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曜玩味的盯着我看了很久,嘴角的笑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恶劣……
我暗叫不好,找准缝隙就准备逃跑,厉曜已经抓住我的手腕,我痛呼:“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来找我的时候,还没做好觉悟吗?”
觉悟?
我承认,我来找他的时候就想过,他肯定会为难我,他这种恶劣的男人,想要的无非就那几样,但是我还是来了。
我不得不来。
我必须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不要害怕他,“厉曜,算我求你了,你帮我一次,以后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我现在不能死,我的身体不能垮!”
“哦?”
厉曜似乎相当好奇,拽着我到椅子上坐下,强迫我坐在他的腿上,我挣扎,他不准我动。
“说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决心,让你敢来找我?”
厉曜噙着笑,吃准了我不是他的对手。
我也不挣扎了,我就这样坐在他腿上,我的视线隐在暗处,许久我才说:“你应该知道,贺青帆没有多少时间了。”
“所以?”
“我想为他生一个孩子。”
我的话刚说出口,就看到厉曜微怔的表情,他许是没想到,我会说我要为贺青帆生一个孩子这样的话。
或许对他这种没想过明天是什么的人来说,这句话实在匪夷所思吧?
“你确定?”厉曜很快就回过神来,依旧是笑意深深,让我难以应付的那种。
我点头。
“为他生一个孩子。”厉曜放开我,点了根烟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居然有些惆怅。
半晌,他笑了声,“唐苏你这个女人可真有意思。”
我?
我怎么了?
厉曜睨向我,眯了眯眼睛,吐出一口烟圈来,“我记得圆圆丢了那次,你那模样,在我印象里挺深刻的,我以为你是个挺懦弱的女人,可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凶悍,那一次,是真的吓到我了。”
吓到他?
哪一次?
我居然能吓到他?
我不解的皱眉看着他,厉曜修长指尖夹着香烟,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是不是对你来说,孩子就那么重要?”
“当然。”
我一点都没犹豫。
厉曜微微拧眉,像是不怎么理解,“对我来说,我一直以为孩子就是一个累赘,我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任何束缚,我真没想过,要让哪个女人为我生一个孩子,我身边的那些女人,呵……”
厉曜似乎酸涩的冷笑了声,“妈的,只想跟我上床,就算想为我生孩子,也不过是另有所图。”
他骂人的时候,却没那么凶了,反倒多了一点烟火气。
我突然有点可怜他,“所以你不能理解?”
厉曜挥手,让那些人全部出去,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厉曜的呼吸也听得很清楚,他吐烟圈的样子很流氓,但是不可否认,是好看的。
“那你告诉我,有孩子,是什么感觉?”
厉曜问我,那眼神里,是迷茫,是空洞。
我微诧,然后回神,“有孩子啊……就很开心,很幸福,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她,希望她一辈子平安喜乐,总之,就好像生活有了一种寄托……”
厉曜看着我,好像在理解我说的话。
半晌,他突然说,“那你愿不愿意为我生一个孩子?”
什么?
我震愕的看向他。
“愿不愿意?”他又问。
我皱眉,“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
厉曜站起来,矗在我面前,脸色是异常的肯定,“你为我生一个孩子,让我来体会体会这种感觉。”
“厉曜!”
“不行?”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我其实挺无语的,“你如果想要孩子,可以找别的女人生。”
“我就要你,我对别的女人没感觉,就对你唐苏,有点感觉。”
我憋着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我瞪着他,“我不会为你生孩子,我只会为贺青帆一个人生孩子。”
“哦?”
厉曜很失望,脸色也不好了,“那如果我说,你不为我生孩子,我就让你死呢。”
“就算你这样威胁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我冷笑,“我想活着,只是想为贺青帆生下这个孩子,如果要我为你生孩子,我宁愿死。”
我从厉曜的眼睛里,看出了震惊。
他的瞳孔又黑又深,他的视线越眯越紧,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激怒了他。
“是吗?”他冷笑。
那笑容挺瘆人的,我战战兢兢的缩着肩膀,态度卑微了许多,“你到底帮不帮我?”
