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对这个身份稍稍有些陌生,兀自怔忡一会,方才觉得有些荒凉。
本应是风光大嫁的日子,她却走得如此寒酸,连鞭炮都没有,只有一辆马车,独自进宫拜见。
夜明玑早已料想到她的今天,想必已经在心里偷偷笑过了。
佟裳想到夜明玑得意的神态,长呼了口气,强迫自己平复了情绪,顿了顿道:“汪全那边可都交代好了?”
阿绿道:“小姐放心吧,汪全早就打点好了,小姐的库房没人敢进去,咱们那些体己,他这两天就会先送过来,其余不要紧的留着日后慢慢再送过来。”
佟裳吁了口气,放下心来,马车过了家门口的巷子便跑了起来,她这趟出门,虽不坐嫁娶的鸾车,但车上有掌印府字样,路上还算畅通无阻。
佟裳这几日被教习烦扰得睡不安生,早起又三跪九叩,这会已经有些疲累,她打了个呵欠,略有困意。
恍惚觉得马车抖了一下,也没怎么在意,走过去许久她才想起来,问道:“刚才可是撞到了什么人?”
车夫道:“没撞着什么人,只是刚才在岔路口时碰见了将军府的车架。”
佟裳蓦然想到上回在考场外面撞见萧骞泽的事,想要掀开帘子看看,却被阿绿挡下了,“小姐别管什么将军府不将军府了,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您还是好好想想一会进了宫怎么应付那些人吧。”
佟裳想想也是,便没再理会。
坤宁宫一片喜气洋洋,先前长公主出嫁时的喜字还未来得及揭下,如今又添新喜,各处宫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佟裳的马车一进宫门,便由小太监领着径直进了坤宁宫。
佟裳的婚事是由皇后娘娘亲赐,加上她御医女的身份,按理该从坤宁宫出去。
皇后赐佟裳半副嫁妆,又收拾出一间厢房供她坐卧,佟裳穿戴好坐在新床上,由宫人进来祝贺,再象征性的给些彩头。
一整日捱下来,好容易到了吉时,佟裳已经筋皮力尽,突然听见院子里吵嚷,凝了神方才听见他们说新郎官来了。
阿绿急忙上来替她整理仪容,张婆婆过去打起门帘,“大人。”
易恒恩了一声,带着白奉天与两个捧着东西的小太监缓步入内,他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吉服,与平时的他多了几分柔和。
“等累了吧?”
易恒走到床边,温言道。
佟裳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只是突然这样四目相对,她竟然有些紧张起来,一颗心砰砰直跳,摇头道:“没有。”
他朝一旁的空桌子看了一眼道:“吃过东西了吗?”
“我怕吃饱了犯困,早上到现在只喝了茶水。”
“一会还有好多事做,先吃点汤圆垫垫。”
易恒抬了抬手,跟着的小太监将手里端着的汤圆递过来,佟裳知道古时嫁娶的规矩,料着这汤圆必是生的,谁知咬开一个竟是熟的,白糖和黑芝麻用猪油和的馅料,咬开只觉满口香甜,馥白的汤汁里加了糖桂花,香气馥郁却又能稍稍中和下馅料的甜腻。
佟裳吃汤圆的时候,突然想到为什么易恒给她吃的汤圆会是熟的,因为他们不能生孩子。
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佟裳吃了六颗汤圆,一旁的婆子说了六句吉祥话,扶她起来,“易大人,佟姑娘,吉时到了。”
“走吧。”易恒亲自牵了她一手,携她出门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与佟裳那里的冷清相比,前院热闹非凡,皇后娘娘作主请了六宫一起来热闹,颐嫔自不必说,安嫔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也过来凑热闹。
大家正在院子里看杂耍,突然听见小太监通传,皇后转头看见易恒与她并肩走来的画面,眼睛微微刺痛了一下,耳边听得安嫔道:“果然是才子佳子,天造地设的一对,还是娘娘您懂得易大人的喜好,妾身之前斗胆向易大人介绍本家侄女,易大人也没瞧上,唉,也怪妾身的侄女不争气,不如佟姑娘姿容瑰丽。”
皇后嘴角含了一丝笑意,语气却似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佟姑娘有造化,听说之前没指婚时就见过易大人,所以本宫事后想,兴许是给别人作了嫁衣裳也未可知。”
安嫔听出其中端倪,故意露出惊恐的表情,朝那边的颐嫔瞥了一眼道:“不知是谁这样大胆,敢利用皇后娘娘?”
大公主道:“易大人的与佟姑娘的事,谁会渔翁得利自然就是谁,安娘娘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了吗?”
素熙装出一副天真无邪口无遮拦的样子,亲昵地依偎在皇后娘娘身边。
颐嫔与皇后不睦已久,自打颐嫔怀孕以来,安嫔更加依仗皇后,事事处处与她作对,素熙更不用说,自然是皇后一党。
皇上的后宫本就稀少,她三人抱团后,竟形成了颐嫔孤立无援的状态,不过好在颐嫔身怀龙孕,有佟裳与佟世霈诸人细微照料,孕后身体调整得还不错,只等诞下龙子,再作计较,所以此时,面对奚落,颐嫔也是安然自若的神态。
安嫔瞧得一肚子火,转头对皇后道:“娘娘瞧她,肚子才几个月大就作出那副样子,来日若真让她生下皇子还了得?”
皇后虽然不喜欢颐嫔,却也不想让安嫔得势,颐嫔将来生下儿子,顶多母凭子贵,危及不到她的后位,而安嫔就不同了,安嫔出身高贵,又有安平候府做依靠,若她得势,她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不过眼下,她倒乐得看见她们双虎相争的局面。
“颐嫔的肚子也有六个月了,该找个人相看相看了,看看是男是女。”皇后语声平淡。
安嫔压低了声音道:“臣妾早就打听过了,好像是个女孩。”
皇后哦了一声道:“怎么本宫瞧着像男孩呢?本宫是生过男孩的,怀男孩跟怀女孩孕妇的状态是不同的,本宫瞧着,颐嫔这胎倒像是个皇子。”
“皇子?不可能。”安嫔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不过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略有一些慌张,转头去看皇后脸色,却见她面带喜色,仿佛并不为颐嫔的肚子苦恼一般。
安嫔正想着拿什么话来回转,正好这时,易恒已经携了佟裳过来,便顺势揭过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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