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织,我要看你手里的节度使烽燧令。”李其歌直接电话打给宋织,“既醉泉那个亭子正南角上面有个圆球的木头,你把烽燧令对准那个球,我看看上面的字。”
“你怎么知道我有烽燧令?”宋织下意识地摸摸后腰,犹豫着要不要取出来,“这东西跟你没关系。”
李其歌又气又急,“少废话,我知道你有一个,上面写邹迁的,快点给我看看内容。”
“你知道还问我?”宋织有点为难,毕竟算是密令,乱传怕出岔子,“都知道内容了为什么还要看?没几个字,看不看都一样。”
李其歌不耐烦地催促,“我核对一下具体内容,是不是不让邹迁守既醉泉?”
“是啊。”宋织绕来绕去不愿拿出来,“你不是就想核对内容么,我告诉你不就得了。”
“好吧,好吧,你说,我记。”李其歌不想再为难她,如果她真搞什么猫腻或死活不给看的话,拿她没办法,扯来扯去干浪费时间。
宋织一字一顿地说,“邹迁失守摧既醉,毁致阴阳以骤湮,伤法道蒙崩顿局,迫兵胁墨遁封策。”
“你确定是阴阳、法、道、兵和墨这个顺序?”其歌在水艺画幕上写上几个家的顺序,对应上自己的那五个,刑、道、法、名、佛。“续老板,你得到的信息不怎么准啊,其他不完全一样,就道家和法家一样。”
“其他的先不说,怎么没有巫家和医家,荀因健是巫家,图门清是医家,而且医家还有四律……”负少抬头看着水艺画幕,“为什么盯着道、法两家不放?因为道生扰盯着道家的话,那法家怎么回事儿?”
“没有儒家。”续恒越又强调了一遍,“怎么可能没有儒家。”
李其歌摊摊手,“没就没呗,反正儒家到哪里都是儒家。”话音刚落,屋内卷起一阵旋风,虽说是旋风却没飞卷起任何东西,只见风势不见风力。旋风圈越来越大,风势越来越小,转速特别缓慢,慢到若微风扶柳一般还打着大圈绕啊绕的。
负少瞅着莫名其妙的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什么臭毛病,登场先扫地吗?”看到身旁的续恒越挪着步子往后退,跟着他沿着边缘后撤,收了笑声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一点风,而李其歌倒是毫不介意地稳坐在风圈内,柳商曲则并步快跑躲到最远的墙角,路过负少时伸手拽了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后。
“说曹操,……啊嚏!”李其歌顺着风背过头打了个喷嚏,揉了两下鼻子,“呃,曹操到。”
续恒越咬了咬下嘴唇,双手用力握了握拳缓缓松开,小声嘀咕,“儒家君子来这半道半佛场子想干什么?”对着旋风的中心微微躬身,语气明显带有些许埋怨,“欢迎四位儒家君子。”
“四?”负少点数着中心出现的七个人,“剩下那三个也是儒家的?”
柳商曲左手比了个V,“不是四个,俩。”说着向前走了一步,欠身施礼,“恭迎职丧、环人二位,这次前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过三位神算。”风停站定,七个人面朝柳商曲和续恒越的方向,点头打了个招呼,没在意背后的李其歌。
其中一位一身黑西装的男人从中间走到柳商曲面前,“打扰打扰,我有个工作的事儿得先找负少处理。”
“你是谁?”负少上下打量面前这人,看起来三十来岁,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中规中矩,长得不丑不帅没什么特征,只面色不太健康,白得没血色,神态却很精神得很,不像有什么病症,“什么事情?”
黑西装男从口袋里拿出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白玉令牌,令牌上雕刻着类似金文的花纹,不太容易分辨出字迹,“我是儒家的重确,四律儒家十君子之一,现任职丧,负责古魂转生之礼,请麻烦您将贝家赛的守魂具交给我。”
负少犹豫着,指着柳商曲,“没有,都被他抽得魂飞魄散,守不住。”
重确礼貌地微笑,向前挪了半步,“贝家赛本是器物化人,不是生魂更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请负少按照礼数规矩将她的魂魄交给我,我会按照规范流程使其继续转世重生。”
“啊?贝家赛不是人?”李其歌冷不丁在后面感叹了一声,“她是用什么做的,不会是太乙降魂术什么的吧?”
“不是。”重确回头礼貌性地点头招呼,“符少,您也要入封策镇了?”
李其歌被问得莫名,“你是职丧但不能这么挖坟啊,这个名头早弃了,别整我行不?”
重确微微笑着摆摆手,”没,没,只是随口问问。”走到续恒越面前,“正好贝家能主事儿的人都在,贝家赛的转世重生,打算到此为止吗?”
“贝家赛的命不应由我们代为决定。”续恒越后退两步,刻意与重确保持距离。“要取她的守魂具不用这么多人,又不是抬棺材。”
柳商曲示意重确稍等,转身拉着负少走到一边,小声问了一句,“你打算让她什么时候在哪里化人?”