厉曜不再看我,语气冷漠:“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余光扫过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你想活着,想为贺青帆留下一个孩子,那你就必须要我帮忙,但我帮忙的条件是,你要留在我身边,为我生孩子,唐苏,你会怎么选择呢?”
“厉曜!”
“不要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我有的是时间。”
厉曜越过我,离开了,我站在原地,没了办法。
他不帮我,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用现在这具身体去怀孕,我要我的孩子,健康的活下来。
我无计可施,心事重重的回去了。
没想到,梁以竹会在家里等着我。
贺青帆还没回来。
“我让青帆在医院陪着云倾了。”梁以竹起身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我知道她找我,一定是有话要说。
“唐苏。”
她刚出声,突然眼眶就红了,几乎就差给我跪下来,那卑微的姿态,让我很震惊。
“算我求你。”她眨掉眼睛里的泪水,“你就当救救青帆吧,放他离开好吗?”
我看着她,其实我现在的身体,能这样站在她面前,已经是奇迹了。
我整个人都很无力。
我的眼睛里,甚至提不起光亮,“伯母,我跟贺青帆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我……想在他最后的时光里,陪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
梁以竹不停的点头,满眼无奈的泪水,“我知道你们不愿意分开,这么久以来,我用尽全力的阻止你们,最后也没能把你们分开,我也累了,我一直想给他最好的,希望他能按照我安排的路来走,可是最后呢,什么都没合我心意,我真的累了……”
她深呼吸,仰起脸来,想要释放心里的那些负担。
“唐苏,云倾快要不行了,云倾如果走了,你跟贺青帆自然就可以在一起,他不会再因为对云倾的愧疚而照顾她,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云倾要不行了?
是啊,之前看到她的状态,就很不好……
“唐苏,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有一个请求。”梁以竹抓住我的手,苦苦的求我,“我求你,放青帆走吧,只有你对他绝情,他才会愿意离开。”
我不明白,我不懂,她到底要说什么?
“唐苏。”她哭了,这次是真的泪流满面,“我已经劝过他很多次了,我都快给他跪下了也没用,他根本不听我的,但他肯定会听你的……”
“伯母,你到底想说什么?”
又说我可以和贺青帆在一起了,说她累了,我以为她答应让我们在一起了,可是她却又口口声声要我放贺青帆走……
这样,太矛盾了不是吗?
梁以竹哭了,哭了很久,她说:“青帆脑袋里的瘤,很严重,医生说没有办法了,可是,如果出国去治疗,还有百分之五的希望。”
我瞠目,她是说,贺青帆的病……有希望?
我激动的反手抓住她,“真的?”
梁以竹点头,“可是,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啊!”
为什么?
