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珍重。”皇上犹豫再三,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四个字而已。
看着皇兄眼眶发红,夜明玑于心不忍,虽然心里对于皇兄让她和亲的决定有些怨恨,可是身为东穆的长公主,她明白自己的使命与身不由己,她落到今天的地步,并不只是皇兄个人的决定,更多的是宿命的因素。
夜明玑想到此间,缓和了语气道:“皇兄你也要保重才是,那些铁器虽然有意思,只是皇兄必竟是一国之君,有时候还是要多过问一下朝政才是。”
“朕不喜欢那些东西,你是知道的,再说,朝政不是有易大人跟左相大人在吗?他们都是朕最信任的人,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夜明玑不过才说了一句,皇上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使得她后面的话也没再说出口,随着钦天监催促时辰到,皇上便匆匆放了手,推她进鸾车。
夜明玑落座之前,最后又看了一眼易恒,嘴唇翕动,对他说了几个字。
易恒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口形,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恒哥哥,再见!
易恒想起小时候每次去废宫看望明玑,要走的时候,她总是依依不舍的说,恒哥哥,再见,恒哥哥,再见呀。
她觉得说了再见就一定会再见。
夜明玑不肯上车,一直在等着易恒回应她,可易恒一直没有动,直到身边的宫人看不下去,将她强制性的按到车内,四周礼乐声起,鸾车也缓缓启程了,易恒才垂下目光,亲自扶皇上回去,从头到尾,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皇后远远看着这一切,嘴角牵动,扬起一抹冷淡的笑容,夜明玑必竟还太嫩了些,易恒这种人,是不会因为区区情感屈服的,他毕生追求权利,他所有的感情也都只为权利而屈服。
所以皇后一直认为易恒绝对不会背板他,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比权利更加诱人,而这世上只有她能带给他无上的权利。
人群之中,佟佳凝的视线,一直盯着远处的萧骞泽,他已经如愿成为御前统领,站在皇上身边的风姿是那么帅气,今天进宫的女孩多半人的目的跟她们是一样的。
佟佳凝不难注意到身边已经有不少小姐都已经注意到她了,那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耳中,如一片嗡鸣,让她头疼。
是啊,萧骞泽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选择她作为妻子。
她不过是佟家西府里的小姐,虽是嫡出,却也没有可与之匹配的,何况她向来不怎么聪慧,在府里还要被庶出的佟佳沅欺负,作他夫人的人,应该是个聪慧的女子,懂得为她主持中馈,打点前程,而她什么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佟佳凝的情绪变得失落起来,再提不起半分力气。
“姐姐,那不是上将军的四公子,上次大伯结婚他还来过咱们府上,听说皇上很是器重他,没想到他的官位居然这么大。”佟佳沅凑过来跟她说话。
佟佳凝没什么心思,只是淡淡不说话。
佟佳沅轻哼着道:“真不知道他哪里好,怎么那么多女孩子喜欢,要我说呀,嫁人当嫁人中龙凤。”
佟佳凝听这话觉得怪异,转头看着她道:“萧公子还算不得是人中龙凤吗?”
“当然不算,天子才算是真命天子,人中之龙。”佟佳沅看着远处的皇上,眸子里露出一丝倾慕的神色。
她只知道当今皇上年轻,却不想是这么一个俊秀的少年,穿着明黄龙袍的身影显得那样出挑好看,怪不得母亲说,皇上才是这世间的主人。
“那你是要嫁皇上喽?”佟佳凝的语气略显不屑,不为别的,是因为当今皇上已经好几年不选秀了,所有的妃嫔都是由皇上亲自指了接进宫来的,而这些被接进宫的嫔妃,大多是因为族中有功,才会被皇上嘉奖,得此殊荣。
像佟世鸿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御医,几辈子才能立功?
