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婶听见这话脸色在瞬间变了,这丫头来到寨子里也有段时间了,以前总是该干啥便干啥的,虽然偶尔还是会抱怨几句,但万不会像现在这样跟她顶嘴。不,她这根本就不叫顶嘴了,而是仗着阿布跟在邦哥身边要挟她。
那肥脸上的肉不断抖动,垂着的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不远处放着把铁锹,王大婶的双眸紧盯着那铁锹,真想下一秒便拿起那铁锹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打去。
但那终究只能停在王大婶的脑子里想想,皮笑肉不笑地道:“小苏,你看我这不过是说了你几句而已,你怎么就给当真了呢?邦哥他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管我们后面小厨房的这点破事!”
“那可未见得!”苏苣在此时将话接了过来,这一开口将王大婶惊得肉跳,在心里诽谤了苏苣无数次,总有个时候她要让这丫头知道她的厉害。
“邦哥这人最重兄弟情谊,他跟阿布又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人,我们来的时候村长还特别跟我交待了,让有什么事尽管跟邦哥说,我得听村长的话。”说着,苏苣立马放下了手中的铁盆,大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只如同鹰一般的利爪此时抓住了苏苣的手臂,她垂眸看着那土黄色的一双油腻腻的胖手,不由皱了皱眉。
“小苏,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王大婶换上一副笑脸,自圆其说道:“其实吧,小苏你做的饭菜挺好吃的,连老赵都这么说,真的。我刚才也就是想让你再做点别的花样出来,毕竟这寨子里住着的人多,你不能每天就那几个菜的做着吧?好歹也换换口味,你说对吧?”
苏苣瞧见王大婶的那双眼睛都已经笑眯在一起,不知道不了解她的人恐怕还真以为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话。但苏苣心里明白她只不过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若是这事真传到了阿邦耳朵里,甭说王大婶遭殃了,就连负责管理这里的老赵也很难脱了关系。
苏苣当然不会傻不拉几的往枪口上撞,刚才她那样就是想看看王大嫂那底线究竟在哪里?
苏苣也放软了道:“大婶,你说的话好似也有几分道理,我真的要好好琢磨一下新的做法。”
“就是就是,早该想了!”那王大婶见事情有了转机,又笑着补充道。她以为这件事已经就此平息下来了,却突然听到苏苣说:“大婶啊,这厨房总共就我们三四个人,柳婶她们要忙着养鸡、养猪,剩下小叶子一个人帮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也知道小叶子她年龄小,而且也不怎么讲究,许多事情我不太放心让她做。”
王大婶的那双眉毛已经拧在了一起,她听了许久也没能听明白苏苣这话是什么意思。没过脑地问道:“小苏,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那些活不让小叶子做,还让我来做不成?”
话说出了口后,王大婶才发觉不对,惊恐地看着苏苣,单手捂着她的唇,就在那一刻耳旁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笑声,“大婶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那小叶子以后就让她烧火吧!”
“小叶子!”苏苣大喊了声,朝着东院角落里的蹲着的那个小女孩招了招手。女孩有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耳旁扎着两个小辫子,跑起来的时候那两个小辫子跟着上下晃动,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刚才王大婶说了,以后你只管拾柴烧火这些事,理菜打杂的那些个工作就不用做了!”
“我,我没……”
苏苣无意间看见东院角落里的那个水缸只剩下了半缸子水,平日里都是柳婶她们在挑水,今日这个时辰柳婶她们正好被老赵给叫走了,那么现在嘛……
“大婶,水缸里没水了,我还想着晚上的给大家熬粥呢?看来是没办法了,要不就做顿干饭吧!”
小叶子听见这话瞬间笑了起来,可那笑还未蔓莚到唇角但听到王大婶发出尖锐的声音,“不行,老赵说过了,这个要省着点吃,米缸里的米可不多了!”
苏苣一脸无辜的看着王大婶,她摊了摊手道:“那这水?”
早在进到这厨房的时候,苏苣便跟王大婶强调过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手上的事。当时的王大婶听到那话老不高兴了,可因为现场小胖和老赵都在,又加上爵迹又特别受阿邦重视,王大婶自是不敢当着他们的面给提出来。
谁曾想到这一忍便成了永远。现在这死丫头甚至还变本加厉的企图让她去挑水,她不想去,定定地站在那里。
“王大婶,这天再过不了多久可就要黑了,到时候饭没有做好,寨子里的弟兄们没饭吃,你可不能将责任全推在我的头上!”
苏苣句句真中要害,王大婶气得牙痒痒,可她无论怎么绞尽脑汁想,都想不到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得不拿起一旁放着的那根扁担挑着那铁桶走出了院门。
苏苣双眸直盯着王大婶,直到她离开那扇门以后苏苣才转过身,垂眸看着比她低上许多的小叶子,温柔地笑道:“锅里还给你留着白面馒头,现在赶紧过去吃吧!”
