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乐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了下去,他咬了咬牙,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的说:“那通电话一定有问题。”
顾宁闻言,也转过身靠在了窗口上,她轻轻的箍着手腕,有条不紊的把当时所发生的全部状况都在心里面过上了一遍,忽然间就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在控制住快乐门之后,他们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内就赶到了瑞泉物流。
在这期间,知道消息的只有市局的人以及当时已经被拘捕的快乐门的一行人,除此之外,他们并未向外露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而且在他们到了瑞泉物流,包括进入仓库的那个时间段,顾宁都敢肯定对方那时候是并不知道他们身份的。
所以认真计较起来的话,后续的一系列状况都是在花衬衫的那一通电话之后所开始的变化的。
那么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给花衬衫的?
如果是张瑞泉的话,那又是谁给他的消息?
总不会是快乐门的人透露出去的,可如果不是快乐门的人,剩下来知道消息的……就只有市局的人了。
想到这里,顾宁的心一点一点彻底的沉到了谷底,她难以自抑的在心里想:如果市局中出了内奸的话,那个内奸又是谁?
叶承乐和方糖此时此刻大约都在和顾宁想着同样的问题,好一会,叶承乐不易察觉的叹了一口气:“总之现在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们也暂时别说出去,容易打草惊蛇,一切都等张队醒过来再做打算。”
顾宁点了点头,关于这件事她现在实在也没心思去想的太多,沉默了一会后,有些艰难的问道:“张队他……里面到现在都没传出来消息么?”
“半个多小时前护士出来了一趟。”说到这里,叶承乐方才紧皱的眉梢终于舒展了一些,松了口气道:“医生说在抢救的过程中张队一直吊着一口气在,也正是因为这口气才让他顺利的度过了危险期,现在还在观察中,如果到天亮确定没事了的话,就算是彻底的度过了危险期。”
话音刚落,不等顾宁再说些什么,叶承乐已经兀自笑了一声,只是眼底似有泪光闪过:“张柏岩这个人一向福大命大,从毕业到现在他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哪次不是平安的活过来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天一亮就一起送他转移重症监护室。”
顾宁微微一怔,也算是由衷的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临时却突然想起了先前在梦中看见的吴小颖,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的看向叶承乐:“对了,吴小颖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承乐闻言,神色有些古怪,顿了一下后,才回答道:“死了,就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她从快乐门的顶楼跳了下来,摔下去的时候整个人血肉模糊,死的不能再死了。”
沉默了一会儿,跟着又补了一句:“法医当时也在场,进一步的做了个尸体检验,发现吴小颖腹中还有一个三个月不到的孩子,算是一尸两命。”
顾宁在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虽然隐隐约约的也能猜到了些什么,但在这会听叶承乐这么一说,当时脸色就微微的有些难看了起来。
如果要说起变数的话,吴小颖绝对是这桩案件中最大的变数,虽然在最先的时候她的确是做了不少错事,但是在最后案件勘破至关重要的过程中,她算是出了很大的力,谁也不会想到她最后竟然会给自己选择这么个结果。
或许她心里面觉得只有死亡才是一切的终结,也只有死亡,才能掩盖她之前犯下的一切恶事。
“对了,”说到这里,叶承乐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跟在后边接着又说了一句:“之前徐秋琴给警方来过电话,说是葛三已经因为治疗无效去世了,在去世之前,葛三曾经醒过来了一次,也承认了钱多多是他杀的,但是除此之外,葛三还提到了一个人,说是当时杀害钱多多的时候,吴杨树也在场。”
叶承乐叹了一口气,大约是被这一群人的爱恨情仇弄的有些懵,有些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你说咱们查来查去,查到最后都是他们自家人打自家人,说起来还是要好好感谢葛三最先闹腾出的这一桩事情,不然咱们也不能顺藤摸瓜出这么一桩大案子来。”
“现在案子了结了,也终于能好好的歇歇了。”方糖朝着重症监护室看去,不紧不慢的说道:“等张队出来了之后,我非得让他给我批个三五天的假,我这都已经快半个月没睡过好觉了,要是在这么熬下去的话,脸上的皱纹夹不死苍蝇也能夹死蚊子了。”
夜色中。
顾宁就这么静静地靠在窗口边,柔和的月光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几不可察间像是消磨了那么一些她周身冷冰冰的气质。
她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间开始回忆起了和张柏岩认识之后说过的每一句话,冥冥中,目光好像就能穿透那一堵冰冷的墙看见里面正躺在病床上的张柏岩一样。
