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不给呢?”佟裳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道。
佟老夫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明快地拒绝,愣了好一会才道:“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跟你父亲都这样跟你商量了,你倒还拿起款来了?”她转头看向漠不作声的佟世霈,“你瞧瞧,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佟老夫人气得脸色紫胀,佟世霈深怕她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劝道:“母亲别生气,儿子再好好跟她说说,想必她不会不给的。”
佟世霈过来看了佟裳一眼,压低了语气道:“你跟我出来。”
佟裳垂首跟着他来到起座间外面的抱厦,“爹。”
“听老夫人的,把你的嫁妆先挪出来一部分给佟佳仪用。”佟世霈背对着她道,目光看着窗外,仿佛十分烦恼的样子。
“可是……”
“就算是我求你,裳儿,不要忤逆老夫人,她年纪大了,也没几年活头了,我这一辈子没什么能耐,做为佟家继承人,虽然当上了院使,却一直没什么功绩,不能给她一品诰命的封号,我心里已经很对不起她了,现在她提这点要求,如果我再不满足,我还……我还算是个什么儿子。”
佟裳看着他一副懦弱的样子,真是有心无力,碰上这样一个爹,叫她怎么办?如果不是元儿还小,她真想不理他。
“爹,不是女儿小气,只是掌印府送来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如果现在冒然给了佟佳仪,回头掌印府问起,女儿怎么回话?再说……万一这事掌印府知道了怪罪下来,对佟家的颜面也没什么好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佟佳仪也不会傻到说出去,再说,易掌印对你那么好,就算知道了,你好言劝两句,想必他也不会怪罪的。”佟世霈无耻地道。
“可是……我凭什么给她?我出嫁的时候,府里不出嫁妆就算了,人家好心送来给我们撑了面子,现在我们倒要拿去做人情?回头等女儿自己要出门时,爹要拿什么补齐?”
“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的女儿,裳儿,你就听爹一回话,替你爹圆了老夫人这个念想吧。”
佟裳看着他窝囊的样子,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裳儿,算爹求你了……老夫人因为这个事已经跟我说了好多事,只是我怕你为难才没开口,如今她既说了,想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佟裳漠然冷笑道:“爹当初逼我嫁入掌印府时,我曾说过,此生是最后一次任你摆布,今天,看在佟元的面子上,我就再帮你一次,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佟世霈也深知对不起这个女儿,老脸通红道:“谢谢你,是爹对不起你。”
佟世霈说完也不敢再看她,叹了口气转身便出去了。
阿绿从外面进来,见佟裳还站那里站着,浑身僵直着动也不动,她真怕佟裳出什么事,连忙过去道:“小姐,您没事吧?”
佟裳摇头,“阿绿,你觉得做得对吗?他必竟是我爹。”
“小姐也是没办法,您就别自责了,要怪只怪他们贪得无厌,您再不给点颜色,只怕您的东西都要被他们骗了去呢。”阿绿一面拿话宽慰她,一面扶着她出去。
不远处的上房,还能听见老夫人的笑声,“我就说嘛,她怎么敢跟我作对,一个做晚辈的,她能有什么钱,还不都是府里的钱,她能嫁到掌印府说到底也还是仗着颐嫔娘娘的面子,若她真是不个不识趣的,回头就是另换个人嫁过去也是一样的。”
佟裳看着上房冷笑出声,心里原存着的半分迟疑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你不是要让佟佳仪嫁过去给佟家长脸吗?那我就成全你,哼。”
佟裳回到自己的小院,在门口看见站在那里的汪全,她停下脚步道:“有什么事?”
汪全小声道:“小姐,西府那边又来支银子了,周管家有事没空,就让奴才把帐单给您送过来。”
佟裳接过帐单,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数字,只觉得头疼,看到其中一项时,她皱眉道:“西府里的家学支出咱们负责,只是这几个少爷置办衣物的钱怎么也算了进来?”
西府里少爷多,单是春装一件就要花费百十来两银子出去,佟裳不乐意也是应该的。
汪全苦笑着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是周管家负责的,周管家说他已经把这些帐单给老夫人看过了,老夫人也是答应的。”
阿绿在旁道:“小姐,老太太还真打算把整个人东府全帖进去给西府那边啊,她这是眼看咱们这边没人了,打算改立二老爷做靠山呢。”
“别乱说话。”佟裳喝斥了她一句,平复了一下心情,仍旧对汪全道:“你拿了去帐房支银子吧。”
“是。”
汪全答应一声去了,佟裳也转身往回走去,只是脸上已经全然没了笑模样,佟老夫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她也不得不加快一些步伐了。
“阿绿,备车,我这就要进宫去。”
阿绿担忧地道:“小姐不选递折子吗?”
佟裳笑着道:“我有皇后娘娘给牙牌,可以自由出入宫廷。”
阿绿经她的提醒才想起来,满心欢喜下去安排。
颐嫔娘娘听说佟裳求见,也有些纳闷,“都这么晚了,她想必有什么急事,快召进来。”
佟裳由宫女带着入殿行礼,“臣女见过颐嫔娘娘。”
“这里没外人,你就别拘着了,快说吧,什么事?”
“上回臣女跟娘娘提过的,要给父要续弦的事,不知娘娘找得如何了?”
“原来是为这事啊!”颐嫔长舒了口气,“本宫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那件事本宫已经让万喜下去办了,倒是选了几个人选,只是没太相中的,便没有告诉你。”说着便叫来万喜道:“去把花名册拿来给佟医女看看。”
万喜听话取来花名册,佟裳翻看几页,见上面多是些丧偶的女子,年纪倒是都还好,出身也都是大门大户的女子,只是这并不是佟裳想要的,“如果匹配的人家找不到的话,娘娘不如考虑往下面找一找?”
“下面?”
“地方上也有些好人家,只是出身不好些,臣女说过,替父亲找续弦的事,不用太富贵,人品好最重要。”
颐嫔道:“只是这样的人家,就算我肯,老夫人未必就肯。”
“老夫人不会不肯的。”佟裳略显落寞地道:“祖母现在看重西府比东府要紧得多了,前两天还动了给父亲找通房丫头的心思,想来父亲续不续弦她根本不在乎呢。”
颐嫔倒是没料到这些,顿了顿道:“既这样,本宫就再找找看。”
颐嫔看见佟裳这样着急,也不免替她忧虑了几分,其实她的心思她是懂得的,只是对于老夫人的决定,连她也是不能左右的,知道也只好当作不知道罢了。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来道:“对了,长公主的事有些眉目了。”
佟裳听见是长公主的事,少不得重新打叠起精神应对,“是皇上那边松了口风吗?”
颐嫔笑着道:“长公主自戕的传闻闹了几天,就被皇后娘娘给压制下去了,只是不知怎么长公主跟易掌印之间的传闻又传了出来,本宫虽然没有仔细打听,不过能在后宫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想必只有易掌印自己了……”
佟裳倒是没想到这一重,她原以为他会护着她的,“这么说……是易掌印自己撒开手不管了!”
颐嫔叹了口气道:“易掌印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宫里有这样的传闻,对他不是很好,必竟是个太监……”
佟裳听了这话,不由地想起那件事来,似乎关于易恒身份的传闻一直都没有少过,必竟他生得那样一副容貌,引得不少女人对他倾心,只是大家都忌惮于他的手段不敢提起罢了,颐嫔说得对,能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怎么,你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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