小叶子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伸手掀开那盖着的蒸笼,苏苣看见那双黝黑的手,不免提醒了一句,“小叶子先洗手,洗了手后再吃。”
小叶子今年已经九岁,要换作其他的地方早在上小学了,而她没有,她自小便被人带到这寨子里,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总是被这里的人嫌弃。她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九岁的孩子看着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大小。
小叶子平日里都不怎么说话,无论王大婶怎么骂她,她从未还过口,平日里吃的那些食物也都是她们吃剩下的,苏苣老早之前便已经看不下去了,想要替小叶子撑腰。
但每次当她有那种想法的时候,脑子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爵迹曾对她说过的话,他们到这寨子里来是为了尽早将沈宁远和段八旗的事情解决了的,不是那种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她虽为医生,但在这座寨子里却只能沦为一个做饭的厨娘,这让苏苣感到很难受。
小女孩一手一个白面馒头,左一口右一口,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苏苣是真怕她一个不小心给噎住。
不得不提醒道:“你慢点,王大婶这一时之间还回不来。来,喝口水!”
苏苣眼里是满满的温柔,小叶子双眸直盯着她看了许久,总感觉今日的苏苣跟往日一向冷言寡语的她有很大区别,虽然她只有九岁,我生在这样的万金窟里却是比普通女孩对于人性多懂了那么一点点。
她不再大口大口地吃手里的白面馒头,连嘴里嚼着的那些看起来似乎都不再有味道,如同见了地狱的妖魅般看着苏苣,眸光是呆怔的,就连她脸上的肌肉也僵硬无比。
苏苣只觉得纳闷,看见小叶子那乱蓬蓬的头发里有根稻草,伸手替她拿掉,“怎么了,你不认识苏姐姐了?”
剩下的那半个白面馒头就此滚落,小叶子快跑回她时常待的那个角落,无比惊恐的看着苏苣,身子蜷缩在一起,嘴里碎碎念道:“不要,不要伤害我!”
那一刻苏苣的眉头皱起,从小叶子刚才的表现来看很不正常,身为医生的她习惯了用医生的眸光看待每一个人,此时此刻她确定小叶子的突然举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
咚的一声,小叶子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脸色变得煞白,身体不断颤抖着,苏苣瞧着这状再也按捺不住,看着更像是癫痫发作。苏苣快跑了过去,顺手拿过一条麻绳,三五两下将小叶子的双手缠在一起,她还是不断地将手往嘴的位置送,看着那奋力挣扎的小叶子,苏苣迫不得已将她打晕。
苏苣身边没有药,一早准备的那些药都放在了古镇的宾馆里,再说一个外地来的厨娘也怎么可能懂医术,这事搁谁听了谁都不会信,而且还会让那些多疑之人产生许多疑惑,因此影响到她跟爵迹的整个计划。
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叶子,苏苣心里着急,她知道癫痫这种病发作都有它自己的规律,醒来后的小叶子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但谁又能知道下一次她的病发作会在什么时候?若是那个时候她身边没有一个人,也没人像苏苣这样及时处理的话,那么这个年仅九岁的小姑娘便极有可能香消玉殒。
这么小的孩子,比起苏小宝来也就大几岁,她不该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想了许久,苏苣还是决定去找老赵,在这座寨子的后院里除了老赵对小叶子好一点外,便再也没有多余的人将小叶子当人看。
王大婶挑水回来的时候便瞧见小叶子睡在那草堆里,当即啐了一口,“大白天的居然敢睡觉?看来是皮痒痒了!”
她放下手里的扁担,也不将铁桶里的水往那水缸里倒,便在一旁取了荆条作势要往小叶子身上打去。这已经不是苏苣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情况了,以前的时候她从未干涉过王大婶如何对待别人,而今日却是不一样,小叶子生病了,她哪里能够再受得起王大婶的那荆条。
灵机一动,伸出腿去绊了一脚那放在水缸旁的水桶,只听得咚的一声响,铁桶里装着的那一桶水刹那间全数倒了出来。
“哎哟!”苏苣大吼了一声,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红着脸道:“王大婶,你怎么没将水桶上的绳子收起来啊,你看我这……哎哟,腰好疼!”
苏苣装模作样的样子并没有博得王大婶半点的同情,只是之前还准备对付小叶子的她这会儿完全顾不上,那担子水可是她走了三里路才挑回来的,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铁桶里的水顺着院子里下方流了出去,直到全部浸入到泥土里,此时的王大婶哪里还顾得上救水,她指着地上坐着的苏苣道:“小踢子,你故意的?”
苏苣挑了挑眉,一脸无辜地道:“王大婶,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故意去撞这水桶了?我这腿这腰现在可疼得厉害着呢!按你这种说法岂不是我自找罪受?我图什么呢?”
王大婶略微想了想,这丫头自打来了这寨子后一直都挺安份守己的,若不是前几天小胖过来交待让她给点苦头给这丫头吃,她也不会这样对苏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自古便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也难得跟苏苣论个长长短短,事不关己地道:“我不管你图什么,我今儿个都把话撂这里了,这寨子后院可是我说了算,现在水洒掉了,没水做饭了,那可不关我的事!”
苏苣偏头看了眼门缝外面,唇畔浮现一抹浅笑,片刻后便消失了。表现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王大婶,我还真不知道这寨子后厨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对不起,对不起,这水我马上去挑!”
苏苣刚拿起水桶,关着的那扇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老赵拉长着一张脸从门外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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