负少耸耸肩,“其实……本来想巡山结束带回贝家先埋了,哪知道他们这么快,要是能算我早跑了。”
“要打吗?”柳商曲回头仔细看看那七个人,“除了职丧外,只有一个不是四律的环人是完整的,其他三个四律只有一魂三魄,剩下两个假的,不是人。”
“拆魂切魄?为了来要贝家赛?”负少更不理解这无端的阵仗,“用不着兴师动众的吧,又不是多重要的玩意,早晚都得给他们。我直接摊牌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商曲皱皱眉,“真要说?他们要不答应呢。”
“那就只能看年轻人的造化了。”负少双手合十继而做了个请神指,双掌之间透出铁青色的光芒,恢复为合十,青光在掌间飘忽闪烁,双掌对旋一圈如有吸力似的慢慢施力分开做北斗诀,青色的光芒渐渐染金逐渐收拢以五品莲花印托出一个太乙六壬式盘,细看不完全是六壬式盘,上面只有线没有文字,不是四角而是六角。“这个给你可以,但我想谈一些条件,不是代表贝家。”
“您先说。”重确见他放出来的确实像是贝家赛的守魂具,从收存方式和器具样式都符合古魂掬释的记录描述,“只要不太过分,应该都没多大问题。”
“我的条件是贝家赛的下次转世重生推迟十年。”负少很直接连原因一并交代了,“她如果在三年内转生,会影响到我儿子。”
续恒越和柳商曲同时诧异地“哈?”了一声,柳商曲使劲儿摇摇头,“什么叫影响你儿子,还影响图门清儿子呢。”
“得得得,真是邪门,这么说影响的儿子可不少。”续恒越苦笑着指着水艺画幕,“还得捎带上荀因健的儿子,不不不,宋启石的儿子。”
“咋那么多儿子?”李其歌抻着脖子紧盯着负少手里的六壬式盘,“那邹迁算什么?这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续恒越摆摆手,“贝家赛这次没能成事,邹迁啥都不算,翻篇倒是没翻篇,以后再说,还早。”
“影响?”重确试探地问,“影像这么多人,你的意思是,重生后的贝家赛会影响十年后的时局?”
负少点点头,“十年对无限重生的贝家赛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你认为呢?”
重确歪着头瞅瞅续恒越,“您的意见是?”
续恒越左手手掌蹭了一把下巴,言辞略有勉强,“我是不太赞成,但负少是贝家主,他希望这样就这样吧。”
“您呢?”重确问柳商曲,“有没有其他要求?”
柳商曲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其实推后不推后未必真会有多大影响,邹迁这是个明摆着的例子,主要还得看什么事遇到什么人。”
重确心知肚明,他们三个人事先都知道贝家赛下次重生会遇到的事情,至少基本的都算出来了,贝家内部却没有挑明,三人更没一起商量过,而推迟十年从贝家赛的得失来看未必能估算出准数,结果是优是劣更难评判,“您只是要求我答应推迟十年吗?万一中间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比如有人施法强行要求她重生,或者再有人出现继续推迟下去呢?”
负少想了想,突然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吗?”又指指他身后的几个人,“你能担保那些人吗?”
重确纳闷地回头看了看,“环人卫岸升与我同属儒家仪礼,年纪虽轻但我可担保其品德无失,其他人并不熟悉。我本次来并不是以四律的身份为难各位,仅想完成本次仪礼责任。”重确如实说明,他是被儒家要求强行入巡山的,并不认同四律在这次巡山的立场,更不想掺和任何恩怨情仇。作为仪礼,他想亲眼见到各种古魂甚至探索无记载的上古神魂仙魄。这次重生的贝家赛已经活了三十多年,上一任职丧一直巴望着能看到她的守魂具,可惜到死未能见一眼。重确接任不过四年多就有机会为贝家赛主持转世重生,自然想第一时间就得到实物。
负少将六壬式盘递给柳商曲,“来,拿着。”伸伸手臂,双手交叉搭肩,用力一抽,双手各持一把剑,剑刃微光流溢,“我就不客气了。”
“哎?你这是来哪出?”李其歌看不懂了,怎么突然亮兵器?“刚才不说先谈谈吗?”
