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带上洗手间的门,怕吵醒陆海宁。
“你是海宁的什么人?我不喜欢跟小姑娘打交道,你把手机给海宁,我有话跟他说。”
陆林斌显然不太喜欢这个小姑娘。
语气,十分不满。
“我说了,他还没有醒,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吧,我转达他。”
“跟你能说什么?你告诉他,我在万象咖啡厅等他,让他醒来后去找我,关于他母亲的事。”
说完,陆林斌挂了电话。
张雨欣拿不准主意。
她心里头觉得,陆海宁是不愿见这个父亲的。
她给李浩杰打了一个电话,将事情说明了。
那头,李浩杰顿了一下。
“张小姐,陆爷和陆林斌之间的事,你清楚吗?”
张雨欣摇头:“我不知道,陆爷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可能……也不太想知道了。”
“那我告诉你吧。”李浩杰叹息,“不管你愿不愿意听,其实陆爷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所向披靡,在感情世界,他也是一个普通男人。”
张雨欣顿住了。
李浩杰将过往的一些事娓娓道来。
他想,张雨欣有权知道。
张雨欣默默听着李浩杰说,没有插话。
原来,陆海宁的父亲和母亲并不是真心相爱。
童晓丽性子刚烈,又有些强势,当年爱上了陆林斌,拼命儿追求。
童晓丽的父亲童智力是一直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他总说,陆林斌这人靠不住。
但,掌不住自己女儿喜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童晓丽追求陆林斌,陆林斌既没有明明白白拒绝,也没有完完全全接受。
直到童晓丽继承了童智力的一大笔家产后——
陆林斌终于打起了如意算盘,答应童晓丽的表白,和她结婚了。
童晓丽很傻,以为陆林斌终于被自己的爱情打动。
她一直深爱着陆林斌,爱到迷失了自己,爱到恨不得将什么都给他。
这份爱,轰轰烈烈。
但陆林斌再精明,还是算计不过童智力。
那笔家产,虽然是给童晓丽的,但依旧挂在童智力的名下。
陆林斌求而不得,恼火之下,拿走童晓丽手里的股份、珠宝、钱财去了英国。
凭借着小聪明,陆林斌在英国很快发达。
有了自己的公司,着实风光了很久。
从此,陆林斌抛家弃子,再也没有回国。
他在英国重新组成家庭,直到童晓丽跳湖自尽,他才回来看了童晓丽最后一眼。
听着李浩杰说完这些,张雨欣的心口起了波澜。
水花四起。
原来……
还有这么多的纠葛。
她真得是一无所知。
陆海宁从未对她说过任何、任何。
李浩杰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讲着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但张雨欣的心却不怎么太平。
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她是感同身受的。
她和陆海宁不一样,她是爱哭。
一难受,就哭。
而他却异常沉默和强大。
强大到可以支撑着自己在天海市立足,拥有超出寻常的地位和权势。
他承受的比一般人多很多吧?
然而,再强大的男人,心里头都是有一根弦绷着的。
不触发则已,一触发,则是天崩地裂。
李浩杰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张雨欣开门看向沙发
陆海宁还没有醒,他难得会睡这么沉。
他这人一向自律,早上都会起得很早,生活也很规律。
可能,真得太累了。
张雨欣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拾起来,给他盖好。
她拿了他的车钥匙和手机,轻轻关上门,下楼去。
万象咖啡厅。
独立包间里,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
西装笔挺,个子很高。
他的手里是一杯美式咖啡,正冒着白色的雾气。
张雨欣进来的时候,门一响,陆林斌转过头。
他的眼底滑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搁下咖啡杯,他上上下下把张雨欣打量了一遍。
“你是刚刚接电话的女人?”陆林斌问。
张雨欣也把他打量了一遍。
这男人和陆海宁长得有几分相像,不得不说,虽然他已经到了中年,但仍旧很帅气。
也难怪,当年让陆海宁的母亲追得死去活来。
这样的男人,不过就是四个字——
衣冠禽兽。
“是我。”张雨欣平静看着他。
“你是海宁什么人?他还没醒?还是说,他没勇气见我?”陆林斌勾了勾唇角。
“见你这样的人,需要什么勇气?”张雨欣开口,“你想见陆爷,也要看你配不配啊。”
张雨欣是不怕得罪陆林斌的。
这些年,她也没有为陆海宁做过什么。
男人处理这方面的事,多多少少会有局限,更何况是他的父亲。
她不一样,她跟陆林斌没有任何关系。
那十二年,陆海宁为她遮过风,挡过雨。
这……就当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小姑娘,你最好让陆海宁过来,不然,我也不能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你就算打我,也不奇怪啊,毕竟你是一个抛家弃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人。”
张雨欣站在他的对面,没有什么畏惧。
“你倒是帮陆海宁说话,他教你的?”
