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苡晴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在莲婕妤恳求的目光之中抬起头,淡淡的道:“有些事情,我不说,其他人不说,莲婕妤也是知道的。可是,为何莲婕妤还要如此纵容呢?”
莲婕妤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中生下墨潜,可是聪明人也有犯傻的时候,明明知道一切,却还是恍若不知。
莲婕妤眸中突然闪现一丝复杂的神色,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拽紧,坚定的看着柳苡晴,刚想说话却被柳苡晴打断。
“莲婕妤被关这么久,他可曾来看过你一眼?纵然是刚开始有所顾忌,可是后来呢?他可曾有一天将你这母亲放在眼里心里过?莲婕妤却是为了他,在这里如此遭罪,将这一生都搭了进去,值得么?”柳苡晴明知道柳苡晴心底最痛的伤处,却毫不留情的扯下她伪装的面具,在一次将莲婕妤的伤口血淋淋的扯开,让其暴露在世人面前,血肉模糊。
从刚开始听到柳苡晴说的时候,莲婕妤便急于想要辩驳,怎奈柳苡晴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可是到了最后,她竟是无言以对,原本心中的那股对柳苡晴的悲愤也化作了悲哀,软软的靠倒在床上,双目无神的望着柳苡晴。
柳苡晴只是看着莲婕妤,并不说话,有些事情,是需要她自己好好想一想的,别人帮不了她。
过了好半晌,莲婕妤似乎才恢复了些许的神志,眸中有了些许悲凉的情绪,身子放松下来,低低的道:“再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儿子,是我的亲生骨肉。”
柳苡晴猛地一怔,是啊,莲婕妤与墨潜是朝夕相对,怎么会没有看出来墨潜的心思呢?可是,那又如何?墨潜终究还是墨潜,是莲婕妤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纵然有一天,墨潜亲手拿着刀来了结莲婕妤的性命,莲婕妤也是不会后悔的!
这种母子间的情谊,终究是别人无法取代或者斩断的啊!
莲婕妤执拗如此,柳苡晴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临走之前,在门口顿了顿,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四皇子就要迁出仁宁宫了皇上暂定让文贵妃抚养他。”
莲婕妤突然间面如土色,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怔住当场,她以为,墨潜养在仁宁宫,就算太后有一天终会故去,她今日请求了柳苡晴,她看在她曾经帮助过她的份上,也会好好对潜儿的。因此,就算是现在让她死,她也无怨无悔能放心的去了。
柳苡晴一路除了温涟宫,脸上依然是一副清冷的模样,走到半道上,才轻声说道:“吹雪,回宫之后去送一些过冬之物给莲婕妤吧。”
吹雪走在柳苡晴身边,柔柔的应了一声,随后不解道:“小主为何要将这件事情告知莲婕妤?”墨潜过继到文贵妃膝下之事,柳苡晴本可以缄口不言,今日看柳苡晴的模样并非是为了刺激莲婕妤而去,又为什么要告诉莲婕妤这件事情呢?
“她对墨潜如此在乎,总是要让她知晓的。”柳苡晴眸中的冷意一闪而过,看得吹雪一阵心惊,柳苡晴很少露出如此模样,可是这次为了一个莲婕妤,竟然动了真怒了么?柳苡晴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吹雪肯定了心中所想。
“传令下去,在宫中传扬四皇子不亲不孝之罪。”
不亲不孝!如此大的罪名,饶是当今皇上都无法承受这么重的罪名,更遑论一个小小的皇子?若是真在这皇宫中传扬开了,恐怕四皇子就是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啊!四皇子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如何能承受如此大的舆论?!
莲婕妤一片苦心汲汲营营想要四皇子活下来,可是柳苡晴竟是要活生生的打破莲婕妤这一丁点的梦想么?
吹雪回过神来之时,柳苡晴已经走出老远,吹雪连忙快步追上她,却不敢再多问,这是柳苡晴第一次动用宫中大范围的势力,竟然只是为了莲婕妤……
几日之后,墨瑾之便下了圣旨,将四皇子墨潜过继给了文贵妃,搬到澜苑宫由文贵妃抚养。
文贵妃虽然生有二子,却没有机会能够常伴膝下,只得送往行宫去饱受相思之苦。而文贵妃的那两个孩子,从来就没有在世人的储君人选之中过。可是现在文贵妃收养了墨潜却不一样了,若是将来四皇子即位,文贵妃的身份可就大不一样了!
