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旋即明白过来,六年前正是当今皇帝登基那年,也是太宗帝与景宗帝接连去世那一年,信王避让到福建,究竟是纠结内党准备夺位还是避祸?不得而知。
吴妈妈点头,“那一年,接连去了两位皇帝,信王殿下当时还是六皇子,朝廷局势是什么样,我们做奴婢的不知道,只是每天看老爷东奔西走,老夫人也跟着把那孝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府里上下都换了白灯笼,每一个人都很紧张,夫人认识信王殿下,是在福建老总督的母亲过寿那天,至于后来两人是怎么交往的,周太医要知道得多一点。”
她似乎不愿意透露太多吴氏夫人私会情郎的事,必竟已经是不在世的人了,佟裳也没有追问,只是佟老夫人为什么讨厌她?佟世霈又为什么不喜欢吴氏夫人,佟裳已经找到了答案。
吴氏夫人婚前就有心上人,无论他们本身清白不清白,在佟家人看来都不清白,她想了想道:“那娘没有把信王的事告诉外婆吗?”
“说了。”
“那怎么会……”
吴妈妈苦笑着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可能老夫人有她自己的考量,必竟那会儿局势动荡,信王会怎么样,还没有定数,至于后来为什么选了佟家,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知道那一天是新帝登基的喜日子,老夫人说有个如意郎君,一定要夫人看看画相,喜婆在旁边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小姐也反抗过,绝食了好一阵子,后来突然就答应了,再后来六皇子被封为信王,接下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佟裳蹙眉,吴妈妈这些话里找不到任何破绽,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个心结。
佟佳惠走的时候言之凿凿说的那些话,加上吴妈妈今天晚上的话,都让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可吴妈妈显然并不知情,问多了反而透了自己的底牌。
佟裳顿了顿道:“周太医现在还在太医院吗?”
吴妈妈摇头道:“夫人去世后,周太医已经不来府里走动了,奴婢这些年只顾着元少爷的身体,也不清楚他的去向。”
佟裳点头,听见外面梆子敲过三遍的,便道:“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吴妈妈朝她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张婆婆进来侍候佟裳梳洗,她看起来似乎很疲惫,闭着眼,身子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原以为吴氏夫人就是个大宅里的普通女人,没想到竟牵出了跟信王的一段往事,佟裳想起上回在宫里撞见信王时,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她是吴氏夫人的女儿了,不过……
佟裳旋即推翻了自己猜测,信王这些年风流成性,年少时的陈年旧事,兴许他早就忘呢,何况刚才吴妈妈言谈间,根本没提过信王有来提过亲的事,旧时婚嫁,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们的情况,显然只是吴氏夫人一厢怀愿而已,如此说来,这信王真靠不住。
用亲王的身份戏弄了闺阁女子感情,让她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良人,却不想只是个笑话而已。
“小姐在疑心什么?”
“你都听见了?”佟裳闭着眸苦笑,“不是我疑心,这些年祖母对我你都看见了,动不动要打要杀,她讨厌我娘也就算了,可我是她的亲孙女,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这实在没道理,何况佟佳惠临走时的话,让我不得不疑心。”
张婆婆半天没接话,佟裳睁开眼看见她满面愁容,“怎么?你觉得不对”
张婆婆摇头道:“佳惠小姐诡计多端,她那样说,兴许只是为了误导小姐,老夫人那个人比较实际,她的心思也是最好猜的,她最看重的就是佟家家族的势力与声望,之前小姐与易掌印结亲,她有所忌惮,才处处谦让小姐,现在颐主子升了嫔位,已经是宫里正经主子,又怀有龙胎,老夫人言语上自然会逞强一些,小姐就是要嫁出去的人了,不要跟她计较就是。”
张婆婆平时说话总是点到即止,可在这件事上,却是不惜唇舌劝说。
见佟裳半天不言语,张婆婆立刻紧张地蹲下来道:“对不起小姐,是奴婢逾矩了。”
佟裳温言叫她起来,又道:“婆婆你是府里的老人,说话办事自有你的道理,可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况还有元儿,我不能任由他们在我走了以后欺负元儿,所以我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可……必竟信王已经是信王,夫人已经去世了,就是真挖出了什么,对您未必就是好的。”
张婆婆说的是实话,真查出些什么,对她也很不利,尤其是佟元,若沾上一点不节的罪名,别说坐实,只是落人口实,他元子的地位便会岌岌可危,可若就这样不明不白受辱,佟裳也是不甘心的,何况今日之事,已经让她更加确定,吴氏夫人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我心里自有分寸,婆婆放心好了。”
晚上佟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吴氏夫人跟信王的旧事,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那安眠的香料仿佛不起什么作用。
到四更天时,突然听见二门上敲起了丧钟,佟裳心里打了个机灵,立刻折身起来,掀开帐子叫人,“阿绿……”
阿绿睡在外面的春榻上,一叫就醒了:“小姐……”
“是不是丧钟响了?”
阿绿恍惚间清醒了过来,立刻披了衣服起来,又过来扶佟裳起来,“小姐先别着急,奴婢这就打发人出去问问情况。”
佟裳门口有现成值夜的,没等出去问话,就听见门外边的婆子传话道:“大小姐,西府那边的子琏少爷去了。”
佟裳跟西府那边不大来往,只一个佟子琏她很欣赏,虽然不是嫡出,可行动说话都十分得体,最难得是本分,她原还想着等佟元到柜上做事,让佟子琏跟着去照顾下佟元,没想到竟是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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