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芷顾晏惜》番外八 嫁(2)

    王府灯火通明至天明。
    芍药面无表情的看着铜镜中盛装华服的自己片刻,然后慢慢的眉眼生动,嘴角上扬。
    她是去嫁人,不是赴死,这样只会让晏哥和花花更担心。
    她是谁?
    她是皇上亲封的和乐郡主,摄政王亲妹,满天下何人敢欺她?便是真有,她打得他不敢就是,有何惧!
    直至此时芍药才在心里承认了自己的惧意,阴山关有再大的草原,可没有她的亲人,她也怕现在对她看似极其有心的吴永在五年十年过后对她人上心,就如凌王曾经对母亲一般。
    是的,她都记起来了,那些曾让她选择遗忘所有也不愿记得的惨烈过往不止是让她失去了家,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容貌,也让她便是在不记得所有时仍对成亲心怀畏惧。
    可还是不一样的是不是?
    芍药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看不出疤痕的脸,若是将来吴永敢那么对她,不用她怎么样花花和晏哥就会把她抢回来,并将他收拾得生死不能,在花花那里就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说法,这个家里她随时可以回来,这就是她比母亲要多出来的底气。
    门吱呀一声响,偏了偏头,她看向逆着光线走近的人,看,便是到现在她神情中仍难掩对自己的担忧,在今天之前甚至不止一次的明示暗示若不愿便可不嫁,不计后果。
    怎么舍得呢?怎么舍得离开她,又怎么舍得让她替自己如此担心。
    “终于有点笑模样了。”花芷弯腰看着她,眼里隐隐有着笑意,今日她穿着的是王妃吉服,妆容精致,看起来格外的雍容华贵。
    “因为有花花,有晏哥,我无所畏惧。”她绝不会步上谁的后尘,不会落得那般惨淡收场。
    花芷揽着她的肩膀站到她身后,对上铜镜中她的视线,“不止,你的身后还有皇上,有整个皇室,你不是当初的凌王妃,摄政王府也非安国公府,说得跋扈一些,这世间只有你欺辱人的份,无人可欺辱你,你大可以再肆意些,不用去想那些绝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芍药握住肩膀上那只手,身体往后靠在并不宽厚的胸膛上,原来她怯步不前的原因花花都知道。
    她不怕了,一点都不怕了。
    吴永成不了凌王,她也不会是凌王妃。
    花芷笑了笑,拉着她起身道:“皇上已经到了,走吧,该去道别了。”
    原本应由芍药入宫拜别,皇上为了给她撑腰却改了章程,全副仪仗来了摄政王府,来迎亲的吴永深知其意却也心下坦荡,他娶芍药本就是心向往之,非是存了其他心思,见礼后便看向门口等着芍药前来。
    这一日,芍药放下了她从不离身的百药包,换下了方便行事的马裤,向来素面朝天的脸描眉抹脂,被大红吉服映衬得娇艳无双。
    吴永眼睛都移不开了,他喜爱坦率真性情的芍药,喜爱到连容貌都可以不顾,可若他喜爱之人还拥有一副美丽容颜他又岂会不喜?
    捡到宝了,吴永喜滋滋的想。
    承了芍药的大礼,太皇太后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不再多说,该说的早已经说尽,她看向越发沉稳的少年君王。
    “还请吴将军知悉,大庆无需皇室郡主下嫁安抚边疆重臣,朕将和乐郡主嫁于你是因为她愿意嫁,若有朝一日你有负于她,朕必不会轻饶。”
    “臣不敢,亦不愿。”吴永跪伏于地,神态恭顺却也脊梁拉得笔直,“芍药之于臣,一如太傅之于摄政王。”
    皇上笑了,显然这话很是取悦了他,“这话朕记着了,希望多年后你仍能记得,你若不记得也无妨,朕总能让你记起。”
    隐含威胁的话让吴永心下也颤了颤,他之前不曾想过芍药在皇室是什么地位,这一刻却也知晓了,皇上的诸般动作无不是替她撑腰来的。
    多余的话皇上也不多讲,他清楚芍药是什么性子,那就不是会吃亏的人,且那吴永又不是没脑子,不论真心假意都不敢对芍药如何,眼下他更担心的是太傅的身体。
    官面上的文章做完,等着吉时到起程的间隙,皇上仍难掩担忧,“便是无须如以前那般奔波,路程却也不近,朕觉着有摄政王去也够了。”
    “就请皇上体谅臣一片忧心吧。”花芷温声道:“虽说以后能有半数时间在京城,可年头久了却也未必就真能兑现,芍药会有不适宜长途奔袭的孕期,会有需要看顾的孩子,除非以后就在京城定居,不然哪可能年年往京城跑。”
    花芷神情黯然了些许,这是她最不想去想却一定会出现的情况,不论在哪个时代,女人的不得已其实都是一样的。
    “臣能做的就是给她打一个好底子,让她安心,也让臣自己安心。”
    皇帝看着明明已经千般用心却仍是忧心忡忡的太傅,话冲口而出,“朕的婚事太傅也会这般吗?”
    花芷愣了愣,旋即笑了,“那是自然,只要皇上不嫌臣管得多,臣定会尽心尽力。”
    “朕希望太傅能管得更多些。”因为已经无人可管他,肆意是肆意了,却觉得自己是飘在空中,无着无落得慌,他希望他的太傅能一如从前那般待他,严厉,却也万般看顾。
    受宠的郡主远嫁,出城的依仗自是非同一般,再加上来迎亲的人马,浩浩荡荡看不到头,看热闹的百姓挤满待道,三三俩俩笑着,赞叹着。
    芍药掀起窗帘一角贪婪的看着外边的景象,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经历劫难,却也是在这里拥有她珍视的一切,平日里觉得稀松平常的一切,如今要远离了才知有多不舍。
    家仍在,可再归已是客,这是女子的宿命。
    好在,她仍是有地方可回的。
    光线一暗,一个油纸包递了进来,她抬头,对上男人热切的视线,“出发前我找拂冬要的,王妃说你早上吃得少,再吃些。”
    芍药看着他半会,突的就对他笑了笑,也不管他愣神的样子,把东西接过来就放下了帘子,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也非是不愿的,只希望真的能有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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