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酒楼包厢内,林清婉看着那捶地而泣的老者,只觉此刻他的表现颇是可笑,叹了声气,她上前一步,说:“你别哭了,方才他只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
那老者闻言在地上微微一怔,随后微微抬起那苍老的透露,目光疑惑的看着还未离去的林清婉,又语气十分不信任摇头道:“此事怕是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与吴昊那恶棍混在一起的人,可是易与之辈……”
林清婉闻言微微皱了皱秀眉,看着老者淡淡道:“吴昊也不似你说的那般十恶不赦,他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只是平日里淘气了一些而已,你若真不想多生事端,便将方才收了吴昊的钱还回来,我再替你转交给他,否则以他的脾气,定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了。”
那老者闻听此言,却是有些狐疑的看着林清婉,看那模样,似乎还对林清婉的话颇为不相信。
“姑娘与那吴昊认识?”
林清婉淡淡点头道:“是我家小弟。”
“我怎没有听说过,吴昊还有家人,只听说他有个师哥,叫做苏尘,不过却已死去好几年,姑娘莫不是诓我。”
林清婉被他问的有些恼了,她本是好心替他消灾,此时在这老者眼中,却成了贪图他钱财的恶人,心中暗恼之下,便抬步准备往酒楼外走。
只是走到一半,林清婉却又停了下来,看着那老者满脸惊未去的模样,生怕他真将家中女眷卖到长乐坊中,若真如此这般,他的罪过林清婉倒无甚所谓,只是这一切若真实现,苏尘的罪过却大了。
于是,她只好再次耐着性子,对那仍自惶恐的掌柜道:“方才那人所言,只不过是一时气话,你大可不必当真,将方才坑了我们的钱还回来,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当作没发生过去了。”
那老者见林清婉如此大包大揽,对她动机却更加怀疑,目光谨慎的看着她:“姑娘是谁,又怎能保证吴昊和方才那人不再找我麻烦?”
林清婉这才终于明白,眼前这掌柜,当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当下便说:“吴昊那小子若收回了钱还敢找你麻烦,我抽他屁股,至于另外那人,我自然会劝他,要是不行,一起抽就是了。”
这话林清婉说的自信,那掌柜的却浑然当作天方夜谭,神态间警惕之色已暴露无疑,看着林清婉道:“姑娘此番话未免太托大了一些,就算方才你那情郎听你的话,那吴昊却是个混世魔王,岂会怕你?姑娘打这样的算盘,却是要落空了。”
林清婉闻听此言,当真有些气结,语气冷了一些道:“你开黑店坑人钱财,却还有理了?”
那老者闻言,一绺山羊胡抖了抖,义正言辞道:“本店做的是良心买卖,从来没有什么坑人钱财一说,姑娘莫要如此毁我清白。”
林清婉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无耻,什么叫做真正的视财如命,方才对那老者的一丝怜悯此刻也已然烟消云散,深吸了口气,看了那狼狈的掌柜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就准备离开。
那老者见此,反倒急了,在身后大声道:“我虽怕那吴昊,但我敢将店开在这,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此地乃是渔岛,渔岛有渔岛的规矩,就算是吴昊也不敢对我乱来,姑娘请带我传话给方才那位,今日的事,是老夫不妥,老夫也愿亲自赔礼道歉,可若阁下真要欺人太甚,老夫奉陪就是了。”
这话说的比方才可不知要硬气多少倍,这份硬气却也不是凭空来的,方才他吓糊涂了,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的表侄女乃是渔岛岛主,有这个靠山,吴昊又能奈他何?大不了赔点钱打发走就是了。
