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容,是你么?”
一瞬,凌老爹苍老的,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来了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欣喜和震惊。
眼前的这个人,长得简直和他的阿容一模一样,可再细细一看,她似乎圆润了一些,衣着首饰皆是贵气十足,还有,还有那隆起的小腹,实在和他的阿容都太不一样。
江照轻咳了一声,丁希和月柔就跟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凌云容也往前走了几步。
眼前的人,是她的爹爹,她清楚的记得他怀抱的味道,记得母亲离世时他眼角的泪,记得他曾经教自己下厨,记得他同自己说草场外的花花世界。
一别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今她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眼里竟有了些许压抑和疏离。
不,再细细的分辨。
凌老爹眼里的不止是这些,还有震惊。
眼前的凌云容,衣着高雅,神情和眉宇间的傲气尊贵,都像极了她的母亲。
恍惚之间,凌老爹仿佛看见了自己十多年前在草场初次见到凌云容母亲时的场景。她像是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一样,浑身都裹着泥。体力不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唯有眼眸里的那份高贵在头顶上那支凤羽金钗的映衬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压。
凌老爹一时分不清了。
这种错觉,甚至压盖住了他再次见到乖女儿凌云容的欣喜。
但在凌云容的眼里,爹爹的这一些反应,无不是在对她不辞而别多日不归的无声的问责。
又往前走了几步,一处硬邦邦的石头上,凌云容跪了下去,她的眼眶红红的含着泪,声音沙哑:“爹爹。”
这一唤,拉回了凌老爹的思绪。
是阿容回来了!
这一份欣喜猛然觉醒了一般蹿上了他的脑海,霎时也湿了他的眼眸。可这傻孩子怎么还跪下了?
他急急忙想要从河里出来扶起凌云容,奈何心太急,又忽略了不大方便的腿脚,就在还有一步就上到岸的时候,他的手一个没抓稳,脚下一空,整个“噗通”一声便又落下了水,溅起了更大的水花。
“爹爹…”凌云容急急喊道,想起身去拉他,奈何腹间已经大了,行动有些不大方便。
“凌老爹。”
“凌老爹。”
倒是丁希和江照反应迅速,跑上前去一边一个将凌老爹扶了上来。
月柔也没闲着,把凌云容扶了起来:虽说是盛夏,但河边的青石最是潮湿,她怀着孩子还是注意着些好。
凌老爹才从河里出来就急急走向凌云容,也顾不得拧一拧身上的水,他苍老浑浊的眼里终于流出了同样苍老的泪:他的女儿啊,终于回来了。
凌云容也在月柔的搀扶下走了过去,同样的泪涟涟无语凝噎。
凌老爹顾及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没有去拥抱凌云容,只是伸出双手抓着她的双臂,正想好好的打量打量他的闺女儿,眼前的人就又拜倒在了地,止也止不住的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藏着天大的愧疚:“是阿容不好,是阿容不好…”
凌老爹也蹲下了身子,沙哑着嗓音,安慰凌云容,道:“没事儿,没事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分别的父女再相见的感人画面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江照顾着凌老爹的衣裳都湿了,月柔顾着凌云容的身子不宜大悲大喜,所以便将两人搀扶着进了屋子。
凌老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或许是为了让凌云容好受一些,他还特地的整理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苍老沧桑。
一见到这个场景,凌云容才止住的泪又险些落下。
好在控制住了。
江照也是知道凌云容喜欢吃鱼的,所以带着丁希去摸鱼了,月柔去收拾屋子,将时间留给了两人。
凌老爹问了许多问题,从凌云容为何离开草场,如何离开的,这些日子又去了何处,过的可好,腹中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凌云容一一回答。略过了与杨光耀和李卓正之间的纠缠。
凌云容问了凌老爹身子如何,腿疼的毛病可有好一些,母亲走了之后一个人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凌老爹一一回答。略过了一日日漫长的孤独中被寸寸折磨的心。
父女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生分不生分的,一番话下来,两人的情绪都好了一些。但仍有一种感觉萦绕在他们之间,那是一种生疏的隔阂,似乎自分别之前就存在,一直隔在两人的中间。
像是隔在尊贵的皇室和卑贱的草民之间,无法跨越的屏障。
是了。
虽然凌云容的母亲流落到草场时多得凌老爹的照顾,甚至他给了她名分。但一直以来,凌母对凌老爹总是不冷不热的,她不准他碰自己,以自己的标准调教凌云容。很多时候,连凌云容都觉得母亲对爹爹是一种呼喝指示的感觉,她不明白爹爹如何忍受,更不明白母亲为何那样不同。
所以纵然到了如今,凌云容有意想和爹爹再亲近一些,却能明显的感觉到爹爹在有意的回避。
与本该亲密无间的父女情分相比,那感觉,更像是一个宝物的守护者对宝物的爱护和珍重,却不敢亵渎宝物半分。
凌云容不禁失落了几分。
但凌老爹却很满意,他早料到凌云容会有离开的一天,自凌云容离开,他总以为自己再没有见到她的机会,却未想到还能再见,这份上天的恩赐,欣喜若狂的感觉将他的心震突突直跳。
“对了,你的身子,孩子还好么?”凌云容察觉到了凌老得的刻意回避,遂未多加逼问,只是闷了头给他倒水,凌老爹显得有些局促,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阿丘,真的再没有消息了么?”
凌云容顿了顿手里的动作,转瞬再继续,笑笑道:“孩子一切都好。爹爹,我会将孩子照顾好,即使是一个人,爹爹,等孩子出世,我们一起照顾他,抚养他,好不好?”
“哎。”凌老爹回答的欣喜,这次是发自内心。
月柔在厨房里动静惊动了凌老爹,他拄着拐杖就急急往着厨房去,扯着嗓子喊道:“丫头啊,放着我来。”
阿容最喜欢的是他做的鱼,他想亲自做给她吃。
江照原本是要留下来吃饭的,但就在鱼要出锅的时候山下草场突然来了消息,说有重要的人来访,江照只得匆匆赶去。
来人正是李卓正,他手持官府命令,要彻查草场的人,官府插手,便是杨晓峰杨荣默再次也只得从命,所以江照便召集了所有的人。
当然,不包括山上的那几位。
结果可想而知,李卓正什么都没有查到。不过他并未有离去的打算,而是借着自己放在巡视草场的时候丢了一样贵重的东西留了下来。
江照察觉到他来意不简单,隐约觉得与凌云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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