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拂晓》第100章 废弃之物,扔了罢

    断了翅膀的飞鸟还要如何飞行?何况石头本身无情。凌云容把拼凑好的飞鸟石放在桌子上怔怔的看了许久,猛然察觉身旁的红烛已经默默了流了许多泪,凝固在桌子上成了硬硬的一块,所以她便来了主意,又拿来了新的红蜡,伸手举着,让火烛侧着燃,一滴滴的血红滴在飞鸟石上,最后完全的封住了那块石头。
    白兄眼眶里的泪还是砸了下来,砸在了那块红蜡上。
    心若是被冰封,炙火可化。心若是死,亦有死灰复燃之说。而现在凌云容用来封住飞鸟石的是蜡啊,纵有炙热,纵然融化,还是会在很短的时间里重新凝结,再化,再凝结,周而复始,何其残忍?这是她对自己的残忍,也是对那负心之人的残忍。
    李卓正自晨起匆匆而走,至午后才回,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凌云容细问之下才得知他是自探路回来后又在西下的镇子里帮人补了一会儿屋顶。
    “你也别太辛苦了。”她说道,也只能这样说。
    李卓正的眉心像是被胶水沾着一般抚不平,昨日一役受伤的人不少,他们这里的大夫又少的可怜,纵漫云镇周围有许多稀缺的药材,但是都不大对症,柳大夫今日找他的时候,神情很严肃:有几个人伤口感染的比较严重,再用不上合适的药恐有性命之忧。
    现在的情势确实也很严峻,他们被困在了这漫云镇里。
    “云容,你后悔来么?”向来坚韧如李卓正,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后也第一次有了疲惫的感觉。
    凌云容未回答,“你呢?后悔么?”
    李卓正摇摇头。
    凌云容给他倒了茶,丁希端来了一些食物,她劝着吃了一些。不久后,杨荣默和其余城中贵人们还有镇子里管事的人都聚齐了,就差李卓正住持大局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李卓正又仓皇赶了去。
    “凌姐姐,我们做些什么吧。”丁希有些不忍心。
    凌云容欷歔着,“可我们能做什么呢?补屋顶么?你凌姐姐没怀孕之前或许还可以,现在可说不准了。”
    丁希心底更难受了,难道就这么看着么?
    凌云容起了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寻求出路是他们的事儿,你这两日还是多多准备一些食物,越多越好。雨势再这样下去,我怕翡瑶河的水位上涨过快,届时漫云镇危矣。”
    “啊?”丁希霎时也紧张了起来,他以为道路被阻就是最严重的事情来了,若是翡瑶河的水漫了过来,只怕整个漫云镇就都完了。
    凌云容瞧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挤出笑宽慰着道:“没事儿,去吧,多做一些打算总是好的。”
    丁希这才怀着一副沉重的心情出了门。但才出去他又退了回来,“江大哥不在身边,那些护卫也走了。”他说道。如今若是连他也走了,凌姐姐的身边没有个陪着的人会不会不妥?
    凌云容叹了口气,这孩子小小的年纪怎么就这般的老气横秋瞻前顾后的,“草场里的那些人怀了身子生了病之后有人在身旁照顾么?”
    想想也是,丁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层层的乌云压在头顶,涵着不知多少的水,凌云容前些日子需要静养的时候住处总是有人走来走去叽叽喳喳嘘寒问暖,如今她的身子恢复一些了,屋子里突然就静下来了。
    罢了罢了,她深呼了一口气,进了厨房去给自己蹲药。
    “凌姑娘的身子还是不爽么?”白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的时候,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
    凌云容受惊,原本蹲着的身子向后仰去,险些直接蹲在地上,白兄出手迅速扶住了她。
    凌云容也未拒绝,拉着他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白了他一眼:“人吓人吓死人!”
    白兄沉默了,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明明可以解释,明明不是出自本心,明明是被人误解,却从来不去解释些什么,与无关痛痒的人来说,他的不解释是一种不在意,只要他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便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对在乎至极的人来说,若是被误解了,便说明那些在乎的人伤心了,或是愤怒了,因为他在乎,所以不想让他们有一丝的不悦不适。当这种不悦不适出现的时候,他就慌了,不敢再动,只做出一副“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的乖巧模样。
    殊不知,这样有时会让对方更加的生气。
    凌云容看着他突然唯唯诺诺的样子,突然之间就想起来了李卓正,她在想,若是换作李卓正,他定然又是会揖揖手,带着风雅人士的调侃说道:“是在下不好,唐突佳人了。”
    说来也怪,按理说应该是经商之人更圆滑一些,而像李卓正这样出身书香门第的会古板一些,可到了这两位的身上竟然完全反了过来。
    凌云容瞧着白兄一副委屈巴巴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心底再不满也不好再发作些什么,遂问道:“有事?”
    “哦,这个。”白兄自袖间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个锦囊,道:“你落在了禅房。”
    凌云容只看了一眼那锦囊,目光里半分心疼夹着半分嘲讽,她咧了咧嘴,道:“我当丢哪儿了,原来是在你那里。”
    白兄伸出了手,“给你。”
    但凌云容转过了身,她道:“有劳白兄特地跑一趟了,丢了它吧。”
    白兄霎时更慌了,“为何?”
    凌云容弯出一抹冷冷的笑,“已经废了的东西,留着何用?”
    白兄没看见那一抹冷笑,喃喃自语着:“废了的东西?”
    凌云容没再回答,蹲下了身子开始扇扇子调整火候,想入非非。过了一小会儿她觉得腿有些麻了,便伸了胳膊拉了小板凳过来,猛然一回头,白兄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原本来送锦囊,白兄就是犹豫筹措了许久之后才下定了的决心。原因有二,一是见她无名寺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也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心着了魔一般的想去看望她。二是飞鸟于她而言的意义他再清楚不过,当初郁岚从他手上强行抢了去说是要再还给凌云容的时候他的心就忐忑了一回,如今再还一次,他不敢,生怕她拒绝。
    可她还是拒绝了。废弃的东西,何其决绝?
    雨落的更猛了一些,路面也更泥泞了。
    白兄的衣衫上已经沾染上了不少的泥土,看着像是本该潇洒肆意尊贵纯洁的谪仙被俗世红尘所污,他撑着一纸油伞,不紧不慢,步步缓落。
    他发丝微扬,掠过白皙的脸颊,掠过冰冷的银面,掠过似化未化般冰水交融般冷彻的眸子。
    终于,还是要走到尽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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