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天不亮,佟裳便已起床更衣。
阿绿睡眼惺忪,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道:“小姐,天还没亮呢,您起这么早干嘛?”
佟裳坐在床沿穿鞋,床头点着一盏烛台,黄黄的光影打在她脸上,“昨天大言不惭领了差,今天佟佳惠跟佟子谦必定要等着看我笑话,所以咱们今天务必得事事小心,别让他们抓着错处,你也别睡了,起来收拾一下该出门了。”
阿绿依言起身穿衣,张婆婆打了洗脸水进来,“小姐,奴婢已经跟马房的人说过了,一会就把小姐要的马车备好,这是您要的两套男装,奴婢也给您备下了。”
“谢谢张婆婆。”
正说着话,听见前院有声音,佟裳道:“这么早是谁来了?”
“奴婢去看看。”
张婆婆去了一会,拿了一个小包袱进来道:“是少爷院里阿福,给您送东西来了。”
佟裳打开包袱,见里面是五六本药材入库出库的清单,她回头吩咐阿绿道:“先收好,回头用得着。”
“是。”
从善堂是连锁性质的药房,京城一共有三家,同时还有十六家分店,分布在江浙福建广州等地。
佟裳第一次去从善堂,自然不能迟到,带着阿绿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佟佳惠已等在那里。
佟佳惠装扮一新,亭亭站在门口向她施礼,“姐姐早啊,妹妹怕误了姐姐的事,特地早来了。”
佟裳不欲跟她费舌,只道:“妹妹早,走吧。”
王氏安排佟佳惠跟着,无非就是要监视她做了些什么?佟裳心里明白,却也无可耐何,如果不这样做,恐怕连她自己也出不了佟府的大门。
在马车上,佟裳打开佟子谦送来的帐本细细翻看着。
佟佳惠看着她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佟裳只当听不见,没人搭腔,佟佳惠找不到人发泄,也便悻悻坐到一旁,不再吱声。
佟裳今天去的是从善堂总店,也就是佟家开的第一家药店,这家店铺面不算太大,一共上下两层,后院设有小仓库与单独的休息室。
佟裳细细打量,发现这地方虽小,位置却极佳,占据了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叶掌柜亲自出来恭迎,“大小姐,二小姐。”
佟裳礼貌地还礼,“叶掌柜不必多礼,您在柜上多年,又是我们的长辈,按理,我们该叫您一声叶叔叔呢。”
“大小姐快别这么说,老爷放心将铺子交给我,我却没有打理好,如今出了这件事,我实上愧不敢当啊。”
佟裳道:“您别着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现在您把服完药出现症状的那些病人的名单给我,我要一一去拜访。”
叶掌柜道:“男病人已经都查过了,只剩下三位女病人,已经事先替您筛选出来了。”
佟裳道:“叶掌柜,我要全部的。”
“这……”叶掌柜犹豫。
佟佳惠冷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昨天晚上爹好好吩咐你不要抛头露面,今天你就把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不成?”
佟裳道:“爹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我是相信我,我怎敢懈怠?如果不能亲眼所见,也更加不敢妄下定论,妹妹要不想去就留在店里好了,我自己去。”
“姐姐这话是说我有意懈怠了?”
“我可没这么说,妹妹要怎么想是你的事。”佟裳冷冷一笑,便不再理会。
“你……”佟佳惠当着外人不好跟她吵起来,只好先认了。
叶掌柜好言道:“大小姐,老爷吩咐让我照看着您,所以我不得不提点着您,那些来拿免费汤药的百姓都是穷苦百姓,家中条件艰苦,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您这身娇肉贵的,万一出了什么闪失,我不好向老爷交代啊。”
佟裳道:“叶掌柜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话已至此,叶掌柜也不敢再阻拦,乖乖让人去取名册来。
佟裳照着名单上的地址依次拜访过来,发现病人的症状都是一样的,晕眩、发热、呕血,大家口径一致,都称是吃了药后才发病的,似乎是对过证词一样,可言谈中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
一天下来,佟裳累得虚脱,回到马车上,阿绿赶紧拿茶水给她,“小姐,您跑了一天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佟裳道:“还有几户人家?”
“还剩下最后一户了。”
佟裳朝名册上看了一眼,最后一户人家住在城外,京城的大门亥时关闭,若去晚了,怕赶不上城门落锁的时辰回城,当即道:“去完最后一家再吃。”
阿绿见她主意已定,也不敢再说什么,拿了包袱里的点心给她先垫垫肚子,自己也就着凉茶吃了半块饼。
城门楼上,容安猫着腰跟在易恒身后,陪着小心道:“易大人百忙之中,怎么有空到卑职这里转转?”
易恒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俯视着诺大京城,冷笑道:“容大人,这整个京城的治安都在你辖区,上回咱家在城中遇刺,时隔月余,你竟连凶手都抓不到,所以咱家特来看看,容大人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易恒语气轻慢,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可容安这里却直冒汗,谁不知道紫禁城的这位爷儿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就是给你赐毒药,那话说得也跟唱戏似的好听。
容安苦着脸道:“卑职无能,不过卑职确实已经尽心在查了,只是还需要大人宽限一些时间。”
易恒不冷不热地道:“容大人,不是咱家挑理,锦衣卫治下无方,这才导致京城治安乱成一团,咱家受点皮肉伤也就算了,若是皇上出宫遇到什么闪失,你担待着起吗?”
容安用袖子擦着汗道:“易大人教训的是,是卑职一时疏漏了,只是临近年关,宫中借调了不少人过去,卑职这里人手不够,所以才出了差子。”
“容大人的意思是怪咱家喽?宫闱防卫本就是锦衣卫与东厂的责任,锦衣卫人手不够,东厂又好到哪去?难不成都像容大人这样,顾了东头丢了西头?”
“卑职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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