负少没有接话,而是持剑闪过重确向他身后的只有一魂三魄的四律横劈一剑,剑气划过三人面前猛地撕裂爆燃,吸着魂魄往刃焰里裹,三人挣扎着撤散逃离。负少侧身一甩,另一把剑已经将假的二人斩灭。
三个儒家四律见负少毫无由来地下狠手,不得不采取应急防范方案,三人的身体都是不堪一击的复制形态,万一容器破了要么引魂魄逃跑要么束手就擒,现在这两个招数明显都有极大的致命危险,负少不是学堂里的人不会遵守学堂的规矩,很有可能直接灭了魂魄,一旦失去一魂三魄的话,他们三个就算保住性命也成了废人,一段时间内找不来高手魂魄填补,本来技艺能力不可能再有提升严重甚至会魂不守舍癫狂痴乱。
“你们跑不掉,这屋都别想出去。”续恒越戏谑地哼了一声,说罢双臂一展飞点三血布困兽阵,天地八方十面金笼,立起立定固若金汤,“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贝家岂不是很没面子。”
柳商曲惊讶得双眼瞪得溜圆,“你咋还来劲了?太扯了。”
“灭口吗?”李其歌跟着凑热闹,拍手叫好,“不错,不错,我喜欢。”
负少全然不顾他们三个,双剑直逼四律,剑剑杀招。一旁的卫岸升刚要帮忙被重确一把按住,“别动,管你自己。承影剑,你打不过别送死。”
“贝家负,你别欺人太甚。”一位四律躲闪到一边,本想劫持人质保全自己,知道续恒越和柳商曲都是不易对付的角色,相比之下剩下那个可能是几人中最弱的,手持猩红的匕首抵在李其歌的脖颈边,“你们还要不要他的命了?”负少马上立剑于身后,不解地盯着聚在其歌身后的三人。
“哎?”李其歌意识到自己终于成为了四律和贝家的争夺焦点,兴奋得踮脚,“你们不是跟贝家杠吗?怎么找上我了?你轻着点,刀下一条人命呢。”
“您劫持谁不好劫持他。”重确无奈地劝了句,“这屋全死了,他李其歌都死不了。”
四律三人惊得异口同声,“什么?他是李其歌?他就是李其歌?不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吗?”
“什么?你们竟然不知道他是李其歌?”柳商曲更有点火上浇油的意味,“那你们来这里是干啥的?不是来杀他的吗?”
“他。”三个人指着续恒越,“儒家目标是优先除掉督审监。”
“为什么?”续恒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儒家会被把自己当成优先除掉的目标,回想最近遇到的事情,“我没招惹儒家的人啊……除了公羊申诚。”
“不是招惹。”重确在一旁解释,“学堂里的一些人谋划下一任督审监推举儒家的颜又淮,如果你在这次巡山里死了,马上轮到他,就轮到儒家主事。”
“啊?就这点小事,你们打算要我的命?”续恒越越想越来气,“督审监这算他妈个屁啊!”
“等等,现在这情况,不是我的命更危险吗?”李其歌突然打断二人,“什么颜什么淮,等出去把他杀了不就没人惦记了,现在,现在!”指着自己的脖子,“我,我现在是人质啊!没人就我吗?赎金呢?”
“杀了吧。”负少干脆地对三个四律抬抬下巴,“随你们杀。”
李其歌摊摊手,“负少,你就不再考虑一下?把我跟续恒越交换一下什么的?”
“杀了吧。”续恒越坚定地点点头,“能杀就杀了吧。”
持刀的四律被逼入绝境,别无他法只好选择落刀先解决李其歌,“你别怪我们,这是他们的决定。”一刀从脖颈侧方插进顺着刃生生割了一寸。
“去你妈的吧!”李其歌虽然知道自己死不了,但脖子被捅了这么一刀,疼得喘不上气脑子里嗡嗡作响。失力地跪倒在地,从身体里发出尖而窄的吼声,一只金色的豹子奔跃而出,瞬间吞了三人,还未等其他人上前拔出插在其歌脖子上的刀,眼见着一条龙腾空而出穿出金笼困兽阵,盘旋在无神庙府之上,乘风腾云而起飞出古澄山,所过之处清奇透亮,光斑四溅似白日银河,几分钟后带着三人魂魄本身返回笼中,径直往豹子嘴里塞,金豹时而飘忽化烟时而踏地归实,低吼长吟扑抓撕咬。
迅速吞噬三人后,龙与豹覆在李其歌身上,渐渐融于一体,恢复成后脑上一幅文身。短刀掉落在地,其歌脖子上的伤口逐渐愈合毫无痕迹。
“李其歌升级了一门咒?”卫岸升低声在重确耳边嘀咕,“实体化了?”
重确摇摇头,小声回应,“不是实体化,实体不可能进到他身体里,也许跟一门咒无关,一门咒的话他不能致人于死地。他没亲手杀人,是借用龙和豹杀的,很可能是两汉奇术的炼化降魔或驯妖。”
“啊!”负少收了双剑走上前扶李其歌起来,“你杀了三个四律。”
“嗯。”其歌点点头,揉揉脖子。
“三个儒家的。”负少伸手比了个三,“魂魄真身都没了,彻底没救了。”
“嗯。”李其歌依旧点头,指着柳商曲手里的太乙六壬式盘,“那你们到底给不给啊?”
负少回头问重确,“十年,行不行?”
重确点点头,“我是没问题,但能不能扛过十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没关系,你答应了就行,拿走吧。”负少紧跟着加了一句,“要是不遵守约定,我会向三法门下追杀令,仪礼有一个杀一个。”冲卫岸升眨眨眼,“小子,你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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