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说:“我刚才跟她们商量好了,叫她们明天早上在我们家吃,你跟子遥今天就在家住一个晚上吧?”
妻子说:“我是没问题,可是子遥明天要上班。”
刘母说:“那就让子遥晚上一个回市里,你就在家多住几天吧?”
想着之前也没怎么在白水村乡下的家住过,这会正赶上自己没有上班,于是她欣然同意,刘母非常高兴。
等家里众多人相继离开后,刘母开始生火做饭,妻子要去厨房帮忙,刘母说:“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陪着子遥在房间里去坐坐吧。”
妻子说:“妈,我跟子遥都老夫老妻了,坐地时间多着呢,我帮你做饭吧,我也好久没有跟你聊天了。”
刘母非常高兴。
刘子遥爷爷这会奔八十了,平时无所事事,刘父什么事都不让干,他平时没事就在村里转悠,跟同龄的老人抽抽旱烟,回想回想当年。这会本来他也要到连伯家去吃午饭的,但看孙子孙媳回来了,他决定让不去了,让刘父一个人去,他要根孙子好好说说话。
说起那连伯,刘子遥都心有感触,在刘子遥念书的时候,那会刘父经常跟刘子遥讲自己小时候的事,连伯比刘父大七八岁,刘父出生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正当他们长身体的时候遇到了那三年灾害,不管是人为还是自然造成的,总之那几年连伯家与刘父家都没有吃的,一丁点存粮都没有。
那会整个白水村都穷,甚至整个白水镇都穷,那种所谓均贫富的集体所有制生产力非常低下,当时人口也不少,正巧赶上那三年,于是生产队上分下来的东西都不够连伯刘父他们吃。刘父有一次对刘子遥说,有一家人住在白水村的冲里,等到吃饭的时候那家人就会排他们的大儿子出来到生产队上领一家人的饭回家,那时孩子也饿,于是就经常出现那家大儿子领饭到家就光了的事情,因为那家的大儿子边走路回去边在吃,等到家的时候把一家人的饭都吃光了。
那时没办法勒紧裤腰带了,因为勒就饿死了,普遍都营养不良,更别说吃什么好菜,连米饭都不够吃。
在这种情况下,连伯会经常带着刘父去挖生产队遗留下来的番薯根吃,番薯当然被生产队挖走了,只留下一些深藏在地下的番薯根。不过那会番薯根也属于生产队上的,饿也不能挖着吃,那时连伯与刘父已管不了这么多了,经常半夜扛着家伙去挖番薯根回来给家人吃。
就因为挖番薯根的经历,刘父跟连伯的关系一直很好,哪怕刘父年青之时再在村里失势,连伯都一定支持刘父。
在白水村搞生产队的那会,因为生产力的低下,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很多人也整天无所事事,三天打雨两天晒网,就那么点地那么多人一起去插秧还要插个把月,那时又没有杂交水稻,即便没有遇到干旱人灾天灾也不够吃,修个水库几百人要零零散散修一两年时间。
白水镇因为没有像别的地方有严重的举报之风,到后来的很多人对于生产队制度逐渐失去信心,开始偷偷在家里生火做吃的。那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因为之前响应炼钢政策,白水镇很多地方的崇山峻岭被砍了个精光,想生火做饭吃连柴都没得烧。
为了吃顿饱饭,当时连伯领着刘父到几十公里外去砍柴,哪怕等刘父十几岁了之后白水村的情况都如此,方圆十公里之内没有任何柴火。
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家一个壮丁每天的生产力就是到几十公里外砍一担柴火。柴还不是好柴,一担柴其实省着点用最多可以做一天几口人的饭菜,这意味着当时的家庭每天都要派出一个青壮年来负责砍柴解决生火做饭的燃料问题,而且被派出的这个人必须是青壮年,那是个纯体力活,去的时候要走几十公里,回来的时候还要扛几十公斤柴火,一般的人还干不了。
所以连青壮年的生产力都只能这样,可以想象老人小孩的生产力几乎等于零。
那搞生产队制度的那段日子里,也并没有想后人想象的人那样,什么苦是苦了点,但很快乐,社会很清廉。这个是距离产生美的效果,反正自己没经历,怎么好就怎么想,那时温饱都没有解决,还谈什么快乐?
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的人会连温饱都没解决而快乐的,除非那些人都是傻子。至于清廉,那更是天方夜潭,想当然耳罢了,意思是也许清廉吧?