林清婉一路向外走去,浑然不理会身后掌柜的硬气,更不会没事找事真将这番话传到苏尘耳中,待走出酒楼,见苏尘与吴昊正在不远处等她,便加快了些脚步,上前笑盈盈看着吴昊,探出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道:“一年不见,又长高了。”
吴昊眨了眨看似天真的大眼睛,当真一副乖宝宝模样,倒也不是他刻意这样装,主要是这位嫂子平日里好似春风化雨,可若真惹她不开心,收拾他的办法却还是很多的,加之苏尘在旁,他更是不敢放肆。
苏尘与吴昊这师兄弟俩人关系却不同于寻常师兄弟,有时,二人更像是叔侄父子,毕竟年纪差了将近二十岁,而林清婉年纪更长,对吴昊可谓视如己出,吴昊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是以林清婉虽然修为不如他,可从前也经常追着他打,吴昊却也不敢还手,他虽性格不羁超脱,可至少的至少知道长幼尊卑,而维系这份关系的,不是利益,更非挂在嘴表的道德与恩情,而是自然的爱。
但凡世上只要能摆脱利益的关系,总是值得人们珍惜,国人受礼教荼毒甚深,总认为维系与父母的关系是恩情,然而说透了,再大的恩情也有偿还殆尽的时候,而爱是互相需要的,而非一种刻板的孝道二字所能表达,传统的孝道是将长幼关系加上沉重的枷锁,人们只知道孝是一种必须付出行动的义务,甚至有长者当真认为后辈欠他们多少恩情,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极其沉重的负担。
而今天的华夏,风云变色已久,早也已改天换地,自是决不能用传统的糟粕来度量新的亲友关系,当一名婴儿成长到十八岁的那一刻,就具备了与父母平等的关系,这关系以爱为纽带,而非沉重的道德压力,稍有不慎,便要被打入异端之列。
当今此辈中人,可谓是天降大任,且不去说复兴这样的大命题,单单是这长久以往堆积的乱账,也该在此刻清空,但愿所有为人子的人在成为父母后,当孩子成年时能以平和自然平等的关系来对待,而非意味的索取,命令,乃至于逼迫。
这样的话,难免是要受人诟病的,但有些事却是历史潮流,几千年来,华夏的亲子关系极为不平衡,所有人坚定的认为,孩子的一切都是父母赋予的,包括生命,是以,孩子必当毫无底线的回报,人们强调了结果,却忘记了初心,忘记了父母与孩子之间存在的那份天然的爱。
是以,易子而食这样的故事竟被人歌颂千百年,也如鲁迅先生所言,满篇的圣贤书中,却看到了赤裸裸的吃人二字,这是文明的糜烂,真正的糟粕。
而当今此辈中人,却是承上启下的一辈,他们应摒弃传统礼法,改变孩子天生亏欠父母无法偿还的一切,建立一个平等有爱的家庭,他们既要承受上一辈人对礼法的坚持,又要对下一辈人不求回报的付出,将原本儿孙既我的意识形态彻底抹除,感恩人类始祖的无私。
天下人谁生来便有独自活着的本领?任谁也是父母养大,为何这良好的秩序要被加以枷锁?进而抹去爱的本质?这笔账若认真来算,父母也是亏欠了祖父母的,而祖父母却也不是生而生之,那么,就让感恩归于人类始祖,今后,谁也不再欠谁,恢复原本纯粹,相爱的关系有何不可?一个人心中若无对父母的爱,礼法亦是徒劳耳。
这样的言辞,说出去自然少不得要引起一些老学究们的反感,他们一辈子活在规则里,他们当儿子时,是一定要对父母言听计从的,怎么到了他这,这一套规矩又行不通了呢?这岂不是亏惨了?
是以,这样的说法却难以劝说老人,华夏三千年来,二十一世纪,此辈中人,可谓之肩负大任,这笔债,若再延续下去,未免令人如鲠在喉,应当该由此辈人来偿还,千秋后,这样的一代人,却也是被人铭记的,只是若真如此,往后的人父人母,却要更加难当了。
万物皆有定数,正如宇宙的质量永恒,不增不减,而世上,心无爱意的人,也并不会因任何改变而增减,有的人,身家千万,却饿死老母,礼教管不了他,爱也是苍白无用的,君子从来不是逼迫出来的,而是在受宽仁之风中滋养而生,从前君子多,却十有八九是假的罢。
而这样的改变,只能令有爱的人更加和谐幸福罢。
所以,吴昊对苏尘与林清婉是敬重的,敬的却不是礼教,而是心中对世间的感情,人非禽兽,虽时常行禽兽之举动,但人性的光辉,必将永刻人心。
三人行了一路,走走停停,如走马观花一般,天色快亮起时,苏尘才好奇的问吴昊:“你小子整日待在这里,又在搞什么名堂?”