“唐苏。”梁以竹看着我,满眼的眼泪,“百分之五的希望,也就意味着,如果手术失败,就……会当场死在手术台上……”
***
我去了医院,云倾躺在病床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贺青帆扶着她倚靠着。
云倾看见了我。
贺青帆也回头看过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喉咙哽咽着,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来,我微笑,低着声说:“我来看看云倾。”
眼前这张脸,我还能看多久呢。
我想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原本他自己的情况就很糟糕,这段时间又一直照顾云倾,没日没夜的,精神状态好差呢。
每天回去,还要照顾我的感受。
“累吗?”我问他。
贺青帆始终有些疑惑,他应该看出我的情绪不对了。
“青帆,让我跟唐苏聊聊吧。”病床上,云倾开口说话。
她的脸色惨白,比我之前见她,要更糟糕了一些。
我点头,让贺青帆先出去,门关上,我走到床边,云倾说:“坐。”
好像,我跟她之间,难得这么平和,是真的平静到……好像是要好好聊个天。
“你知道了?”云倾唇瓣干涸惨白。
我点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说真的,再多恩怨,曾经多讨厌的一个人,当你看到她即将接近生命的终点,好像都会心生一些怜悯。
生命,是最无常的啊。
云倾试图动动胳膊,但是抬不起来,她无奈的扯了扯唇,“疼,全身都很疼,恨不得现在就死去。”
“云倾……”
“我已经能接受这个现实了。”云倾眼睛里的红血丝,被眼泪掩埋住,她笑得很吃力很心酸,“刚知道自己得了癌症的时候,其实很绝望的,痛恨老天的不公平,一个人偷偷的哭,哭完之后就想着,我要怎么办啊……”
“后来,我也真是勇敢啊,我想着,我要让贺青帆记住我啊,他不能忘了我,永远都不能,我不能让他看到那样一个狼狈的我,我要离开,我要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等待死亡,就算凄凉收场,我也希望留给这个世界的我,是最美好的。”
“可是谁会想到啊,后来病情恶化的很慢,我又遇到了霍家这么大的靠山,日子好像有点盼头啊,好像我不一定会死,我要风光的回来啊……”
“可是人啊,真的不能太得意,我以为我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时候,我的病情却恶化得越来越严重,这才多久啊……”
云倾流泪,无奈,不甘,还有释怀。
我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美,她在回忆着:“其实干爹对我真的很好,如果不是干爹,我可能真的早就活不下去了,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一直是在贺家长大的,虽然贺伯母对我也很好,但始终,她是贺青帆的母亲,不是我的。”
“是干爹,给了我父亲该有的温暖,让我重新感受到父亲的感觉……”
“虽然后来我知道,其实不过是因为我这张脸……即使后来你的出现,抢走了我所有的一切,我那么拼命的想要抓住,我想要抓住的不只是金钱权势,其实我最想抓住的,是父爱,可是……”
云倾缓缓看向我,“唐苏,其实我真的很恨你,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贺青帆的身边,享受着我该有的一切,当我看到你要抢走我的父爱,要抢走我的一切的时候,每一次,我都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但是唐苏。”
她突然说,“我跟你道歉。”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云倾说,“虽然你妈妈不是我直接害死的,但也是因为我,这一点,我无法否认,其实我不想跟你道歉的,不想承认,但我怕我死后依然内心不得安宁,所以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我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没有说话。
但眼泪却有点不听话的一直往外涌。
不是因为她道歉所以我感动,而是,我想起我妈了,终于,她得来一句道歉。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该多好。
“还有圆圆。”云倾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当时,一心想着救下贺青帆,车子着火的时候,我来不及想太多,我想过要救那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血迹模糊,肯定已经死了,那时候青帆也失血过多,我一门心思的只想救他……对不起……”
“别说了。”
我不想去听这些,我无法承受。
“我应该拼了命的去救她的,或许我救她,她还有一点活着的希望也说不定,那一幕,无数个夜晚的折磨着我……我忘不掉……”
“别说了!”
“唐苏,你杀了我吧!”
云倾情绪激动的大声哭喊,“杀了我吧!就当是为了圆圆报仇,也给我一个痛快!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贺青帆迅速推门进来,“怎么了?”
云倾哭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的哭着,哭上帝的不公平,哭着自己的命运。
我跟贺青帆都没有动作,我们知道,或许这样大哭一场,是她最后的倔强。
当天夜里,云倾走了。
走的时候,很平静。
她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想爸妈了,终于可以去见他们了。”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云倾葬礼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贺青帆站在墓碑前,站了很久,他说:“云倾,一路走好。”
我想,直到那时,贺青帆的自责才到了极端,他没有代替她的父母照顾好她。
葬礼后的好几天,贺青帆的情绪都没有走出来。
我的手术时间已经确定下来了。
我看着自己日渐憔悴的脸,决定跟厉曜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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