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240章 他不想死

    陆有义大概也没想到陆小猫会在这里，对方明明应该在京城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仅到了这里，竟然还刚好参与进了这桩案子？
    他借着余光瞧着不远处站着的陆小猫，叹息一声：“小猫，义父对不起你，可义父……也没办法。”
    陆小猫道：“所以你假死骗我？”即使义父能稍微提醒一下，她也不至于会为了救义父冒险去招惹汉王去招惹纪纲，难道义父就没想过她稍有不慎都可能实在汉王他们手里？还是说，从始至终义父根本就没在意过她的生死？
    陆有义垂眼：“我……我当时没想这么多，也没想过你会为了找我……”
    “所以义父你回去过？也知道这些时日发生的事？”陆小猫觉得心口堵得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来自她当成亲人的人来得打击致命。
    她不傻，听得出义父话里的意思，他没想到这么多这怎么可能？义父能从纪纲的手里逃脱，这么久甚至连纪纲的人都没找到任何他的蛛丝马迹，义父心思一向谨慎，怎么可能猜不到以他们的“父女之情”她会在他失踪之后做什么？
    他不是没想这么多，他是想了，但是不想赌，怕自己会泄露什么？
    他从始至终都没信过她？
    这个认知让陆小猫头疼不已，她静静望着陆有义许久都没说话。
    陆有义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却又不甘心，他当时的确是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是当时他被逼得急，前有狼后有虎，即使知道留下陆小猫可能对方会面临的危险……
    可他还是跑了。
    他承认自己自私，可他想活着，他不想死。
    “是义父对不起你……”
    “义父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陆小猫抹了一把脸，她当成唯一亲人的义父根本没她以为的那么在意她，这一点让她浑身发冷，却又莫名冷静得很。
    她不能因为自己太在意就强迫义父也拿同样的感情来回报自己。
    义父做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即使此刻心在滴血，她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这是义父的选择，我们不提这个。我想知道，那间茶楼的掌柜以及伙计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是他们想办法擒住他想要寻求的真相。
    陆有义原本以为陆小猫会难过很久，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恢复了，他大概没想到，所以等陆小猫重新提及很多年前那件事的时候他愣了下：“你……非要知道不可吗？”
    “是。”陆小猫说得斩钉截铁，“义父，事到如今，你还不想说出真相吗？我想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是那般心狠手辣的人，那么多条人命，真的都是你杀的吗？”
    即使她知道义父的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将她当成义女当成亲人看待，可这两年的相处，她不相信义父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那么多条人命……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
    陆有义沉默许久，大概是陆小猫眼底的失望，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神经，他叹息一声：“罢了，既然这是你想知道的，那义父就告诉你。”
    他望着不远处少年打扮的女子，这么久不见，对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他离开的时候对方还不到十七，如今估计快过十八岁生辰了吧。
    “是义父对不起你，可义父真的不想死，义父假死也是不得已的。因为义父……手里被纪纲抓了把柄不得已才不得不离开。
    否则，义父只会死无葬身之地。至于那茶楼的尸骸，也并非义父所杀，或者说，只有一人才是。其余的……却也跟义父脱不开干系。”陆有义说到这，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只是脖颈上横着的剑刃却是丝毫没有松开。
    陆有义像是不怕，他又走了两步才站定。
    楚天祈虽然一直没开口，可这个人到底是陆小猫的义父，对方没有威胁性之前他不会动手。
    陆有义继续道：“……当年义父跟人合伙做生意，就是开的一间茶楼。也就是你设了眼睛的那一间。不过当时却是有两间茶楼，那一间茶楼是后来的，他们想抢生意，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义父当时气不过，就去找对面茶楼的掌柜理论。