“我劝你趁早死心吧。”
佟佳凝淡淡奚落,转头看着颐嫔道:“你看看姑姑还不知道吗?姑姑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怀了孕才争得了一个嫔位,宫中的生活岂是好过的,不如嫁个寻常男子,安安稳稳过一生。”
“父亲不就是寻常男子,你觉得母亲过得安稳吗?咱们府中难道就没有那些事?”
佟佳沅十分不服,与其在府里斗个死去活来,不如到后宫大展拳脚,万一得势,那可便是嫔妃之荣,远比在府里做人家妻妾在好,争破了天也只是正室之位。
今天进宫的多是朝中大员的夫人,看着那些夫人恭维在嫔妃们面前的样子,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佟佳凝见说不动她,便不想再浪费唇舌,转身走开了,佟佳沅留在原地,看着皇上若有所思。
送走了长公主,大家并没有散去,晚上还有宫宴,因皇后娘娘要回去更衣,便打发大家各自散去。
佟老夫人带着二夫人去往颐嫔的宫中稍作歇息。
颐嫔托赖没有参加长公主的亲送仪式,在宫里休息,佟老夫人到时,门口的宫人立时就要通禀,二夫人这时突然心中一动,拦住他道:“别忙,吵着娘娘休息就不好了,我们自己进去。”
小太监见是颐嫔的家里人,也便没有说什么,答应一声就下去了,佟老夫人觉得此举是二夫人细心体帖,却不知她其实另有想法。
自从上次佟子琏的棺材掉落一事,二夫人心里一直对佟佳柔有些忌惮,因为之前佟子琏的死,二夫人一直怕他们母女俩把事情说出去,周姨娘如今半死不活,府里已经有了些风言风语,为了让流言消散,也让老爷相信她,所以今天她才故意带佟佳柔进宫。
佟佳柔这孩子在府里一直老实巴焦,她原先也没想过她敢将那件事说出去,没想到前两天她居然把那件事告诉了裴氏,这让二夫人大为后悔,后悔没把喂给周姨娘的疯药给这丫头也喂一些,将这丫头斩草除根。
原本,她计划今天带佟佳柔进宫之后再动手,一来显示她仁厚,二来大家也疑心不到她头上,却想到这丫头能得颐嫔喜欢,万一她将佟子琏的事告诉颐嫔?
她处理裴氏已经费了些周折,若是颐嫔也知道了……
二夫人想到这里,步子不由加快了一些。
扶着佟老夫人走到门口,渐渐已经可以听见里面细微的说笑声,突然听见“大哥”二字,二夫人浑身像是被扎了一下般,瞬间直起腰身,将旁边的佟老夫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哦,没事。”
二夫人恢复了往日神色,扶着老夫人进殿。
“老夫人,仪式办完了?长公主送走了?”颐嫔笑着相迎,吩咐宫女端上茶点冰碗,“连天暑热,老夫人坐下歇一歇,吃些冰碗消消暑吧。”
“多谢娘娘。”
佟佳柔也忙起来行礼,“老夫人,母亲。”
二夫人看着她的眼神十分犀利,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个洞似的,“你在这里可有好好陪着娘娘,可有乱说什么,乱做什么惹得娘娘心烦没有?”
闻言,佟佳柔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低着头小声道:“女儿安分守己并没乱说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二夫人心里发恨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作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像是我虐待你了似的。”
她的声音本来就高,这样一吼,更像是吵架一般,颐嫔宫里哪出现过这种状况了,当即有宫女上前劝阻,“夫人的消消气,娘娘怀着龙孕,听不得这样大的声音。”
二夫人这才意识到是在宫中,略为收敛了一些,到颐嫔座下福了福身,方才坐下了,佟佳柔也委屈地站到了一旁。
至此,颐嫔虽然什么也没说,对二夫人的印象已经坏到了极致,因此对她态度淡淡的,佟老夫冷眼旁观,想着左右还有佟子昂,她有心替二夫人说句话,却被颐嫔几次打断,也就不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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