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137章 过河拆桥

    中年男子的视线因为这句话再次落在陆小猫身上，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次为了取信瘦猴以及九阶堂的人，陆小猫专门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袍，加上她长得好，模样出众，往那一站，倒是像极了一个富家矜贵的小公子，让中年男子眯起了眼：他其实也不舍得九阶堂解散，这毕竟是他一年来的心血。
    可他是真的撑不下去了，那些上面压下来的外债，加上这些时日入不敷出，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得过且过，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彻底摧毁了他最后一点信心，加上上头也有这个打算，他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打算直接将这个承载了他的心血，却又让他无能为力的地方，彻底消失。
    陆小猫的出现，无疑在这一片荒芜中，开出了一片嫩芽，虽然还弱小，却让男子沉默了下来。
    许久，中年男子也就是九阶堂的堂主望着陆小猫，皱眉：“你真的想接手九阶堂？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小猫道：“只要九堂主给我这个机会，我定不负厚望。”
    中年男子还没说话，其余的几人堂众对视一眼，望着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毛头小子，竟然想给他们当老大？他们皱着眉，突然齐刷刷站起身：“堂主，你难道真的想让我们跟着这么一个小子？我们不同意！”
    “就是！堂主当初是你说的，会给我们一个安稳之所，可突然说解散就解散了，我们不服。”其余几人看有人带头，就有了底气，“再说了，凭什么他一来就直接接手？我们不服。”
    中年男子看了他们一眼，那几人没敢再多说什么，显然心气儿不顺，是不服气的。
    陆小猫也看出来了，她本来也没打算直接一来就直接当九阶堂的大当家的，她刚刚观察了一下，这些人虽然瞧着吊儿郎当的，似乎挺听这中年男子的话，若是他走了，她就算是买下了九阶堂，怕是也呆不长。她既然需要维持住九阶堂来打入同方派的内部，那九阶堂不仅要保住，这些人暂时也不能散，即使再招人，上头需要考察，也不一定真的不会怀疑什么，反而容易引起太大的注意。
    “九堂主，我本来也没打算直接当这个堂主，也就是看你们遇到了难处，这才开了这个口。这样吧，堂主你依然是堂主，随意给我找个职位就行，你觉得如何？”陆小猫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却是迟疑了，他看了眼陆小猫，又看了看虽然还梗着脖子，却明显真的怕九阶堂真的解散了的众人，最终，男子的目光再次落在陆小猫身上，却是道：“我已经打算回老家了，在京城呆的久了，倒是怀念那些悠闲的日子了。这样吧，大家既然不信服这位小哥，那就给对方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我继续担任这个堂主之位，暂代大当家，这位小哥当二当家，只是需要拿出一千两，帮我们交了这个月需要上供给上头的银钱。等一个月后，若是你能把九阶堂的外债给还清了，那么，我就将这个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你，相信若是到时候你有这个能力，大家也能信服。可若是不行……那一个月后，九阶堂已然解散。你们以为如何？”
    中年男子看向众人，众人对视一眼，大概从男子眼底看到了决定，不容更改。他们舍不得这个“家”真的就这么散了，最终看了陆小猫一眼，垂下眼，算是默认了。
    中年男子再次看向陆小猫：“一个月的时间，一千两，你可愿意拿出来？”
    陆小猫自然愿意，毕竟先前为了要进来，她是打算花八百两的，立刻应声同意了。
    陆小猫拿出了一千两，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只是心情却极好，暂时保住了九阶堂，也就离同方派更近了一步。
    中年男子倒是说话算话，直接拿出了二当家的令牌给了她：“明日还是这个时间，我会将账本整理一番，还有我们九阶堂的几处产业，这一个月的时间，能不能成，听天由命吧。”中年男子并没有报任何希望，他之所以给了这一个月的时间，一则也是能给大家缓冲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让众人死心。
    就算是有再多的人愿意接受，可那些入不敷出的外债，来再多的人也没用，他们注定是要解散的。
    那些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垂着眼，从陆小猫走出去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陆小猫就是在这种沉默的氛围里，带着楚天祈以及胡三离开了这处旧宅。
