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萝的双眸含笑,一双宛如碧湖一般的瞳仁之中,映出了顾云裳的模样,可顾绮萝却宛如老僧入定一般,不惊丝毫的涟漪。
她缓缓地抬起了莹白的纤手,手腕上月影镯的铃铛发出了一声声清脆的声响,顾绮萝轻轻地抚了抚云髻之上的簪花,唇角扯出了一抹凉薄的弧度,眸光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揶揄之色,淡淡地说道:“锦绣布庄之中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若是表姐喜欢的话,我送给表姐一份账簿又如何呢!”
原本,这锦绣布庄就是在顾云裳的掌握之中,若不是顾绮萝从中阻挠的话,只怕,锦绣布庄早就已经成为了顾云裳的囊中之物了,可现在,即便是顾家给出了不少的嫁妆,可却怎么也不及,京城、乃指整个初云国之中最大的布庄掌柜的来得痛快。
下意识,顾云裳水袖之中的双紧攥成拳,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她眯了眯眸子,唇角一扬,脸上绽放了一抹冷凝的笑。
若是,没有顾绮萝的话,现在,她或许就能够成为煜王妃,她心头之中那所谓的仇恨,也早就已经能够得报了。
可是现在,她不但永远地拭去了拓跋煜,而且,也永远都不可再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看着顾绮萝微微隆起的小腹,而她的腹中,却是塞着一个小小的枕头,为了不上南宫玉所发现,这段时间,都以腹中孩儿为由头,尽量少跟南宫玉同寝。
再看看顾绮萝,虽然身去侧妃,可是在身份上,也远远地要比自己这个庶出子要好得多,南宫家之中,庶出子是永远没有能够得到南宫家生意的可能,将来,也就是一个二世祖罢了,可顾绮萝不同,倘若,她先凤明玉生出了陌亲王的长子,那将来,便是小世子,自然是会母凭子贵,鲤鱼跃龙门了。
对于此,顾云裳满心的不甘,口中银牙紧咬,可是,表面上,顾云裳还要噙着一抹笑容,不咸不淡地说道:“妹妹,我知道,你是想要证明,锦绣布庄在你的管理下,生意蒸蒸日是了,还是想要告诉我,我想要的始终都没有得到呢!?”
对于顾云裳的话,顾绮萝只不过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想要多说什么,而是缓缓地转过了身子,侧目看向了站在房门口的阿福,启唇吩咐道:“表小姐毕竟是顾家人,今儿表小姐所挑选的苏绣缎子,都记在我的账上。”
“呵!”顾云裳冷笑了一声,抬手轻抚云髻之上的簪花,唇角扯出了一抹冷凝的弧度,却是没有拒绝顾绮萝,淡淡地道了一声谢后,便迈着莲步,略过了顾绮罗的身边。
顾云裳走到了房门口的时候,倏然驻足,侧目看向了顾绮萝,淡淡地一笑,启唇说道:“哦对了,再过几日,便是叔叔的寿辰了,到时候,我会和我家相公一同前往的。”
顾云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将“相公”两个字的音调拖的极长,似乎是在告诉着顾绮萝,她能够嫁给南宫玉,还是多亏了顾绮萝的苦心。
顾绮萝看着顾云裳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地眯了眯双眸,前后两世为人,若是顾绮萝在看不穿顾云裳的心思的话,只怕,这一世顾绮萝就白活了。
顾绮萝朝着阿福招了招手,眼角眉梢带着一抹狐疑之色,朱唇微启,顾绮萝轻声地对阿福问道:“顾云裳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福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寻思了一下,方才开了口,对顾绮萝回道:“应该有半个时辰了。”
顾绮萝秀眉一凝,翻开了面前的账簿,将一双星眸落在了账簿之上,看了半晌,又问道:“她来了之后,就一直都在账房吗?!”
