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祈反应却是平静,道:“这尸体昨夜送来之后,还没让人看过,不过白日里一瞧,发现这尸体嘴角又血迹,眼角也有。”这情况不太对,他让人问了北镇抚司专门管验尸这一块的,结果对方也一知半解,所以楚天祈想了想,亲自去了一趟梁府,将陆小猫带了过来。
陆小猫垂着眼,脑袋里似乎有一根弦绷断了,她想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怪不得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杨荭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死了?
她一直想不清楚,如今看到这样的情况,她想自己大概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她将昨夜包裹着那封信的油纸包递给了楚天祈:“能查一查这东西是从何处弄来的?何时被梁府购入的?都能查一查吗?”
这油纸包瞧着质量不错,不像是一般的,那些容易渗水。
昨夜她瞧了,这东西一点都不渗水。
昨夜她就觉得奇怪,杨荭如果真的是想不开,可这件事情梁昶然知晓,甚至好多人都知道,她先前见到杨荭的时候,对方模样还很正常,不可能突然出了血就突然要死要活了。
如果是一时想不开,跳了井,可怎么还记得写封信还为了怕信花了,专门买了这么一个油纸包包裹住?
这不像是想不开,反倒是像一开始就商议好的。
可如果梁昶然一开始就想好了让杨荭顶替真正的杀人凶手,可为何要冰冻尸体?
除非……杨荭可能两日前出血之后就死了。
为了伪造成昨夜刚跳井,放入了冰窖里延缓死亡时间,才会因为体内出血,等冰冻缓解了之后,反而五官流出了血。
可还是有哪里不对……
楚天祈自然没意见,他派人去查了,回来之后,静静瞧着陆小猫面无表情地开始验尸,只是等刨开尸体,楚天祈就看到对方的脸色彻底变了。
“怎么?这尸体可是有什么问题?”
陆小猫握着刀的手完全僵住了,她瞧着这具刨开的尸体,第一次有一种浑身冒寒气的感觉……
她一开始以为两日前杨荭就死了,是在流产之后死的……
可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
楚天祈迅速走过去,看她一张小脸惨白如纸,眉头皱得更紧了:“到底怎么了?”
陆小猫瞧着内里即使被冰冻也腐败的厉害的尸体,胃里的食物的状态……
陆小猫感觉到一种从脚底板渗出的寒意,她没有理会楚天祈,绷着一口气,将杨荭的尸体彻底解剖了一遍,等确定了尸体的状况,结束了之后,她恍惚地走到角落,坐了下来,只是望着那具尸体,许久,才哑着声音指着道:“楚大人,你知道……那具尸体死了多久了吗?”
楚天祈看她情绪不对,眉头皱得更紧:“不是昨夜刚死的?”
陆小猫慢慢摇摇头:“不……这具尸体,至少,死了十日以上了。”
说出这句话,连陆小猫都不信。
可怎么可能呢?
十日以上?
她明明前几日还见过杨荭,对方还亲手帮她擦了药,不仅如此,她还亲眼见到杨荭买了堕胎药,那的确是活生生的人,可为什么这具尸体内里的腐败程度,加上一些验证,的确是死了十多天了?
即使被冰冻过,可到底太久了,表面能掩饰,可别的还是不一样了……
楚天祈也愣住了:“你说什么?不可能。”
陆小猫垂下头:“我也想说不可能,可事实就是这样,这具尸体的确是淹死的,因为被冰冻过,具体的时日不好推算,但是至少十日是有的,怀孕四个月……”与她先前以为的杨荭怀孕的日子也不一样。
若非她不相信鬼神一类的,她瞧着这具尸体,再想到前两日还见到的活生生的人,她都以为杨荭诈尸了,先前见到的真的只是鬼……
可怎么可能呢?
到底哪里不对?
就在陆小猫一脑门的匪夷所思时,停尸房的门被敲响了,楚天祈皱着眉看了陆小猫与那尸身一眼,走到了门口:“何事?”
外面传来锦衣卫的声音:“大人,那油纸包查到了,是离梁家几条街的一家杂货铺,上面隐蔽处对方标了记号,属下去查了,说是两日前被买走的。”
楚天祈嗯了声,让人退下,这才重新走到了陆小猫的面前:“你确定这尸体死了十天以上?”
楚天祈是见过杨荭的,毕竟先前查案子,所有梁家的人都要到场。
梁老爷死了都不到七日,这尸体怎么可能死了十天?