又过了几日,在四皇子搬到澜苑宫之后,突然有一个传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说四皇子墨潜乃是见异思迁之主,有了身份更为高贵的母妃,便将自己的亲生母亲置之不顾,任其自生自灭,乃是不孝至极!
传言如同寒风一般,吹遍了皇宫的每一处角落,上到太后妃嫔,下到宫女太监,无人没听过这个传言。
一时间,不仅是墨潜,甚至是文贵妃都要平白无故的受他人那异样的眼神。
柳苡晴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也不再去温涟宫,只在空闲的时候去陪陪三公主。
自从皇帝赐婚之后,除了柳苡晴,三公主不愿再见任何人,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宫殿之中,与之前爽直的性子判若两人。
“明日你二哥便要来了,你不打算见一见?”柳苡晴手中端着热汤,眸子盯着三公主的面容,似试探般询问道。
三公主眉头微皱,似乎是对柳苡晴提及这个话题极为不悦,她知道,她二王兄到了之时,也就离她出嫁的日子不远了。
“我都是已经被抛弃的人了,他们有何须来给个巴掌又赏颗糖?”三公主自嘲的道,依然那般的口无遮拦。
柳苡晴心中暗叹一声,看着三公主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简王性情温和,你父王许是看中了这一点,你嫁过去也不会受了委屈。”
三公主睨了柳苡晴一眼,才道:“你也是见过那简王的人,你觉得他是如此简单的人么?”若是性情温和,她不愿意这门亲事,他就当立即退了才是!
柳苡晴半晌无语,的确,简王的确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心思的人,但是无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三公主身份高贵,就算之前公然抗婚,不给墨简寻面子,简王看在三公主身份的份上,也必然不会过多的为难三公主。
还未来得及柳苡晴再说,吹雪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走到柳苡晴身边,看了三公主一眼,欲语还休。
“说吧。”柳苡晴将热汤放在桌上,看了吹雪一眼,淡淡的道。
吹雪犹豫了一下,眉间尽染愁绪,随即急急地道:“小主,莲婕妤出事了!”
柳苡晴眉头一跳,压抑住心中的惊异,抬眸道:“出什么事了?”看到吹雪的神色,突然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吹雪犹豫了一下,终是咬咬牙带着柳苡晴往外走。柳苡晴在临走之前,看了三公主一眼,见到她朝着自己点头,方才放心的离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出了三公主的宫殿,柳苡晴才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
吹雪眸中露出一丝疑虑,如实回答道:“今天值守温涟宫的侍卫突然来禀报,说是从早间起便没有听到莲婕妤的动静,本以为她睡得沉,便没有叫醒她,可是知道中午送饭的时候,才发现……才发现莲婕妤死在自己宫里头,致命处是胸口的那一刀,匕首落在莲婕妤的旁边。”
柳苡晴突然顿住了脚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好半天才道:“呵,真是好大的胆子!”
吹雪突然一惊,直接道:“小主的意思是说……莲婕妤是被人所害?!”
柳苡晴沉默不语,只是那沉下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前几日她们见莲婕妤之时,莲婕妤虽然生活困苦不堪,却没有过寻死的想法。这几日有柳苡晴的照顾,生活虽然比不得宫中的其他嫔妃,却是比之前要好得多的,此刻莲婕妤断断更不会有寻短见的想法了!
而且,谁见过自杀的人还要将匕首从胸膛之中刺出来的?
“莲婕妤是什么时候没的?”柳苡晴轻声问着,温涟宫如今日夜有侍卫守着,若是他杀,那人又是怎么得逞的呢?
“听说是昨天晚上,具体时间还待确认。但是昨夜值守的两个侍卫却说过他们一直守着门口,并没有人进出过温涟宫。”吹雪说到这里,心中也是忐忑不已,能在皇宫之内杀人而不被知晓,这人究竟是有多神通广大!
“呵,温涟宫现在的样子,守着门口可不够!皇上他们此刻在何处?”前几日柳苡晴是亲自去过温涟宫的,对于里头的情况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
吹雪瞪大双眼,眸中闪着不可置信,愣愣的道:“小主的意思是说……”吹雪说到一半,却不敢再说下去,只目瞪口呆的呆立当场。
柳苡晴冷笑一声,快步往前走着,其中有什么蹊跷去瞧上一瞧便知道了,何须在这里妄自猜测?思及此柳苡晴快步往前走去,眸中却始终是闪烁着透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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