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顺着人群看去,发现竟是刚才那个小不点。
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他只目不斜视,不卑不亢走到人前朝易老夫人行了个礼,便高声道:“老夫人,刚才的话是董公子在园子里说的,祈文不过是学嘴,失礼之处,还请易老夫人宽恕。”
易老夫人点头,并无责怪之意,只是将目光冷冷地看向董夫人。
董夫人脸色惨白地道:“老夫人,这小毛孩子说的话不可信,这是谁家的野孩子,竟敢在老夫人面前信口雌黄,还不出来管管。”
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施施然站起来道:“犬子年幼冲撞,董夫人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才是,只是祈文虽不懂事,却也断不会信口雌黄,必然是董公子说了,他才记下的,。”
看到这位贵妇,人群中一片哗然,“是郑夫人。”
“首辅夫人……”
佟裳沉吟,原来小不点是首辅大人的儿子。
首辅大人跟右相大人同居高位,在朝廷分庭伉礼一向不睦,两家内眷也少有来往,所以董夫人不认得郑家的小公子,要不然也不会出言教训。
这会两位夫人当面冲撞,大有剑拔弩张之意,气氛一下迫降至冰点,在座的人都不敢随便插嘴,
董夫人看看分毫不让郑夫人,又看看易老夫人的脸色,硬着头皮道:“老夫人,灏儿即便真说了什么,也是有口无心,不像有些人居心叵测,故意曲解。”
郑夫人冷笑着道:“明明是董公子抢了金锁污蔑佟公子偷盗,想在老夫人跟前邀功,这会儿见捞不着便宜,又说是对方有意陷害,董夫人,你又是何居心?”
“你……”董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正僵持间,坤宁宫掌事太监高岩带着两个小太监从连廊处疾走过来禀道:“易老夫人,奴才奉皇后娘娘命来给易老夫人祝寿,娘娘听说老夫人近来睡得不好,特赏老夫人一对白玉如意安枕,另外,娘娘知道今天易掌印的未婚妻也来了,特赐佟姑娘金如意玛瑙八宝手鋛一对,赐佟公子文房四宝一套。”
易老夫人被人扶着谢恩,佟裳也忙带着佟元离座谢恩。
“谢娘娘赏赐,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岩亲自将易老夫人扶起,“殿下这两日身子不爽快,娘娘一时走不开,说傍晚再亲自过来给您祝寿。”
“娘娘体恤,是妾身的福气。”
“老夫人快别这么说,这些年易大人多在万岁爷跟前服侍,少在跟你跟前尽孝道,今天您六十大寿,娘娘便替易大人替您尽孝也是应该的。”
高岩一番话捧得易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旁边的人跟着附和,气氛自然也就活络了起来。
高岩环视一圈,像是才看见郑夫人般,弯腰朝她们行了个礼道“郑夫人,娘娘今早还说您有日子没进宫了,娘娘惦记着,问郑公子身子可大安了?”
郑夫人道:“劳娘娘惦记,已大好了。”
高岩又周旋了一阵,抬头看天色不早,便说要回宫侍候先行走了,从头到尾没竟没搭理董夫人一下,董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拉着董灏站在一旁抿嘴不语。
易老夫人看了她二人道:“罢了,小孩子失幼无心说的话,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董夫人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董夫人知道这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当然不敢懈怠,连忙谢了恩,又拉着董灏跟老夫人赔理。
“灏儿,快给老夫人赔不是。”
“罢了罢了,小孩子嘛。“易老夫人打发走了董氏母子,又着实宽慰了一番佟裳与佟元,亲自将金锁与佟元戴上,这才平定了风波,大家重新坐下来听戏,只是各怀心思,早就无心听戏了。
佟裳带着佟元过去向郑夫人请安,“刚才多亏了夫人出声,佟裳带元儿谢过夫人。”
郑夫人笑容和煦地道:“佟姑娘不必多礼,你救过我,我还没有报答佟姑娘救命之恩,这些小事实在无需挂齿。”
佟裳一时疑惑,“夫人您见过我?”
“上次在庙会,我失足掉进枯井,是佟姑娘叫人来救了我,事后我一直在寻找救命恩人,只是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以为无望了,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可见是有缘。”
佟裳早就忘了那回事,这会听她提点才想起来,“原来是您啊,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何足挂齿。”
“娘,这就是儿子刚交的两个朋友。”郑祈文奶声奶气地道。
“原来你叫阿文。”佟裳怜爱地捏捏他的小脸蛋。
“郑祈文。”
“我叫佟裳,这是佟元。”
郑夫人见他们聊天随意,仿佛认识许久一般,心里着实安慰,“阿文跟那些公子哥们玩不到一处去,见了佟姑娘跟佟公子却喜欢得紧,刚才回来就一直跟我说起你们,说你们是他第一个朋友。”
佟裳苦笑着道:“元儿打小就生病,一直被好生养在家里,今天是他第一次出门,阿文也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
郑夫人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两个孩子的症状也这样相同,阿文也是,娘胎里带着不足,生下来就一直多病多灾,他爹给他请了多少名医都不中用,现在只能好生养着,只求哪天能出现奇迹。”
佟裳刚才看见郑祈文就觉得他脸色比一般孩子苍白了些,行动说话也少了几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力,她道:“阿文生的什么病?”
“大夫说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只是这种病只能续命,却不能痊愈,实在叫人头疼。”
佟裳点头,她以前做过几起小儿心血管方面的手术,也算是有经验,只是古代没有现代的仪器,暂时还不能确定阿文究竟是哪里不足,便也不能做手术,便暂且不提道:“如今医学昌明,以后兴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但愿。”
到用晚膳时间,皇后娘娘亲自过来,并且携了太和长公主过来一同祝寿,太和长公主是皇上尚留在宫中的唯一的亲妹妹,地位尊崇自是非同一般。
易老夫人与皇后、长公主同座,命妇们按品排座,王氏等皆排在外围,佟裳姐弟却被夏嬷嬷单独安排了一桌,就在易老夫人下首的位置,十分点眼,就连董夫人与郑夫人也在她后面,这样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皇后娘娘穿一袭宝蓝色挑丝云纹宫装,宝相庄严坐于主位,太和长公主则是一袭明紫色宫装,头上戴着一支赤金凤钗,看上去华贵逼人,这会正依在易老夫人跟前撒娇,“老夫人今天过寿,恒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易老夫人道:“使不得殿下,主仆有别,您哥哥是当今万岁爷。”
皇后娘娘笑言:“长公主是易大人一手带大的,皇上都说公主这脾气,只有易大人能制得住她,如今叫他一声哥哥有什么使不得。”
佟裳离得近,听了这话不由朝那边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太和长公主挑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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