可这少年又不像是说假,那么就值得推敲了……
陆小猫嗯了声:“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尸体当真是死了十日以上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只觉得匪夷所思,“这是邪了门了,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前两天还见到了杨荭,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站着,还有前几日,我刚到梁家的时候,她还亲自给我涂了药,怎么会死了这么久了?”
如今又不是夏日,可能会出问题,如今是冬日,就算是想要加快尸体腐败的程度都不可能。
楚天祈也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随即,就听到陆小猫恍惚的喃喃一声:“要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会信的,除非这时间真的有起死回生这种事,否则,怎么可能一个人死了十天了,却还能这几日活蹦乱跳的出现在面前?”
楚天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上前,握住了陆小猫的肩膀,眯着眼:“杨荭流产,你确定亲眼见到了?”
陆小猫啊了声:“见到了,当时好多血……”
其实这也不对,她是见到了好多血,但是毕竟没亲自看过对方的状况,其实……“大人,你……想说什么?”
楚天祈墨黑的瞳仁里却是隐隐有光浮动:“我大概知道对方是如何‘起死回生’的了。”
陆小猫听到楚天祈的话愣了下,半天没回过神:“你知道?她是如何起死回生的?”
她这段时间待在梁家,如今的思路完全被掐死了,她总觉得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是临门一脚,却总是被挡在了里面,让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楚天祈的视线落在被白布重新盖住的尸体,眉眼锋利而又沉冷,“你此刻是不是很疑惑,为何你这几日在梁家是一直见到杨荭的,可对方却突然死了,而这具尸体,却死了十日以上了,你不信鬼神,所以觉得特别不可思议,特别疑惑?”
陆小猫点头:这的确是她如今比较疑惑的一个点,毕竟她不信人真的可以死了还能像是活人一样活着,除非这个人……根本没有死。
陆小猫突然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楚天祈,眼底迸射出一道光,亮得惊人:“你、你的意思莫不是……说杨荭根本没死?”
她说完这句话,又迅速摇摇头,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刚刚检查过了,这张脸根本就没有问题,的确是杨荭,更何况,对方的确是怀孕了,按照时间来推算,刚刚好就是当时梁老爷与梁大bi迫杨荭的那个时候,所以,这个十之八九就是杨荭无疑了,可楚天祈先前的意思是……
楚天祈挑挑眉,望着陆小猫疑惑紧皱的眉头,少年咬着唇,黑漆漆的眼珠,眉眼黑白分明,不得不承认,少年有着一副好相貌,楚天祈忍不住有一瞬间看愣神,随后转过视线,冷峻的面容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我没说过杨荭没死,你面前的这位,的确是杨荭。不过,‘杨荭’的确没死……”
楚天祈奇奇怪怪的一句话,听得陆小猫一头雾水,什么杨荭死了,杨荭又的确没死?
她紧皱着眉头,只是对上楚天祈深邃的瞳仁,突然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她将这句话又细细琢磨了一遍,等琢磨到楚天祈加深的那句话,后面那个说得分明根本不是杨荭,却又是杨荭……陆小猫怔愣过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你的意思是……面前这个的确是杨荭,而杨荭的确十多天前已经死了。而我这几日在梁家看到的那位,却不是杨荭而是一个与杨荭长得很相像的人?可梁家的人就从来都没有看不出来吗?他们可是与杨荭朝夕相处的人啊?”
先不说别人,别人也许还能避一避伪装一下可能看不出来,但是梁昶然呢,杨荭是他的通房,他与杨荭几乎是朝夕相处的,是绝对不可能是看不出来的,可偏偏,为什么梁昶然没看出来?
不过楚天祈这个推断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她虽然看到那个“杨荭”去买堕胎药,却是真的检查过对方是不是真的有孕,所以,如果只是一个相像的人,也完全是能够伪装的,只是……
“当时那个‘杨荭’大出血流产的时候,刘姨娘与大夫是亲自过去看过的,如果她想要瞒过去,也很难的。”陆小猫仰着头,不解的问出声。
楚天祈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白布掩盖下的尸身:“是吗?若是刘姨娘与那个所谓的大夫根本就知道呢?别人对杨荭也许不了解,但是那几个一直待在后院的,那两位姨娘,与梁昶然,是完全能分辨出来的,但是偏偏对方像是根本没看出来一样,所以……”
陆小猫抿紧了唇,她终于知道楚天祈想要说什么了,只是,那个想法一起,从头到尾顺了一遍之后,陆小猫抬起手臂,无力地撑住了额头,如果他们的推测是真的,那么这些人……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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