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这两天亲手料理了王氏母子,虽是赢了,但闲时难免生出的薄凉之意,手足亲情,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可如今看来,帝王家也不过如此。
佟裳走到长街时,看见太和长公主站在那里,她仍旧是刚才那身宫装,随身只带着两个帖身宫女,白奉天看见她,先是呦了一声,随即皱眉道:“这位祖宗怎么在这里?”
太和长公主转头看见他们,立即走了过来,“白奉天,你看见本宫跑什么?”
白奉天笑得心虚,“殿下说笑了,奴才眼拙没看见您,要是看见了,您借奴才两个胆,奴才也不敢哪。”
“行了,滚一边去,本宫跟她说话。”太和长公主一把将白奉天推到一旁,迎面走到佟裳面前,嫌恶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真不知道你有哪里值得人瞧上一眼的,恒哥哥居然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佟裳依礼向她福了福身,“佟裳见过长公主殿下。”
太和长公主冷哼一声,丝毫不将她的示好放在眼里,“你该庆幸有恒哥哥保你,要不然这会儿你该在教坊司了,不过这回你运气好,下回就不一定了,天高水长,咱们们走着瞧。”
太和长公主说完,也不等佟裳回应,转身便带着人走了。
佟裳看着太和长公主的背影,目光渐渐沉下去。
白奉天上前道:“佟姑娘别往心里去,长公主打小就被宠坏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是皇后娘娘也要让着她三分。”
佟裳道:“长公主跟掌印大人的关系好像比别人要亲厚些。”
白奉天笑着道:“佟姑娘别误会,掌印大人指掌后宫,长公主在万岁爷登基以前吃了不少苦头,万岁爷登基艰难,经过天武之治后,身边亲近的姊妹就只剩下长公主殿下,所以难免多疼她一些,掌印大人照顾得多些,殿下自然就对掌印大人亲厚一些。”
佟裳点头,她虽然不懂这些皇家历史,可也知道天武之治,先皇登基不到三个月就薨逝了,而当时把持朝政的是郑贵妃,郑贵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能登上王位,携天子令诸侯,是当时还在御马监的易恒顾全大局,将万岁爷安全运了出来,正因为此,万岁爷登基后才会如此重用与信任易恒。
佟裳回到家时天色已晚,阿绿等一直焦急地等着,见她平安回来无不欢喜,阿绿道:“老夫人已经叫人进宫给贵人娘娘递了信儿,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佟裳道:“老爷这会在哪?”
“老夫人跟老爷因为您的事吃不下睡不着,这会正在正院商量法子呢。”
“我去瞧瞧。”
佟裳回府的消息早有小厮过来通传过来,不过看到佟裳平安无事,佟老夫人还是激动地拜佛道:“老天保佑你可算回来了,咱们佟家可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佟裳上前请安道:“佟裳不孝,让祖母替孙女操心了。”
佟老夫人眼含热泪道:“我操心是小,你爹听说你被皇后娘娘带走了,连药也顾不得吃了,你好好劝劝他吧。”
佟老夫人说完起身道:“既然你回来了,好好陪陪老爷,我先回去了。”
佟老夫人经过王氏的事后,对佟家大小事情都鲜少插手,大概是出于愧疚的缘故,对佟裳也是加倍照顾。
佟裳对自己这个祖母本来也没有多少恨意,她不过是耳根子软,听了王氏的教唆,难免会做些极端的事,而她的初衷始终都是为了佟家,做为佟家第一女主人,没有任何人比她更希望佟家好,佟世霈好,何况血脉相连,哪有真记仇的。
佟裳送走佟老夫人,吩咐丫鬟道:“去把老爷的药热热再端来。”
“是。”
佟世霈半依在椅子上,身上穿着家常的褐色常服,没戴冠帽的头发略显毛躁,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就这样没收拾。
王氏出事之后佟世霈称病不出,佟裳一直忙着处理这些烂摊子,这也是第一次见他,难以置信,佟世霈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听说你被皇后娘娘的人带走了,怎么就回来了?娘娘没说什么?”
佟世霈为官多年,太了解宫中的处事风格,如果不是重罪,内官们不会那样拿人,可既拿了人去,也断没有这样安然无恙送回来的道理。
佟裳将事情的经过向他讲了一遍,佟世霈沉吟着点了点头,久违地长舒了一口气,“难为掌印大人不计较,能嫁进掌印府实在是咱们的福气,裳儿,你可不要对不起易大人。”
“女儿知道。”
佟世霈点头,看着眼前这个略显陌生的女儿,心里纵有万千的话要说,可临到嘴边,也羞于启齿,“她们……都处理好了吗?”
佟裳道:“周管家帮着料理了,爹放心好了,必定万无一失,只是对外怎么说,还是要统一一下口径,佳慧那边也不能总是关着,要怎么着,还请爹给个示下。”
佟世裴道:“我看见她,就会想到她娘做的那些龌龊事,可怜我竟是个瞎子,这么多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竟没有发现,还生出了那么个孽障……”
佟世霈恨得咬碎银牙,现在提起来还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模样,佟裳知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因此并不往他伤口的撒盐,只劝慰道:“您这两年被皇上重用,精力全在宫里,家里的事有些疏忽也是正常的,您就不要过份自责了,好在处理得干净,不会留下什么不好听的风声。”
佟世霈点头,对佟裳道:“只是这两年委屈了你了。”
“我是爹的亲生女儿,您这么说就是跟我见外了。”
佟世霈笑笑便也作罢了,顿了顿道:“佳慧的事,你自己看着料理好了,爹年纪也大了,以后这个家还是交到元儿手上,可惜元儿还小,你又要嫁出门去了……”
“爹放心,又不是进宫去,女儿就是嫁到那边也能常回来看看的。”
“那就好,那就好……”
丫鬟送药进来,“大小姐,老爷的药来了。”
佟裳侍候佟世霈吃完药,便告退出来了,暮色四和的院子树影重重叠叠,隐约可以听见某种尖锐的叫声。
阿绿道:“二小姐这两天一直发疯,下面的人都不敢拦她。”
佟裳道:“她发什么疯?”
“还不是要见小姐,大小姐,奴婢有一点不懂,当初您既然能做假除掉了佟子谦,为何不一块料理了佟佳慧,省得留下祸害。”
佟裳望着远处的红云,沉吟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当是给自己积点德吧。”必竟她是从那个杀人偿命的世界过来的,手染鲜血不是她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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