步，缓缓进了大殿。
    大殿之内同往常一般燃着幽檀香，他便端坐在玉座之上，单手支额，眼中布满倦意，几日不见，他又消瘦了。
    我径直得行至他身畔，缓然的取了药碗，跪下身呈了上去。
    他不曾多看我一眼，捋着袖口，威仪的从我手中端过药碗，一饮而尽。而整个过程，竟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
    药碗落案，他眉心紧皱，轻咳了声，我赶忙将备好的茶水呈了上去，这药的味道太大，我早便料到他会难以下咽，备好的茶水亦是用药材掺着荷叶露水所烹，解一解药的苦涩，还是有用的。
    我镇静的收拾着药碗，规矩退下。他必然是念及我不会说话，便未多麻烦。
    离开清涟殿的那瞬间，我忐忑了两个时辰的心，也算是落下了。我曾想过我们会有如何的相遇，可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恍若行云流水。
    前前后后算起来，不超过一刻钟的功夫。
    候在门外的仙女们担忧的看着我，待我出门的那瞬才松了口气。我晓得她们都在关心我，毕竟在这空冷的天宫之中，也只有羸弱的人，才会心存一些温暖。
    “姑娘总算是出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撞上了那位上神可就不好了。”
    小仙人东张西望的环视着四下，拉住我的手提着衣裙便开溜，“你不会说话，准是要吃哑巴亏了。”
    我被小仙人们一路扯回了药宫，善后的仙人着急的合上了门，抚着自己的胸口道：“你们知道我方才听殿外侍奉的神女们说什么了么。”
    另一仙人好奇道：“说什么了？”
    她道：“说是，咱们日后的帝后，极有可能是古月上神。前次她们还听到木须神君和玄清神官大人提及前往昆仑山送聘礼的事情。”
    “一直以为是传闻，难道是真的？”紫衣仙女捂住嘴巴，惶然道：“那太清宫日后还有咱们好过的么，帝尊大人他怎么会，怎会看上古月上神那个凶巴巴的神仙？”
    女子慌忙打断她：“这话可不能乱说，听说十五万年之前，古月上神就和帝尊两情相悦，帝尊大人不近女色，或许就喜欢古月上神这种嚣张跋扈些的……”
    我怔怔的听着她们谈论，心头说不出是何等滋味，他真的要娶古月了……
    “姑娘，你怎么了？”小仙人扯了扯我的袖头，怯怯问道。
    我假装淡然的摇了摇头，轻轻握住仙人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了几个字：“古月上神，是谁？”
    她看明白了我的意思，压低声道：“就是一个特别凶的上神，她也是不久之前才来到太清宫的，但说来也奇怪，古月上神她好像，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得帝尊宠爱，帝尊从回来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只见了她两面罢了。”
    “清涟殿的事情，咱们药宫的仙人本是不该多加议论的，只是这件事在太清境已经传遍了……”
    我闭上眼睛，陡然伤神，又在小仙人的手上写了几个字：“多谢，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仙人天真的容颜上挂了些许迷雾，哦了一声之后才同身后仙人们道：“姑娘说她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了。”
    仙女儿们皆是会意的俯身行了个礼，齐齐道了句：“送姑娘。”
    也许她们会以为我是个不好相处的神仙，但这些都已无所谓了，我不信君池你是如此的无情，哪怕这是真的，我也宁愿不相信。
    偏殿有个好听的殿名，唤作上梨云殿，约莫是因为这里之前住着一位女官的原因吧。我坐回书桌前，随手拾起了一卷书翻阅，这里离药宫较近，玄清神官将我安排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起见。这也好，至少避开了不该遇见的人。
    门外的梨花摇摇曳曳，坠落两片在殿内，我俯身拾了些，夹进了书卷之中。这是我和他一同有的习惯，这么多年了，也未曾改变。