阿福颔首,道:“我瞧着表小姐有着身孕,咱们布庄之中又都是忙里忙外的活计,所以才会让表小姐在账房之中歇着,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绮萝微微地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方才开了口,淡淡地说道:“原是不打紧的,可现在……”
阿福听闻了顾绮萝的话之后,心头猛地咯噔一下子,顾云裳管理者锦绣布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阿福比谁都清楚,她险些将这个锦绣布庄拖垮,不但将布庄之中的大量货款转移,而且,好拖欠工人们工钱。
这会子的功夫,阿福听见了顾绮萝的话之后,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若不是有顾绮萝在,只怕,锦绣布庄之中的这些人,早就已经没有了活计,哪像现在这般,吃穿不愁,工钱丰厚。
“噗咚!”的一声,阿福一撩衣摆,直接跪在了顾绮萝的面前,颤声道:“掌柜的,都是阿福的错,我不应该让表小姐进账房里头。”
顾绮萝见状,朝着阿福抬了抬手,道:“你先起来,这件事也并没有什么。”
阿福听见了顾绮萝的话,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怎么说,他都一个男人,可此时此刻,却在顾绮萝的面前哭的像是一个孩子似的。
顾绮萝抬起了睫眸,看了一眼花蕊,稍稍地打了一个眼色,当即,花蕊便将阿福给搀扶了起来。
顾绮萝道:“我并没有想要怪罪你的意思,倘若顾云裳想的话,她有不下千百种的法子,能够得到咱们锦绣布庄的账簿,她之所以这么做,也全然不忌讳什么。”
说着,顾绮萝扯了扯裙幅,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将手中的账簿搁在了桌案之上,看着泪眼婆娑的阿福,淡淡地笑了笑,道:“你也别往心里去,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我自问还算是了解她的,她今儿能够来锦绣布庄,绝对不是无事,如此也算是好事,至少,我们还能够提前有所防备不是。”
阿福听闻了顾绮萝这话,面上才稍稍的露出了一抹喜色,抽了抽鼻子,对顾绮萝问道:“掌柜的,那您说,表小姐这是何意啊?!”
“呵!”顾绮萝抬手轻抚云髻之上的簪花,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眼前,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她做事不会这么没有到底,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是,你要记着,以后布庄上的声音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莫不要让人钻了空子才是,我将锦绣布庄交给你搭理,我是放心的,小唐和唐老伯也都在咱们布庄上干了这么些年头了,遇见什么事,也跟他们商量商量。”
说着,顾绮萝便缓步朝着账房门走去,在经过了阿福的身边之时,顾绮萝驻足,淡淡地说道:“对了,眼下已经快要入冬了,你去备下些给工人们的棉衣,给他们发下去,天愈发的冷了,有些活计,就挪到屋里头吧。”
“是。”阿福应了一声,便目送着顾绮萝离开了账房之中。
在锦绣布庄巡视了一圈,随后,顾绮萝又启了雨轩染料坊,自打将雨轩染料坊买了下来后,顾绮萝也没怎么顾得上这头,今儿来瞧了瞧,工人们态度很是散漫,一天的活计,都要拖到两三天后才能够完成。
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这雨轩染料坊,也要提早歇业了。
询问了几个工人,顾绮萝这才发觉,并不是他们消极怠工,而是,在一个月,她准备嫁给拓跋离琅之时,京城周边的能够用来染色的花草,都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收购了,这一时半会的也收不上来,眼下,就要入冬了,也算是布庄的一个小旺季,可没有了染色的染料,却成了顾绮萝的心头大患。
锦绣布庄扩充,周边十里八村,能够染色的花花草草,差不多都被雨轩染料坊给收购了,可宣景皇帝将内务府所有的衣料用布,都交给了锦绣布庄,一时间,光是内务府的生意,就用去了七成之数。
锦绣布庄在京城之中凭借着为拓跋煜织出十里锦鸿声名大作,士农工商凡是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无一不是以能够穿着锦绣布庄的所纺出来的绸缎为傲。
这下可好,却被染料再次将了一军。
“杨管事,你可知道,这能够染色的花卉,都被何人收购了吗?!”顾绮萝端坐在主位之上,看着站在堂下,一脸哀愁的杨管事,启唇问道。
杨管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哎!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为,约莫着一个月之前,给咱们供应做染料所用的花农们,就都推脱着,没有花卉可用,眼瞧着入了冬,只怕……”
顾绮萝微微地蹙了蹙秀眉,不知道为何,她总是觉着这件事好像是和顾云裳拖不了干系。
可是,南宫家甚少涉及布庄的买卖,她也没有听说过,京城之中又新开了什么布庄,为何会有人如此大量的收购能够用来做染料的花卉呢?!
沉吟了半晌,顾绮萝抬起了睫眸,看了一眼杨管事,问道:“咱们库存的染料可宫今年一冬所用吗?!”
杨管事摇了摇头,沉声地说道:“别说是一冬了,只怕在有一个月,所有的库存都会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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