你快点醒过来,你之前问过我的那些问题,我也已经都有答案了。
等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
一定要醒过来。
*
张柏岩虽然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开,但是他的意识却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医生护士来回的走来走去,有时候也能听见他们说的话,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危险期。
不能动不能说话更不能睁开眼睛的这一段时间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十分的漫长,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候,他开始把所有的事情都回忆了一边,从小的时候能记事开始到现如今,二十多年的回忆浮光掠影般的在他脑子里过了一个遍,包括最后出现的顾宁。
张柏岩迷迷糊糊的在心里面想:她现在应该很担心吧,不对,她现在必须要很担心,我都这么够义气的帮她又挡子弹又挡车的,但凡有点良心的话,都是应该要以身相许的才能报答恩情。
张柏岩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这个猜测,没过一会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心思意念也是更加的漫无边际了起来。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张柏岩终于能察觉到了身体各处不断叫嚣着的疼痛,有的地方更是痒得要命,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想要伸手去碰碰,但却发现自己两双手似乎都被什么固定死死地,动也动弹不得。
这简直是要了张大队长的老命,活蹦乱跳了二十七年,这还是第一次想抓个痒都做不到,残废程度简直突破了历史新高。
张柏岩一边在心里想着等身体再恢复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更加好好的保养,一边有些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万幸,总算是有睁开眼的尊严了。
纵然这会心理活动再怎么的丰富,但从外面上面来看,张大队长从头到尾却都是一副病恹恹的,实在是将身残志坚这个词演绎到了极致。
刚刚睁开眼睛还不太能适应周围的光线,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眼风往四周扫了一遍,发现竟然连着一个人都没有,只感觉自己心里面又是受到了重重一击。
难道在这种情况下不是都应该泪眼婆娑的守在他的床前吗?
简直一点同事有爱精神都没有!
自张柏岩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普通病房了已经有两天的时间了,这期间顾宁就一直守在张柏岩的旁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叶承乐和方糖两人担心顾宁一个人照顾不来,而且擦身体什么的顾宁一个女孩也的确是不方便,所以这两个人在市局不是很忙的时候,都会抽空过来看看。
张柏岩不在局里的这段时间,刑警大队的事情暂时一直都是由王局在处理,刚刚叶承乐人还是在这里的,结果王局一个电话过来,人已经又不得不往回赶,顾宁正好出去打水,顺便就送了叶承乐一截。
这两天顾宁一直都没怎么休息,本来就算是偏瘦的身材现在又这么的一磨,整个人越发的消瘦了起来,也更加沉默不爱说话了,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劲似得。
看着张柏岩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到现在一直都还是处于昏迷状态,顾宁最先欣喜的心情也逐渐的平复了下来,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在张柏岩的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顾宁这会刚打水回来,刚刚推开病房的门,陡然就看见某人正拼命的想用吊着裹满绷带的胳膊去够自己大腿。
此人浑身上下几乎就只有一张脸是露在外面的,其他全被绷带占领,连着两条胳膊也是被固定的吊着,这会半眯缝着眼睛半用这高超动作想要去够大腿,活像是一只木乃伊成了精。
两人四目相对,张柏岩沉默了三秒之后,默默将自己的手又缩了回去,他轻轻的咳了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顺便还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借口:“嗯……睡太长时间了,所以想要活动活动筋骨,那什么,你一直都在啊?”
“嗯。”顾宁没听他一本正经的瞎扯淡,将水瓶搁在了地上之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你是腿痒吗?”
在张柏岩没清醒之前,顾宁在心里面想过无数次等对方醒来之后自己该说什么,她无数种开场白都想过,却唯独没有想过一开口竟然会问诸如‘你是不是腿痒’这一类的话,心里面一时间又觉得实在是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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