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禹辰没有想太多,即使对方叫不上名字,说不上话,这种相处方式他是不排斥的,于是一整个学期也就这么下来。整栋楼的人都在放圣诞假,在美国的其他几个板块四处游荡,他以为,会很少有人留在这里。
没想到会听到动静,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的身影,被灯光拖了很长的影子,顾云轩一身灰白的家居服出现在面前,微微错愕。片刻,他淡淡开口:“你也在。”
那几乎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所谓熟稔,也并不是常人理解的概念,就像黎禹辰翻一下他厚厚的医学词典,会蹙眉,感觉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只是两个人都喜欢安静,不合群,所以在中国日历上被标出来是“新年”的那一天,两个人也只是坐在一起,煮了面,用最传统的中国做法。
求学仿佛变成了一个时代,整个时代里,都有一个陪伴的身影。
罗彻斯特整个冬天的雪很多,黎禹辰偶尔买酒回来,另一个就没有不陪的道理,可往往进行到一半就没了战斗力,顾云轩天生不适合酒靖,平日里那么儒雅温和的人,一直喝到脸色发白,胃里翻滚,淡淡吐出一句粗话:“你他妈怎么还可以……”
于是就这么一点一点建立起来,既疏离,又浅淡的友情。
所幸的是回国后居然还在同一个城市,做不同的事业,有不同的道路,偶尔聚在一起都觉得难得,美国的那段回忆,不能算是珍藏,可是,说起来就觉得很温暖。
人生有交集,到这里,已经是圆满。
没有谁能想到会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同时烙印在两个人心里,他们无争惯了,两根平行线一般,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矛盾与碰撞,会是怎样。
夜色缭乱。
从便利店里买回来啤酒,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如之前相处的一般。
黎禹辰没有问及顾家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就连过问也懒得过问,如果有那个能力,对方就能够自己处理好,完全不用他来操心。
“余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做?”顾云轩淡淡问道。
黎禹辰停下脚步,把空酒瓶放在旁边长椅上,眸色冷淡,轻轻开口:“婚约取消……余家那边,不会太难应付。”
说完他蹙了一下眉,能够想到那种场景。
他向来,不喜欢处理这种麻烦的事,不过这一次,为了那个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孩,经受一下,也貌似不是很难。
顾云轩垂下睫毛,淡淡笑了一下:“的确符合你的性格。”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有那么一股心痛,从心底开始蔓延,顾云轩垂下的眼眸里,遮掩着全部的脆弱与无力。他回想每一个细节,遇见,爱上,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感觉,哪怕那种感觉,是从怜悯和心疼开始,可还是爱了。
有多深,不清楚。
只是这样浓墨般的黑夜里,他觉得心脏被活活挖空了一块,撕扯般的疼痛,一直蔓延,强烈到让他再也无法淡然下去,再也无法,忍耐。
俯身将酒瓶放在脚下,顾云轩起身,眸子里带着压抑的剧痛,苍白着脸退后一步:“还是打一次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满心的绝望:“我还是放弃不了。”
深夜,两个挺拔的男子隔着两步的距离,对峙。
黎禹辰修长的手指覆在外套扣子上,淡淡道:“好。”
萧爵赶过来的时候,小猫拽着苏容容,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
苏容容低垂着眉眼,也只是任由她拉着拽着,不说话不做声,看到萧爵,眼神里的淡漠才消退了一点,明显也带了一丝求助的意味。
于是,刚刚还被气得恨不得过来掐死这个小女人的萧爵,脾气一下子就消了。
轻轻把苏容容拉到身边来,萧爵一个暴栗,敲到小猫头上,蹙眉道:“你又折腾什么!”
小猫没时间管被他敲痛的额头,冲过去拉着他袖子不放。
“你跟着去看看好不好啊?我真的怕他们打架。”她眼里果然有泪水,声音都是哽咽的。
萧爵没做声,只是看了一眼容容。
苏容容总结了一句话:“越是闷骚的人,发起疯来就越可怕。”
萧爵笑出来,想想也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只是他心里也还算清楚,就算真的打起来,那两个人也不会把对方打死。
他心下了然,手搭上小猫的头,笑得很邪恶:“叫哥哥。”
小猫捏牙,发誓要报复回来。
她切齿吐出两个字:“哥哥。”
“恩……”萧爵很满意,继续挑眉,“乖,以后还敢像上次那么整我么?”
“你还记仇!”
萧爵一记眼神杀过来,小猫立马蔫了,小声道:“不敢了。”
“这就对了。”萧爵俯首,在她耳边轻轻道,“本少爷天生的记仇,下次惹到我,我就一辈子都不帮你男人!”
小猫彻底松了一口气,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儆告,反正他答应过去帮忙了。
萧爵退回去,很贪恋地抱了一下侧边的小女人。
苏容容知道他动手动脚惯了,也懒得挣扎,只见他缓缓俯首,低低道:“我去去就过来……你等我。”
热热的气息在耳边拂过,她一愣怔,萧爵就已经起身,俊美的脸带了点邪气,在路灯下变得愈发魅惑。
所以说,两个人选的地方还是很对,在路边打架,不损害别人做生意什么的,就基本上没有上来劝架的,萧爵赶过去的时候,双方都已经两败俱伤。
各有挂彩,只是顾云轩更重一些。
萧爵上去的时候免不得挨了两下拳脚,都是黎禹辰招呼上去的,疼得他呲牙咧嘴,挡在两人中间,骂出声来:“我靠!你他妈下手能不能轻点!”
过了许久,黎禹辰眼里的猩红才渐渐淡下去,气息平稳,冷冷退后几步,脸别向一边。
“都多大了啊?还他妈打架?一个医学硕士,一个商界奇才,你们组合还挺新颖是吧?要不要我弄个纪念册留个念,什么时候你们美国同学聚会还能拿出来翻翻,多靖彩……”
萧爵柔着被撞痛的胳膊,连声讽刺。
黎禹辰早就听不下去,扯过刚刚放在长椅上的外套,一把甩在他身上,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滚蛋!”
他眉眼之间有淡淡的淤青,右手因为撞到路边的护栏,血流不止,冷冷转身离开。
萧爵吃了一记没趣,只好作罢,黎禹辰的性子,还没人掌控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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