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瞧不见碗底的汤药晃晃荡荡,被傅君昊亲手端了进来。
妗央瞧见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咯咯笑出声来:“妾身好生荣幸,要夫君亲侍汤药。”
傅君昊笨拙的端着碗,坐在妗央榻前,强忍住颤抖的声音:“来,妗央,大夫说你这病得喝药……”
辛苦的药刚一靠近,妗央便躲远皱眉道:“这是味道,如此刺鼻,光是闻着我便想吐……”她边说边拍着胸口,那一阵一阵上翻的味道令她实在难受。
妗央见傅君昊不说话,挪上前接过药碗道:“君昊?你生气了?我只是闹着玩的,良药苦口我自然知道,这便喝了。”
说罢她憋住一口气,仰头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傅君昊见妗央苦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木讷的为她抚背顺气。
“君昊,你怎么了?”妗央见他样子有些不对。
傅君昊看着空了的药碗楞了神,扯了个笑道:“没什么……”
却见他起身走到铜镜台前翻找着,从上至下,每一个抽屉都拉开看。
“你在找什么?”妗央问道。
“分明放在这……”傅君昊蹲在地上翻了许久,“找到了……”
只见他从一只沉了灰的箱子里摸出了一个鹅黄布袋,手指不自觉的已经在颤抖。
妗央浑身似被定住了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傅君昊。
“这是王爷给你的锦袋吧,那日你收在这里。”傅君昊笑得极难看,他跪坐在妗央榻前,“妗央,你与王爷有这样的交情,你去求他!求他救我!”
腹部开始隐隐作痛,妗央惊皱着眉看他:“你疯了?”
“妗央……”傅君昊的声音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傅桑青他!他拿假芷绡骗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妗央……”
“傅桑青他要你,他出五千两要你!”傅君昊如疯了一般。
妗央的肚子越来越疼,揪着锦被的手指渐变青白:“傅君昊……你给我喝的什么!”
妗央一把掀开被子,双腿之间惊心的红染透了衣衫……
傅君昊吓得滚到了地上。
“孩子……”如同被狠击了脑袋一般,妗央低低的念道。
这些日子她又变得嗜睡……她不是没有感觉到这个孩子……
傅君昊看着那一滩血迹,睁大了眼颤着声:“反正……你跟着桑青也是跟,跟着俞王爷也是跟。他们都是你的旧相识,不若你跟王爷再说说,让他……再多给一些钱银?”
他真的变了……
妗央看着这个瘫坐在地上暗暗发抖的男人,往日的不可一世竟然被这样轻轻一抹就烟消云散。
眼泪潸然落下,打在她的手背上。
妗央强撑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拖着自己朝傅君昊爬过去。
凌乱的发丝被汗水凝在脸上,苍白的嘴唇似要被她咬出血来,傅君昊被她那样子吓得不敢动弹。
随手拂过的东西通通向傅君昊砸了过去,枕头、首饰、胭脂盒……
咚——
傅君昊躲避不及,被一个木盒砸得头破血流。
“你!”
满屋被木盒里散落出来的银票铺的雪白……
银票落在银烛上,渐渐攀上纱帐烧了起来。傅君昊见状赶忙将身边的银票揽在怀里。
“银票……银票!”
妗央捡起地上的木盒,里头还躺着不少银票,抓了一把撒向火中,笑得疯魔:“原来我竟值得了五千两?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换来这么多银子?”
“哈哈哈哈……”
“为什么……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银票?!”傅君昊看着妗央的手,正从木盒中抓出一把一把的银票洒向身后的大火,银票一沾上火苗,瞬间化为灰烬。
“妗央!妗央住手!”傅君昊才上前了两步。
妗央抱着木盒:“你别过来!”
“妗央!你冷静点!”傅君昊生怕她把整个木盒都丢进火中,向她张开怀抱柔声道,“来,我们有了这些银票,傅桑青他算什么东西!只要你过来,孩子,孩子也没关系,我们还会有的!”
“你现在可后悔了么?”妗央笑得凄凉。
傅君昊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我后悔了……妗央,我后悔,我后悔……”
“傅君昊,你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妗央一身血污,身后是熊熊大火,她满面泪痕看着这个她许了一生的男人。
“我说过,我一定要让你后悔!哈哈哈……”妗央看着傅君昊那张满是懊悔的脸,笑得张狂,“你喜欢银票是吗?”
“不要!”傅君昊大喊。
妗央一把将木盒抛入了身后的火海。
“哈哈哈……”妗央看着傅君昊这样子只觉十分可笑,“这里又能买多少个妗央啊?!”
火势一路从窗幔烧到了房梁,偏偏此夜大风呼啸,不过一刻间便烧到了相邻的屋子。
外头有人大呼‘走水了’,人声水声锣鼓声闹得不可开交。
傅君昊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逃到门口朝里望着:“妗央……”
身后忽然被人轻轻一推,耳畔她语声清响,终没了一丝眷恋:“傅君昊,如有来世,我绝不愿再遇到你……”
傅君昊回身看去,大火如猛兽一般一口把妗央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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