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凌沨教了四人心法,为其演练,当偷偷回到元帅府时,已是夜半三更。
顾千雪与宫凌沨密语几句,正准备离开,却被其抱住。
他从身后拥着她,微微俯身,将脸埋在她的肩上,“今夜别走好吗,我突然很寂寞。”实际上每一夜都是寂寞的,只不过今夜,心中孤寂到了发慌,无助、迷茫。
顾千雪侧过头,面颊感受到了他口鼻之间的热气,“是想念你师父了吧?”
能感受道,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震,“一部分。”
顾千雪垂下眼,“你将你师父的武功教给外人,将血月楼放弃,觉得对不住救你性命的师父?”
“嗯。”他轻声答道。
顾千雪皱眉,“可以想念却不要愧疚,血月楼终归不是个好买卖,不能因为感恩而让自己善恶不分,”声音顿了下,“从前的一切就过去,对也罢错也罢,从今以后,当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不求行善、只求不恶,好吗?”
“好。”
顾千雪勾唇,声音柔了下来,“除了你师父,你还想念谁?”
宫凌沨缓缓闭上眼,“时光。”
千雪知晓,与其说是时光,还不如说是阴霾。
记忆的阴霾哪是那么容易就挥散?
她转过身来,拥抱住他,“放心,一切有我。”
翌日。
大队人马从元帅府浩浩荡荡的顺着城中大路出了城门。
百姓们自然欢送,只不过气氛并不热烈,非但不热情,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关于这一点,送圣旨的太监也发现了,然而他没心思思考这些,因为临走时,赵爵爷又送了两千两银子,只说要其帮忙照顾世子,中间有什么需要用银子打点的只管和世子要。
这宣读圣旨的太监在宫中也是个主管,但到底也不如皇上身侧伺候的康公公,或者太后身旁的公公。
一边对得到的银子爱不释手,另一边则开始暗暗计划,如何从那粗鲁草包的赵世子身上多刮一些银子出来。
马车内,透过车帘,宫凌沨看着车外情景。
当马车出了城门开始疾驰,宫凌沨轻笑道,“看来,你的洗脑计划成功了。”
为何百姓们的气氛诡异,因为最近一些时日,礼堂里的课程时不时便有昏君陷害忠良,其内有各种套路。诸如,贪官谗言陷害,诸如糖衣炮弹,诸如将忠良之子当成质子等等,这些课程编造得十分巧妙,将关东城的一些因素也加入进去,既让人无法发现,又令人有种阴影,使人不安。
所以,皇上召赵爵爷之嫡孙入京,明明是一件好事,但看在百姓眼里却生生有了阴谋之感。
顾千雪淡淡一笑,“洗脑这种东西,这个时代没人用,但在我那个时代却经常用,大事小情都要洗脑,效果好得很。”
宫凌沨微微皱了皱眉,“还真是个诡异的时代。”
顾千雪笑而不语。
车队走得不算快,白日行走、夜晚休息安营扎寨,行了十五日,方才到京城。
每次入夜,宫凌沨和顾千雪都要与初烟等人汇合,交换情报以及制定计划,左罡和吴飞两人已快马加鞭去京城一个来回,可以说两人还未到京城,早已知晓京城的信息。
当马车进入京城城门时,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顾千雪指着城门,“你可还记得,你派君安驾着千金车夜半在城外等我时的情景?实际上你不知,当天,我是感谢你的。”
宫凌沨也是目光悠远,“嗯。”轻声回答了句。
一时间,车厢内气氛一片惨淡。
“你在想什么?”顾千雪问。
宫凌沨收回了视线,目光咄咄,“我在想,救他们回关东城后,我们便拜堂成亲。”
顾千雪点头,“好。”
因为入了城,两人虽同坐一趟马车却是主仆身份,宫凌沨坐在车厢正中央,顾千雪则是坐在靠近车厢门的地方。
宫凌沨闭上了眼,闭目养神一般。
顾千雪知晓他心情压抑。
在关东城,她是全家团聚,但他却是背井离乡。
父皇死了,与兄弟彻底决裂、反目成仇,他的忠仆被害死,家产被充公,从前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像一条丧家犬般易容隐蔽在关东城,心情如何会好?
