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愿意去多想了,默默吃着早点,喝着茶。
其实,她更多的是在打发时间。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陆爷,你不去工作吗?”
“带你去枫山。”陆海宁抽了一口烟,“那里雪景很美,而且天气预报说,下午还有雪。”
张雨欣疑惑地皱眉。
下午还有雪吗?她怎么听说雪已经停了。
不过窗外阴沉沉的,可能天气预报也不准。
但,她虽然喜欢看雪,却不想跟陆海宁去。
她喝了一口茶,摇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陆海宁眉头拧起,他没有想到张雨欣会拒绝,“你不是很喜欢吗?”
“天气冷,我想回去窝着。”
“这个理由,别想打发我。”陆海宁眯起双眸。
“例假来了,也不想动。”
“你在敷衍我。”陆海宁眸色一动。
她是在敷衍他,真真实实地敷衍他。
她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敷衍人了?
张雨欣不开口了,磨磨蹭蹭喝茶,并不想出去。
她不想要他的补偿。
而且,他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她不想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还有,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我可以等。”陆海宁道。
他看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你不用这样的,真的。”张雨欣抬起头,“你说我宝宝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其实那事错在我,三年前,我不该做那种事。”
说到这儿,她的头又低了下去。
是个矜持、文静的姑娘,都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如果不是喝大了,她也不会缠着陆海宁。
不缠着他,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个宝宝。
没有了宝宝,就没有了种种。
“不该做哪种事?”陆海宁挑眉。
他直勾勾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如烈火一样灼人。
那事儿,张雨欣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她不吭声了。
陆海宁也不为难她了,淡淡道:“走吧,去枫山。”
他掐灭烟头,站了起来。
他从衣架上拿上张雨欣的围巾,绕到她的身后,替她系好。
张雨欣迫不得已,只好站起身。
他的手忽然搁在她的小腹处,轻轻揉了下:“肚子还疼吗?”
张雨欣错乱地慌了一下:“不疼。”
“那就好。”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又在她的侧脸上吻了一下,这才抓住她的手往楼下走。
张雨欣的心跳停两拍。
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蔓延,像水草一样,将她紧紧缠住。
市区到郊外的枫山很远,开车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再加上雪天路滑,陆海宁的车速很慢。
张雨欣坐在他的副驾驶上,默默看着窗外的雪景。
一路上都很美,到处白雪皑皑。
越是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越是漂亮。
树梢头挂着稀稀疏疏的冰凌,萧瑟而落寞。
车外很冷,车内很暖和。
张雨欣不觉得冷,她抱着一只保温杯,里面是陆海宁给她准备的红糖茶。
红糖茶没有太甜,也没有太淡,恰到好处。
是她从小喝到大的味道。
“陆爷,你不用亲自陪我的。”张雨欣有些不自在。
“那你想让谁陪?”陆海宁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语气不悦。
张雨欣一下子噎住。
跟他也说不通,张雨欣干脆不说话了。
一路上,陆海宁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不接一个电话。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风有点大。
“九九,我最后一次陪你看雪是什么时候。”
陆海宁见她不说话,便主动开口。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他们俩在一起,都是张雨欣说的多,他大部分时候在听。
但现在张雨欣不太愿意说话了。
也不知道这三年,改变的是他,还是她。
时间总是把雕刻刀,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打磨出另一副模样。
“什么时候……”张雨欣呢喃,想了想,又摇摇头,“记不得了。”
她也懒得去想了。
“你十七岁那年冬天,你下晚自习的时候,晚上九点。”
张雨欣愣住,他记得这么清楚吗?
她又仔细想了想,确实是。
那天晚上,风很大,暴雪来得毫无预兆。
下了晚自习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校园门口等陆宅的司机。
大雪就这么不期然地落了下来。
洋洋洒洒,如柳絮,似白盐。
不一会儿,地上就像蒙了一层白纸,草地、树梢、楼房……全部都变成了白色。
张雨欣躲在传达室的屋檐下。
陆宅的司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就在她都打算走回家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终于停在了路边。
让她意外的是,陆海宁也来了。
昏黄色的路灯下,白雪幻化成美丽的倩影。
穿着一身黑色长大衣的陆海宁下了车,手上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他的手指很长,指节分明,撑着伞时遗世独立、分外好看。
张雨欣在不远处看着他下来,盯着他看,眼睛都忘记眨了。
落雪,路灯,陆海宁。
灯光在地上投下一圈阴影,他稳步向她走来。
“等急了?司机去接我了,不好意思。”他跟她致歉。
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张雨欣躲在他高大的身躯下,抬头看着他。
这个男人,好看得令人发指。
举止投足,都优雅迷人。
陆海宁勾了勾唇角,将雨伞往她这儿倾斜了一些。
她躲在伞下,躲在他宽厚的胸膛处。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她。
“你不是出差了吗?”她眨了眨眼睛,问。
“嗯,刚回天海市。”
张雨欣的少女心砰砰跳个不停,十七岁,她已经爱上了他。
她和他如此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独特的沉木香,安逸、沉稳。
靠在他的身边,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少女的爱情在大雪里悄然绽放。
能和心上人并肩走在一起,哪怕是一瞬、一刻,她已然知足。
传达室到劳斯莱斯有一段距离。
那一刻,她多希望路能再远点。
陆海宁就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的雪夜里无比醇厚。
“走回去?”
一刹那,张雨欣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啊!”