    因为瘦猴还需要开会，暂时没跟上来。不过陆小猫与楚天祈对视一眼，自然知道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当时陆小猫跟对方说的就是先给他五十两，随后再将剩余的银子给他。不过瘦猴先骗他在先，本来剩下的银子就没打算给他，瘦猴这会儿怕是要气炸了。
    回城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寻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陆小猫与楚天祈待了一间房，她知道很快瘦猴就会找回来。
    这里既然是九阶堂的地界，那么眼线必然不少。
    果然，半个时辰后，房间的门敲响了，陆小猫与楚天祈本就没睡，一直坐在桌前等着，温声，陆小猫朝楚天祈看了眼，楚天祈如今扮作的“楚家长工”去开了门。
    门一开，就对上了瘦猴那张极为难看的脸。
    瘦猴绕过楚天祈直接走了进来，到了坐在那里闲适的陆小猫面前，垂着眼，眼神凶狠：“你什么意思？”
    陆小猫脸上没什么表情，抬眼朝着对面指了指：“坐。”
    瘦猴阴沉着脸，没动。楚天祈走到了陆小猫的身后，垂着眼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盯着瘦猴，眼神淡淡的，却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两人一站一坐，一个闲适一个淡定，可给人的感觉却都是让人有种被震慑的感觉，瘦猴莫名觉得面前这位先前以为的、好忽悠的富家公子，似乎并不如他先前以为的那般好忽悠。这种感觉，让瘦猴皱紧了眉头，可还是最终在对面坐了下来。
    三人呈现出来的局面，是谈判的架势，不过一边是一个瘦弱单独一人，另外一边，却是两个，这局势……怎么看都像是瘦猴落了下乘。
    他显然很不满，先声夺人：“楚公子，我们先前可说好的，先付五十两定金，由我带你们过去，之后再将剩余的银钱交出来。怎么，你这如今是过河拆桥？已经进了帮里，就不打算认账了是不是？可我瘦猴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个亏！老子可不吃！”
    瘦猴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桌面咣当咣当的响，杯中的茶水流出来，这让陆小猫身后的楚天祈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却没说什么，等陆小猫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并不插手。
    陆小猫表情依然没什么改变，她等瘦猴发泄完了，才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眯眯看向对面瘦弱的男子，对方眼睛泛着血丝表情阴戾，显然昨晚上没睡好，加上今日跟着他们走了这么多路，又经历了一遭差点九阶堂解散，这让对方慌了。
    可对方慌的却不是九阶堂到底会不会解散，而是解散了之后，他失去了这个身份的庇护，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不容易，也担心拿不到银钱，对他想要做的事会形成阻碍。
    这才是对方真正暴怒的缘由，既然知道，陆小猫就成了这个主导者，而面前这个原先的主导却成了被动。
    “我们来好好谈一谈。”陆小猫摊开手，朝对面的男子伸了伸，只是对方刚想点头的时候，她却突然喊出了那个名字，“侯德贵。”明明是很普通的名字，九阶堂的这些人甚至胡三，都是知道的，可偏偏这时面前这位少年喊出来，给瘦猴也就是侯德贵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他的心跳了一下，放在下方本来已经抬起打算与陆小猫握手的手就那么攥紧了，不动声色看了陆小猫一眼，对面的少年弯着嘴角笑着，瞧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刚喊那个名字，只是随意就那么喊一喊，可侯德贵的直觉，觉得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大概是看出他的迟疑，陆小猫直接开门见山，笑了笑，“或者，你更想听我唤你……侯绍才的兄长？嗯？”
    随着这几个字说出口，侯德贵猛地站起身，表情比来之前凶狠百倍，甚至有种想要直接扑过来灭口的感觉，可这一切，都被他即将暴怒之前的一瞬间给隐忍住了，咬着牙，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方既然敢这么说出来，还这么淡定，侯德贵不确定对方知道了多少，或者还有多少帮手，如果动手，他有几成的把握，对方既然来了，不可能没有后手。
    侯德贵不敢赌，他就只剩这一条烂命，他还要给绍才报仇，如果他死了，他那可怜的胞弟的尸体甚至都可能找不到，可能都没有一个牌位，一个坟墓……他不甘心，就是这种不甘心让他隐忍了下来，怒而不发，在陆小猫的示意下，梗着脖子，重新坐了回去，神情却是依然紧绷，丝毫没有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