    “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我在梨花树下看一卷书，陡然听见一人在身后诵着诗句，指上动作顿住，我转身，却只见青衣大神立于身后，凤眸潋滟，眉眼含笑，“上梨云殿已经甚久没有人居住了，姑娘是新来的医女？”
    我欠身一拜。他拂袖走近，道：“你是哑女？”
    飞花乱坠，我颔首，他看着我的眼神甚久，缓而一笑：“姑娘蒙着面，又是个哑女，可真是神秘啊。”昂头看着满树梢的梨花，浅声道：“本神只是路过这里，你且不用慌张。”
    我收了书册子，进屋沏了杯茶，呈给了他。他似笑非笑得看了我一眼，淡然接过茶道：“君池做事，太过谨慎，子梨这一点倒是对了他的胃口，他怕别人知晓了他的身体如何，索性便寻了个哑女来。也当真是委屈了你，要受苦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人间一年，世上早已沧海桑田。”他看着繁花似锦处，怔了片刻，将茶盏还给了我，道：“看也看罢了，多谢姑娘款待，日后若是有缘，还能再见。”
    我低头接过他的茶盏，屈身行礼，再抬头之时，他已然在万花坠落处消失了身影。
    长清大神，冥界前些年曾有过他的传说，听说当年他为了一名天界郡主而自毁魂魄，用元神来滋养郡主的魂魄，沉睡了几万年，后来苏醒，就郁郁寡欢，孑然一人到如今。曾有一时他成了冥界众女鬼心中的梦中情郎，也堪堪算的上是个传奇人物。
    在风中站的有些久，脸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我慌张的大步跑回上梨云殿，合上了殿门，撂下茶盏之后便冲到了铜镜前，取出药水，扯了面纱，指上药水轻敷在容颜上，那道黑色的痕迹看着让人心生惊悚，我擦了药之后忙将面纱重新遮上，这样的我，连我自己看着，都快认不出来了。
    司药说我脸上的伤是个前所未闻的例子，也没有什么古方可用，也只有用解毒的仙草熬成药水，等着脸上的毒素全部清除完毕才能恢复。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希望。
    我在太清境之中隐姓埋名，不晓得能够撑多少时日，关于锁妖塔的消息，我也全然不知，我只知道他没有离开，只要他没有离开九重天，便意味着还没有到撑不住的地步。
    给他送药都是按着时辰前去，我来太清境的第二日，同往常一般给他送药，这次，他终于舍得多看我一眼了。
    我收拾了桌案上的药碗，将茶水呈了上去，转身欲要离开的时候，他倏然道了句：“你身上有血味。”
    我遽然僵住了身子，下意识的端着药碗，俯身跪下。
    他抿了一口茶道：“你给本帝送的药，与往常不太一样，是加了什么进去。”
    我不敢说话，心中忐忑得叩首。他静了片刻，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本帝忘记了，你不会说话。罢了，先下去吧。”
    心里明明难受的厉害，而我却只能强装淡然，起身垂首退下。
    清涟殿外的仙人们见我失魂落魄的出门，皆是面面相觑，名唤佩儿的小仙人接过我手中的东西，低声道：“医神大人方才又命人送了新药方前来，说是姑娘看罢之后自然会明白了。小仙们已经将昨儿姑娘吩咐的事情办妥当，那几味仙草亦是从星君的园子中取来了。”
    她神采奕奕得同我说话，我心不在焉得听着，偶尔点头，她便以为我都明白了。
    说话的仙人还尚有半句话在嗓门中哽着，忽然便不说了，我亦是回过了神，这才看清楚了对面来人的容颜，是她——
    “放肆，见了上神竟不跪拜！”她身畔的仙女得意洋洋，甚是嚣张的冲着我呵斥了句。
    而彼时的她，一袭水色长裙，脸色略显苍白，眉头处存留了两丝愁云，素来高贵的身份让其目光中难免会有些傲然。
    “上神饶命，姑娘初来太清宫，还不晓得宫中规矩，请上神恕罪。”
    小仙人拉了我两下，奈何我身子一直僵着没成功，最后一次用了九分力量，才拉我跪了下去。
    她垂眸，对上了我的眸光，似有刹那的恍神，眯了眯凤眸，长裙委地，俯身看我，抬手欲要挑起我的下巴，我便那般毫无畏惧的看着她，她亦是盯着我，朱唇轻启：“你是谁？”屈指勾起我的下巴，力度牵动我伤口一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