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董平一惊,忙跪了下来,“三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楚泽额头上沁着冷汗,脸上微微苍白,“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几里地,居然就这样前功尽弃,你要本殿怎么吃得下?”
董平道,“将士们一直没有丧气,他们会坚持到底,魏起大将和其他将军连夜制定良策,不过是一时的输赢,不会影响大局,还请殿下安心养病,因为只有殿下,才是拯救整个战局的关键,殿下要看得长远,这里才有希望,若是再伤了肺腑,耽误了机会,也不是殿下想要看到的。”
董平说得很中肯,可楚翊只是闭上了眼睛,“我恨我自己,现在就形同废物一般,躺在榻上等人伺候,说是来杀敌,我却辜负我的信念,我的承诺。”
“战场上负伤,甚至死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殿下也是为了太子妃,至少太子妃安然无恙,不是吗?”
提到沈言,楚泽神色才缓和了一些,他没有再说话,可是也不动筷子。
“殿下不吃,怎么能养好伤呢?”
董平忧心忡忡道。
沈言立在营帐外,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楚泽,你是打算放弃了吗?我没有想到,你的决心这么不堪一击。”
“阿言,我只是想发挥我的用处。”楚泽看着她,“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土地一片片沦陷,我说过要保护你,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呵——”他摇头,“再说我好不起来,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你已经保护我了,我很感动你做的。”
沈言走到榻边,端起碗,送到他的手上,“在我的心目中,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英雄,哪怕是现在,你无非是要养一段时间的伤,却要因此而贬低自己了吗?”
楚泽眼里闪烁着微微的亮光,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我真的是你心目中的男子汉和英雄吗?”
“当然啊。”沈言绝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
“抱歉。”楚泽苦涩一笑,“对你暴露了我软弱的一面。”
他是要保护她的。
“一个只有坚强没有脆弱的人,就像没有打磨过的铁一样,容易折断。”
沈言静静道。
楚泽稍微愣了一下,的确,在这样的形势下,他如果太要强,就会乱了分寸。
沈言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收住了心中的念头。
她谁也不帮,她不会任何人出谋划策,输赢,全看他们自己。
这一次之后,楚泽状态的确好了不少,不能亲临战场,便阅兵书,出战略,等于在幕后指挥。
敌军既是迦辰做主帅,他几乎穷尽了自己的心力,这样一来,局势倒也还算稳定。
时间在西塞这样的地方流逝得极为飞快,转眼间一个月就这样过去。
楚泽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亲自送沈言。
马匹缓慢,行了十里路。
可是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快。
沈言停了下来,“到此为止吧,不必再送了。”
楚泽看着前方,眼眸又深又远,“阿言,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我想,就可以像在京城一样,想我什么时候看到你都可以。”
沈言心里很不是滋味,楚泽是为了她才留在这里的,可是她却没有选择,无论哪一条路,都是一种煎熬。
“对不起。”就只有这三个字,包含着她满心的愧疚。
“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你背负任何压力。”
楚泽缓缓道。
“你的恩情,我永远铭记于心,我会尽力,让你从战场上解脱。”
楚泽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顿了顿,“不要为了我做冒险的事情,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你安好,你若发生了什么,便是违背了我的初衷。”
“放心。”沈言只道,她握紧了缰绳,“我该走了,有事来信。”
楚泽慢慢的,向她伸出了手,眼里尽是期待。
沈言脸上浮起踯躅,默然了几息,将心一横,策马而去。
楚泽感到掌心一阵凉意,心上弥布失落。
阿言,你还是如此,一点温暖也不想给我。
我那么尽力的,想要得到你的一丝眷顾,过于,是那个人太好了吧。
就这样看着她离去,运气好的话,他们之间还会有无数次把酒言欢,若是他的宿命就在这里,便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马匹驰骋,前方谢雁初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沈言突然想要回头,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的一丝心软,就是对楚泽的残忍。
“怎么,不好好说一说道别的话?”
谢雁初眉梢一挑,“三殿下可是舍不得你得很呢。”
“贫嘴。”沈言蹙眉,“谢雁初,我才发现你有这么欠揍。”
谢雁初耸耸肩头,压低了声音,“我不会与尊主说的。”
沈言汗,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两匹快马踢踏起黄沙,消失在茫茫天际。
楚泽极目而眺,再也看不到那一幕熟悉的身影。
他多么希望,他可以回头看一看她,可是并没有。
或许,迦辰真的是说错了,她对他,的确是无情无爱。
楚泽阖上眼,睫毛微微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董平在一边说,“三殿下,该回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万一有什么埋伏,您身体才痊愈,不可疏忽大意。”
他不明白的是,太子妃对三殿下,明明是没有感情的,为什么三殿下还执着到这样的地步呢?
楚泽“唔”了一声,这才调转马头,回营地。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
董平知道三殿下心情黯淡,不由得一叹,“殿下对太子妃,真的是情蛊入骨了吗?既然凭添许多烦恼,不如看开一些,就此释怀吧。”
“不。”楚泽吐出一个字,眸子掠过一抹阴翳,“等墨君逢死了,她就会是我的,因为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舍弃一辈子的风月。”
所以,除掉墨君逢,便是他最大的希望。
“可是,墨君逢实在不好对付哪。”
“逆贼天下讨伐,他猖獗不了多久。”
楚泽幽幽道。
近日京城,阴雨连绵。
沈言行到城门,衣裳已经差不多湿了一半,她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身上,抬眼,一座茶楼上,一道身影凭栏而立,男子一身红袍,在轻风中微微展动,玉骨修长的手,撑着一把玉骨伞。
他的目光那样的沉静幽深,仿佛千年的湖潭,唇角似有勾起,无与伦比的五官更显得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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