一听苏尘如此说,吴昊便满脸不乐意道:“哪有的事儿,师哥,我已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我都十岁了,我在这,当然是干正事来的。”
“正事?”苏尘狐疑的眯眼看着吴昊。
吴昊鼓了鼓嘴,一脸不满道:“师哥,其实我现在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哦?”苏尘好奇的看着眼前这小家伙。
吴昊傲然昂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在金色朝阳下,他的眼眸中多了些明媚的忧伤……
吴昊的中二期来的很早,看着他一副老子最帅的模样,苏尘强人当街暴揍他的冲动,道:“别摆姿势了,有话就说。”
吴昊幽怨的看了苏尘一眼,似乎在怪罪苏尘的不解风情,随后语气有些兴奋的小声说:“我现在可是渔岛岛主的好朋友兼靠山。”
苏尘闻言觉得可笑,只是还没来得及笑出声,便见吴昊鼓着眼满是认真之色:“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渔岛岛主虽然有大机缘,可怀璧其罪的道理师兄你肯定是懂的,对了,我曾听她说,你们还认识呢。”
苏尘闻言搜肠刮肚的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结交了这个渔岛岛主,便摇摇头道:“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吴昊瞪眼看着苏尘,良久之后才气呼呼道:“师哥,人家对你可是念念不忘,一往情深呢,你竟然不记得人家了,唉,我都替她感到伤心呀。”
小家伙说罢,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一副要吐血的模样,苏尘在林清婉有些冷厉的眼神下,却黑着脸急忙道:“你给我闭嘴。”
吴昊却丝毫不管苏尘发作,脚步欢快的走到林清婉身边,道:“师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曾经救过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啊,你都不知道,自从你救过她之后,她是茶饭不思……”
感受到林清婉那愈发冰凉的眼神,苏尘咳嗽一声打断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这话说的当然是极没有气势的,就连苏尘自己说道最后,声音也小了许多,正想着该如何岔开话题,却听一旁林清婉笑容灿烂的对吴昊到:“这样啊,我倒是想见见这位奇女子,既然你都成人家靠山了,不如带我们去见见她?也好让你师哥回忆回忆,免得到时候见了人家不认识,徒增尴尬。”
吴昊闻言乐开怀似的拍手道:“好极了,师哥,前头不远处就是岛主平日修炼的地方,这时候应该刚刚做完早功,咱们这就去见见?”
苏尘无奈,索性便负气一般答应道:“去就去,若不是和你说的那般一样,你却是少不得一些皮肉之苦了。”
吴昊一瞪眼,随后咧开嘴笑道:“保证没说谎,师哥你不会想公报私仇吧?”
苏尘呲牙笑道:“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呢。”
苏尘越是这样说,吴昊越是觉得恐怖,想起几年前被苏尘支配的恐惧,这才有些后悔方才挑事儿。
一路走向那渔岛正中间,看上去似乎颇为寻常的七层楼台前,门口有几名守卫,吴昊率先向前走去,不等他亮出令牌,那二人就非常熟悉似的行礼道:“见过吴长老。”
吴昊得意的仰头,鼻孔朝天道:“这几位是我朋友,带他们去见渔岛,让开吧。”
说着,那二人便推开了阁楼的门,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几人便一路畅通无阻上了楼,待走上楼顶,吴昊轻轻敲了敲一扇单薄木门,便听里头传来苏尘既陌生,又感到有些熟悉的声音:“进来。”
这声音苏尘似曾相识,此时仔细去想,却想不出究竟在哪儿听到过,几人进了门,便见这最高一层小屋内摆设颇为精致。
小屋并不大,约莫五六十平米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狭窄,可一切装点讲究的很,一切仿古,苏尘拿眼随意敲了敲,便见不少名人字画真迹收藏与此,正对门不远处摆着一处低矮的桌案,两侧放油青玉蒲团,上头垫着软垫,而桌案上则插着一根绕少了一半的沉香,香烟冉冉升起,在哪薄弱的日出下弥漫着淡雅的香气。
而方才说话的那人,此时却背对着众人,盘坐与青玉蒲团之上,面朝如门一般的大窗,苏尘向着窗外看去,正也能瞧见从海平面上升起许多的朝阳,如一团火球,却并不刺眼,甚至连光线也显得柔弱。
一阵海风吹来,将那背对苏尘等人女子的长发轻轻扬起,苏尘便嗅到一阵芬芳,一旁的吴昊却大剌剌的在桌案旁坐下,拿起上头的茶杯牛饮一阵,便呵着气道:“花姐姐,你也不转身瞧瞧谁来了?”
女子闻言,转过身来,当见到苏尘时,顿时便愣住,随后急忙起身,对着苏尘施施然行礼道:“先生,您没事吧?”
苏尘被这没头没脑的询问弄的有些愕然,随后才反应过来,之前他失踪的日子,地球上的修士皆以为他死掉了,如今她这样问,却也没有问题。
苏尘回过神来后,笑了笑道:“我若有事,就不会还站在这儿了。”
花仙仙闻言欣然一笑,急忙对苏尘道:‘二位,快请落座吧,我这小地方委屈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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