“需要他教我吗?你一个男人,这么没担当,就算你不是陆爷的父亲,我也看不惯你这样的人。”
“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童晓丽都不敢。”陆林斌冷笑。
“你还有脸提自己的结发妻子呢?她的名字,你也不配提!”说着,张雨欣顺手抓起桌子上的咖啡杯。
一甩手,一杯滚烫的咖啡落在陆林斌的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你配教训我?!”陆林斌火了。
他没来得及躲,被张雨欣泼了一身的咖啡。
滚烫滚烫!
躲闪不及!
“你说说,你对得起谁?陆爷的母亲?陆爷?还是说你那个小三?你一个都对不住!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只看得到自己的利益,女人只是你的玩物和利用品!”
张雨欣是被这种不知廉耻的男人气着了。
真得是衣冠楚楚,人面兽心。
“这位小姐,你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话?你别忘了,海宁有未婚妻,你还跟他纠缠,你就不是小三了?陆海宁他就伟大了?他比我还无耻。”
“他至少没有抛家弃子!”
“还有,我和陆爷是朋友,你不必用你卑鄙的想法来看别人。”张雨欣平静道。
这一大早,她似乎格外清醒。
“小姑娘,我不想跟你说什么,让陆海宁过来,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礼。”
陆林斌擦着身上的咖啡渍。
他脸色已经很难看。
被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泼了一身咖啡,感觉很狼狈。
“我说了,你不配让陆爷见你,见你这样的人,会几天吃不下饭的。有你这样的父亲,我觉得他可能会觉得耻辱。”
张雨欣一字一句说着,说得陆林斌脸色越发难看。
这些年,他也是风风光光,还没有哪个人敢当面指责他。
就算是陆海宁,也不会这么当面骂他。
陆林斌的脸色更加难看。
阴沉着。
“有时候,人得有自知之明,你和陆爷除了血缘上的联系,你们还有别的吗?既然没有,那你一次次来找陆爷,不觉得像只苍蝇一样讨人厌吗?”
“陆爷并不想认你这个父亲,你早就该知道的。如果你还想利用陆爷,那我觉得你可能打错了算盘,我想,下场最惨的那个永远不会是陆爷,而是你。”
“陆爷现在还会给你几分面子,但这份所谓的血缘关系能给你多少退路?如果你聪明,你应该离开,永远不要再来打扰他。”
“陆爷说不出口的话,我都替他说了,我不能保证我的想法可以代表他的想法,但这些,也一定是他想跟你说的。”
“如果你还有自知之明,就应该永远别再见陆爷了,否则,就算陆爷对你出手,也怨不得他不讲理。”
陆林斌被张雨欣的一番话说的毫无反驳之力。
他承认,她说的这些话,陆海宁永远不会说。
但不代表陆海宁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一个小姑娘,他没有什么好忌惮的。
“小姑娘,我不想对你动手,你乖乖离开,我和我儿子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陆林斌收敛着怒意。
但他双眼已经通红通红。
似乎,下一秒就能爆发!