    可义父没想到，这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这些人都是纪纲的人，当时义父察觉到之后，跟那个掌柜动了手，可没想到……失手却将人给打死了。
    当时义父吓到了，就匆匆跑回去想逃走，可里面却突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义父逃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眼，却发现……”陆有义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与痛苦，咬牙切齿还带着对纪纲的怨恨。
    “你发现了什么？”陆小猫忍不住问道，到底是将她救了又教养了这么久的义父，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就将对方当成唯一的亲人，可如今……
    陆有义抹了一把脸，大概是想到当时的场景，脚下一软，蹲坐在地上，仰着头望着一处，神情凄凉：“义父没想到纪纲为了抓住我的把柄竟然能这么狠，我只是跟人动手误杀了一个人，可他却将整个茶楼的人都杀了，一个没留。我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气了，什么也没留下……
    可我知道，这是纪纲给我的警告，他拿捏到了我的证据，他在警告我、威胁我，用这架势控制我……可我最后还是输了，还是认命了。”
    陆小猫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段，她没说话，她此刻脑子很乱，几乎无法思考。
    陆有义苦笑一声：“纪纲将这些人杀了我百口莫辩，他拿了证据，我最后只能跟那对夫妇将那些尸体寻了个点给掩埋了。之后我就隐姓埋名跑了，这一跑就是好多年，不过后来我回来发现竟然这茶楼一直没出事，那些尸体也没被发现，我渐渐的开始松口气，觉得应该永远不会发现了……
    就重新用回了名字，后来就回了京。”他之所以那时候回京是因为得知周新危险赶回京，却只来得及救下周南海，也就是如今改名之后的陆小猫。
    陆小猫自然听出最后一句话里的深意，她想到过去这些年义父对她的好，慢慢蹲了下来：“义父，你去自首吧，与其让纪纲拿捏着你的这一点把柄，不如去自首，你误杀了一人，其余的人不是你杀的，我一定会帮你证明的。义父……做错了事就要改，这是你以前教我的，你忘了吗？”
    陆有义眼圈有些红，嘴唇哆嗦着瞧着陆小猫，“小猫啊……是义父错了。”
    陆小猫眼圈也有些红，上前环住了陆有义的肩膀：“义父，去自首吧，我是你的义女，一辈子都是……”
    陆有义深吸一口气：“好，义父答应你……去自首！其实义父这些年也一直心里很不安，一直很愧疚，如今这般反倒是松了口气，压.在身上这么多年的石头也彻底没了。义父心里……心里……”他踉跄着要起身，陆小猫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楚天祈瞧着他们这样，想了想，将手里的剑收了回去。
    陆有义站直了，望着陆小猫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自首之前，我想给你一些东西。”
    “嗯？”陆小猫一愣，“义父你要给我什么？”
    陆有义眼底带着慈爱的光：“义父知道你们一直在找纪纲的证据，这些年义父一直在躲他，他之所以这么对义父不肯放过，却又不敢真的杀了就是因为他拿了义父的把柄，可义父却也拿了他的一些证据。”
    “义父你有纪纲的证据？是什么证据？”陆小猫眼底一喜，与楚天祈对视一眼，若是能拿到纪纲的一些证据，那将纪纲拉下马就容易多了。
    陆有义的视线却是看了楚天祈一眼，显然对他不放心：“他是纪纲的义子，你确定他……”
    陆小猫道：“义父，楚大人救了我很多次，他跟纪纲不一样。”
    陆有义叹息一声：“其实有件事你不知道，说起来，义父其实是纪纲的师兄……”
    “什么？”陆小猫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只可惜……”陆有义摇摇头，“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过这证据义父只想把地点告诉你一人，等义父去自首了，怕是以后也没办法拿到了，以后能不能扳倒纪纲，就只能靠你一人了。”
    陆小猫眼圈有些红，“义父，我会去看你的。”
    陆有义也红着眼摆摆手，随即等陆小猫靠近了，才斜睨了一眼楚天祈。
    楚天祈看出来陆有义不信任他，退后两步，将视线转到不远处，陆有义这才压低声音道：“义父说的这个证据是……让你放了我！”
    随着最后几个字语气一变，陆小猫感觉到脖颈上有冰凉的东西抵着，与此同时，被陆有义死死勒着肩膀迅速往一旁退去。
    楚天祈察觉到不对，迅速就要上前，却在看到陆有义横在陆小猫脖颈上的匕首时眼底一沉：“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