她忍不住伸手,盖在他放在双膝的手上,却发现他的大手冰凉。
宫凌沨一愣,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她。
顾千雪温暖一笑,“笨蛋,我们的家在关东城,你我两个人的家。”
宫凌沨愣愣看了她好半晌,苍白的面颊逐渐有了一些颜色,手上仿佛也暖了几分,“好。”
入了皇宫。
闹剧正式开始。
宫凌沨开始演绎那莽撞粗糙的世子,顾千雪则是隐藏在众多下人之中,毫不起眼。
宫凌尧如何将宫凌沨召上金銮殿,如何表彰,如何对话,顾千雪不知,她作为赵世子的贴身婢女,在其下榻的宫殿房间打扫。
皇上见到赵世子好像一见如故,当天晚上便在正式的宴席之前,宴请了赵世子,两人直喝到了半夜,赵世子才被送了回来。
顾千雪与几名宫女一直静静等在房间,直到宫凌沨被送回。
送回后,宫凌沨便开始耍酒疯起来,砸东西,打人,将几名宫女打得遍体鳞伤,当然,他随身携带的贴身婢女也被打了许多下。
关于赵世子脾气暴躁喜欢打人的消息,早就在宫中传开了,宫女们被分来伺候赵世子只觉自己命苦。
顾千雪道,“各位姐姐都去休息吧,世子爷便是如此的。”说着,满是哀痛的模样。
宫女们自然不愿留下继续挨打,“那你怎么办?”
顾千雪苦笑,“被打多了也就习惯了,如果我不挨打,传到赵爵爷那里,我全家的性命也就没了。”
众宫女大惊,最后思来想去,便留下这苦命的丫鬟,她们则是悄悄离开。
片刻。
待宫女们离开,本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宫凌沨却突然睁开眼,“屋顶无人,在正门有人潜伏。”轻声道。
顾千雪将内力集中在耳廓仔细聆听,而后点头,“我的结果也是如此。”
因为两人耳中有母金,只要配合内力便有常人没有的听力,于是两人只用气说话,彼此却也能听得清楚。
顾千雪看宫凌沨的模样,心疼道,“被灌了不少酒吧?”
宫凌沨坐起身来,“别担心,我的酒量你知道。你可知他为何要将我灌倒?”
“为检查你是否易容。”顾千雪答。
宫凌沨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顾千雪失笑,“并非我聪明,而是因心中有你,在你赴宴之时,我已幻想了一万种可能,一条一条筛选,最后留下几种,再根据你的表情进行判断罢了。”
宫凌沨挑眉,“你心中有我,这句话真好听,以后要经常说给我听。”
“……”顾千雪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情骂俏?”
宫凌沨不以为意,片刻语调一转,“多亏了你和赵夫人,若不是你们的易容毒,只靠那些擦在脸上的易容术,此番只会露陷。那宫凌尧狡猾多疑,将我身上所有物件都仔细查看,我脸上的肉几乎都被他的人刮下来,只看是不是人皮面具。”
顾千雪叹了口气,“没露陷便好,如此说来,他相信你的身份了?”
“是的。”宫凌沨点头。
顾千雪放下心,“那你今夜好好休息,定要养足了精神,以应对明日。”
宫凌沨抓住顾千雪的手,“你要小心。”
“好。”顾千雪轻声答了句,随后便换了身夜行衣,趁人不备离开房间。
顾千雪对皇宫的路线极其熟稔,因曾在宫中居住过一段时日,她还记得当初安置她的地方,叫千雪阁。
然而,却不知那以她名字命名的华屋是否改名。
想来,应是改名了吧。
一切的一切,都已过去,虽没什么留恋,但当路过千雪阁,遥遥望向月下那黑漆漆的阁楼时,依旧无法开心。
避开巡逻的侍卫、绕开藏在暗处的暗卫,顾千雪一路向南,目标是永贤宫。
永贤宫依旧那般。
静静立在月下,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虽然没有落败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阴森森的。
顾千雪来过永贤宫,也知晓秦妃所住的房间,很快便找到。
房门从内插着,她掏出薄如蝉翼的匕首,沿着门缝轻轻向上,用锋利匕首刀刃固定门栓,向旁移动,就这样,慢慢的,将门栓移开,推开了门。
关好门,观察房间,见秦妃和申嬷嬷共同睡在床上并非分开睡,也松了口气。
如果两人分开睡才麻烦,一个不小心惊动另一个,一嗓子,她就完了。
将匕首收好,深吸一口气,撩开帘子,而后双手同时抓住两人嘴。
两人惊醒,下意识尖叫,但嘴巴却被人抓住,只能发出呜呜声音。
“秦妃娘娘,申嬷嬷,千万别叫,”顾千雪压低了声音,“是我,顾千雪!”
两人惊了一下,吃惊地看过去。
却见黑暗之中,一名女子的身影,听声音却好似真是顾千雪。
顾千雪见两人冷静下来,这才道,“我们来救你们了,我现在要放开手,你们两人万不要惊叫、大哭,好吗?”
两人点了点头。
虽然得到应允,但顾千雪还是不太放心,深呼吸了一口气,过了一小会,方才缓缓放开手。
好在,两人并未尖叫。
实际上,顾千雪小瞧两人了,两人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哪会那般轻易失态。
申嬷嬷激动得声音微微颤抖,坐起身,伸手去抓顾千雪的手,“千雪郡主,真的你吗?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们的!郡主你快告诉奴婢,王爷他没事吧?王爷一定要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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