到2015年之时当时白水村的生产队长还活着,他年青的时候假公济私的事可从没少干,那种大伙都饿着肚子之时他往家里偷搬粮食的事可没少干,直到2012年之时,白水村里有个老人还经常在刘子遥前面唠叨那生产队长一家当年贪了他家的口粮。
生产队制度倒台之后,生产队长也随着下野,可能因果循环使然,那生产队长的大儿子先做烟花被炸死,大儿媳改嫁留下两个小孙子;二儿媳有一次打水掉井里差点淹死,还是当时刘子遥母亲把她从井里救起来的;而他的小儿子两千零几年的时候有一次开着别人的一辆车把别人撞残,要不是当时他的女婿把所有积蓄拿出来赔医药费,他的小儿子就要进去了。
除此之外,那生产队长在村里也没什么人理他,如今快八十了,二儿子小儿子以及二儿媳三儿媳早跟他分开住了,早些年他又死了老伴,所以一个人住着,因为之前有着太多不光彩的历史,白水村里的老人也不想理他,如果从内心深处的情节而言,他是唯一一个怀念伟大领袖之人,伟大领袖一死,他的生产队长就被取消,之后便一蹶不振。
当逢年过节,别人家的老人与儿子孙子团聚在一起倍感温馨的时候,生产队长还要到儿子儿媳那讨点饭用来维持温饱。据去过生产队长住得地方的人说,生产队长的房间里还挂着伟大领袖的油画,当很多人渐渐几乎把当年那个伟大领袖忘记的时候,他还逢年过节烧一柱香,对着伟大领袖顶头膜拜。
生产队长当年当生产队长之时,连伯后来当了几年刘家组的组长,为此他们关于怎么分配刘家组粮食的问题发生过很激烈的争吵。连伯当然是大公无私的,生产队上有一粒粮食都要平分给村里的人,而生产队长不同意,他打的借口是生产队上要存余粮,以备不时之需,而所谓的不时之需,其实就是进了生产队长的私人腰包。
对于连伯非常反厌生产队长。生产队制度倒台之后,中国的行政制度还在,这就是说生产队长不是生产队长了,而刘家组长还是刘家组长,连伯毕竟没有下野,因为得到了刘家组人的认可,直到2010年连伯才因为年龄的原因从刘家组组长的位置上退下来。
其实总得来说,刘子遥这一代才是从农业社会转型向工业社会的见证人,记得刘子遥念初中之时,家里还有两亩左右的地,那时同学们家普遍都有土和地,土用来种番薯和蔬菜,地用来种水稻。
而等刘子遥到县城去念高中以及到外省去念完大学,家里的地全部交由别人承包了,土也大部分荒芜,整个白水村都是这个情况,只有少量的几家人在种土种地,都是十几亩十几亩的种,其他的人大部分不种土和地了,都在村里的厂子里上班。
回忙完连伯以及生产队长与白水村人的恩恩怨怨,刘子遥的爷爷拉着刘子遥想好好聊聊,不想这时连伯亲自到刘子遥家来了,连伯说难得刘子遥一家都在,说什么都要请刘子遥一家吃饭,叫刘母不要生火做饭了。
见盛意难却,刘母与妻子只能停止做饭,一家都到连伯家吃午饭。
加上连伯两个儿子儿媳以及一个孙子孙女也来了,连伯与老伴非常高兴,在大厅里摆了两张大桌。
大伙正吃饭的时候,有好几个人看见当年的生产队长背着个背娄正从前面经过,也不知道生产队长是老来寂寞还是儿子儿子叫他这么做的,他居然养了好多只兔子,这会他正要外出去摘兔草。
相逢一笑泯恩仇,福伯与生产队长都是高龄老人了,这时见当年的生产队长从家门口经过,福伯招呼他进来吃顿饭。
生产队长先是很愿意,估计他已经好久没有海吃海喝了,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天天怀念当生产队长那会的日子。不过当生产队长看见大厅里有两大桌客人,尤其是看到刘子遥一家也在眼前之时,他决定不吃了去摘兔草。
看着生产队长驼着背慢慢向前走去,福伯也没强求,他只是礼节性地邀请,在自家大厅里那两桌客人百分九十以上都受过生产队长的压迫,他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原谅他,未必所有人都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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