但,刚说完就别扭地抓了抓小脑袋。
他刚出差回来,很累吧。
陪着她走,显得她太任性。
她随即就道:“离家挺远的,还是坐车吧。”
外面的风很大,陆海宁觉得会冷,也就点点头:“走到前面那棵合欢树下。”
“好。”张雨欣立马就应了。
那一段距离,不长不远。
那时候的张雨欣多希望那条路没有尽头。
她靠在他的身边,他搂着她的腰。
一切都很平淡,但她的心早就怦然跳跃,少女心默默绽放。
她很喜欢那样的平淡安稳,雪夜里,他撑着伞,她依偎着他。
……
陆海宁见她陷入了沉思,知道她想起来了。
“九九,你那时候比现在乖。”陆海宁的唇角扬了扬。
“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张雨欣道,“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有我在,你可以永远不要懂事。”
太懂事,并不是一件好事。
任性、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而他,愿意让她撒娇。
他纵容她,他给她全部的特权。
只给她。
张雨欣再次沉默了。
她也想不问世事,无忧无虑。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很冷,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大多数时候,还都是陆海宁在说。
陆海宁本就不是一个会找话题的人。
那十二年,都是她说个不停,他听着。
总有一些事,变了。
这种变化,让陆海宁很烦躁。
“九九,天海市年年下雪,明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会带你来枫山。”陆海宁道。
张雨欣有些恍惚。
明年吗?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明年……她一定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不乐意?”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好。”她应了。
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可能就是承诺,这个“好”字,她怕是兑现不了了。
陆海宁听到她应了,倒很高兴,眸中显然多了光泽。
陆海宁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昨晚上没睡好吧?要不你先睡一觉,到了我喊你。”
“是没太睡好。”张雨欣兀自笑了。
陆海宁一直搂着她,压着她,害得她这会儿胳膊还是酸的。
“睡吧,嗯?”
张雨欣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陆海宁的车开得很稳,虽然积雪很厚,但也一路平稳向前。
路上的雪景极美,犹如水墨画,简单而不失韵味。
到枫山时,已经是早晨十点多。
枫山不高,因山上种满了枫树而得名。
这里一年四季都很美,秋天尤佳。
车子停下。
张雨欣还没有醒,她托着头,迷迷糊糊。
车里温度高,她的脸颊起了浅浅的红晕。
陆海宁伸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他侧过身来,吻上她小巧的嘴唇。
张雨欣是被吻醒的,惊了一下。
“到了?”
“嗯。”
某人淡定地从她的唇上移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外面是不是很冷?我怕冷。”张雨欣眨了眨眼睛。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这琉璃世界,真好看啊。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不会。”陆海宁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件大衣给她裹上。
一走出来,外面就下起了雪。
起初只是几片,慢慢儿,越来越多。
陆海宁撑了一把伞,搂着张雨欣的腰。
一高一矮走在通往枫山的小道上……
张雨欣离陆海宁很近,这感觉……恍惚回到十七岁那年。
她抓着外套,确实不觉得冷。
他个子高,替她挡了不少风雪。
陆海宁的伞往她这儿倾斜了很多,有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
乌云沉沉,天色昏暗。
雪花不断从天上飘下,洋洋洒洒。
陆海宁跟着张雨欣的步伐,走的很慢,他们从小路一直往上。
“走过这条路就是栈道,那里我让人修成三面玻璃全景的,可以看雪,也不会冷,冬暖夏凉。”陆海宁边走边道。
“你特地让人修的?”张雨欣讶然。
她记得,原先是没有的。
“嗯。”
“那得花多少钱啊。”张雨欣不敢相信。
陆海宁抓住她的手,笑了:“你怎么不问我花了多少精力?嗯?”
张雨欣不吭声了。
山上修全玻璃栈道,这不用问也知道花了很多精力。
“以后想来就来,这枫山,我买下来了。”
张雨欣再次错愕,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你买下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你要在这儿做项目?”张雨欣十分震惊。
这座山除了风景秀美外,看上去并没有太多利用价值。
远离市区,人烟稀少,周围又都是绿树农田。
也许是她眼皮子浅,看不到价值。
“看风景、度假,不觉得很好?嗯?”陆海宁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
“……”张雨欣真是一下子找不到任何话反驳。
有钱任性?
“我打算在那块地方修一处别墅,你觉得怎么样?”陆海宁指了指不远处。
“我不知道。”张雨欣实在没法帮他做决定。
这已经很超出她的想象了。
而且她以后,也不会来这儿的。
“过段时间让我的设计师拿图纸给你,你挑个喜欢的样式,还有装修。”
“你别给我挑,我不知道。”张雨欣慌忙拒绝。
他现在的意味很明显是在补偿她,可她不想要。
陆海宁也不问她了,问不问都一样,图纸还是会送过来的。
“走吧。”
陆海宁揽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张雨欣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依偎在陆海宁的身边。
这男人太强势,一举一动都不容她有分毫的拒绝。
张雨欣也不跟他反抗了,毕竟……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路上的积雪很明显被人打扫过,清出了一条平整的路。
沿着这条路,他们慢慢往上。
“冷吗?”陆海宁又问道。
“不冷。”
“嗯。”
她的手确实很暖和,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打着伞。
“你最近不忙吗?”张雨欣忍不住问。
“不忙。”
“那你陪着我也不是个事。”
她想提“赵美幽”,但他说过不准提,她就停住了。
“陪着你,怎么就不是个事了?在我看来,起码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我不会跑的。”张雨欣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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