张雨欣退后两步,避开陆林斌。
一个盛怒到极点的无耻男人,说不准会做出什么来。
但,就在这时,虚掩着的门被推开!
高大的陆海宁站立在门口,他皱皱眉头,疾步上前。
长臂一伸,将张雨欣揽进怀中。
“陆林斌,你该分得清,什么叫外人。她不是,你才是。”陆海宁冷声道。
凌厉的目光在陆林斌的脸上扫了一圈。
如刀子一般。
张雨欣刚刚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她从酒吧离开后,他就跟了过来。
他是怕她吃亏。
但他没有想到,张雨欣会替他说这些话。
“陆海宁,你!”陆林斌被气着了,“你跟你父亲这样说话?”
“父亲这个词,是分对象的,而你,不配。”陆海宁淡淡道。
陆林斌噎住,愣在原地。
每一次和陆海宁交锋,陆海宁都不会说太多狠话。
他以为,陆海宁多少是忌惮他的。
但他想错了。
“走了。”陆海宁揉了揉张雨欣的头发,将她带了出去。
咖啡厅外,停着一辆法拉利。
陆海宁让张雨欣坐在副驾驶上,替她系好安全带后,自己则绕到了驾驶位。
陆海宁开车的时候很专注,表情也比较冷淡和严肃。
“你生气了吧?我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只是这种人,以你的性格,不会当面跟他说太多。但对付这种人,你如果一味地退,他是会得寸进尺的,所以……”
“谢谢你。”
陆海宁打断张雨欣的话。
张雨欣愣了愣,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他。
她的大眼睛里充满错愕。
她以为陆海宁会说“这些事,不该你管”。
然而,她想错了。
陆海宁勾了勾唇,忽然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谢谢。”
她的心意,他懂。
她知道他不喜欢跟人当面争吵,遇见厚脸皮、无耻的人,在某些方面是要吃亏的。
尤其,这个人还有一层所谓“父亲”的身份。
所以,她做了这个恶人。
张雨欣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是在跟她说“谢谢”吗?
“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觉得正确的事。”张雨欣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窗外。
他能觉得对,那再好不过。
如果不对,就当她自作多情。
毕竟,这可能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没有太大的本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这几天,她哪里也没有去,想了挺久的。
陆海宁对她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他不爱她,也不是他的错。
“九九,以后出来,跟我说一声。”陆海宁语气轻缓,眉宇间隐匿着几丝担忧。
“我看你睡得正好,没想叫醒你。”
“以后不准了。”他就像唬小女孩一样。
张雨欣沉默了,以后……大概没有以后了。
“我昨天喝了很多酒?”他皱了皱眉头。
“嗯。”
“有没有乱说什么?”
“没有,你酒品很好,从来不会乱说的。”她说的是实话。
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喝醉了都带着无限的警惕。
“那有没有吓着你?”
“没有。”张雨欣摇头。
除了搂着她睡了一整晚外,他并没有太多过激的举动。
“九九。”他无奈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对我很疏离。”
她现在说话的语气、态度,都跟从前截然不同。
“我不是以前那个九九了。”
张雨欣撑着头,目光迷离地看着窗外。
眼神中,有几分萧瑟。
如这窗外的落叶,总带着几许离愁。
陆海宁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你父亲确实很渣,很无耻。”她换了一个话题。
“不提他。”陆海宁蹙眉。
“哦。”
“带你去吃早餐,饿了吧?”
“有一点。”张雨欣道。
车内的氛围有些冷。
他们之间的对话,短促而平淡,就像是两个不怎么熟悉的人,总是带着莫大的疏离。
这种疏离让陆海宁很烦躁。
“虎隆期中考试考了第一,他说你曾经答应过他,会满足他一个愿望。”陆海宁道。
张雨欣愣了一下。
她是记得的。
“他有什么愿望吗?”张雨欣托着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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