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顺换上家居服走进厨房的时候,周琳已经已经将排骨剁好,正打算入锅。
“周姨。”殷怀顺走过去看了看:“需要我做什么?”
周琳回头笑了笑,指着地上的洋葱和土豆说:“帮我把皮削了吧,我见你挺爱吃酸辣土豆丝的,待会儿炒一盘。洋葱你就不要剥了,太辣眼睛了,放着我来弄。”
殷怀顺没有说话,拿着削皮刀,坐在矮凳子削皮。
厨房里一阵沉默,只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一个土豆削完,殷怀顺的手冻的有些冷,她攥了攥手掌,弯腰捡起一颗土豆,身后也传来周琳带着试探的询问声:“小顺,外面那个小伙子,是不是过年睡在咱们家门口的那位先生啊?”
殷怀顺扯着唇角淡淡笑了笑,坦然的嗯了一声。
陆伯瑞已经腆着脸皮赖到她家了,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周琳惊讶道:“怎么瘦这么多,他今天到家里来我都没认出来是他。”
殷怀顺在心里轻嗤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自己作的了。”
周琳手脚麻利的将处理好的鱼,放在水池里又清洗了边,嘴边也不闲着,漫不经心的说:“那他可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了,我看他年龄应该比你大一点,人到了三十岁,更应该注重保养了,不然年纪大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诊所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又吃了包药,半个小时左右我看他就退烧了,量体温的时候,他都烧了四十度了,医生说退烧了也不能让他立刻出门。星淳跟冉冉今天正好走了,要不我收拾……”
周琳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殷怀顺咂了咂嘴接道:“他应该快四十了。”
话音落下,周琳不但没了话音,连洗菜的动作都停下了。
殷怀顺动作很快的又削了两个土豆,她拍了拍手,拿着土豆放在水池里一边洗土豆一边说:“周姨,今天我朋友在,饭就让我来做吧,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她不是解释的一番话,根本不用周琳再多做口舌打听,脑海中已经脑补了一连串的猜想:陆伯瑞是个大龄男青年,都这个年龄了,还有可能是个二婚,殷怀顺只拿他当朋友。
想到今天上午陆伯瑞对殷怀顺的反应,以及他肩膀上的咬伤,周琳觉得,自己这个‘继母’应该做点什么。
午饭是殷怀顺做的,周琳在一旁打下手。
看到殷怀顺做饭做的这么熟练,周琳忍不住一直的夸赞。
以前周琳总以为殷怀顺个性这么特立独行,脾气看着又不怎么好的女孩,应该是五谷不分的人,倒是她看走眼了。
周琳跟赵囡囡收拾餐桌端饭的时间,殷怀顺洗了手去客厅喊陆伯瑞吃饭。
吃了药后,陆伯瑞睡得很沉,殷怀顺蹲在沙发边静静的看着他。
正如周琳所说,陆伯瑞这段时间瘦的已经快让人认不出来了,在这么极短的时间内消瘦下去,除了身体不适的原因,就是他这段时间或许根本没怎么吃过饭。
温衡早上说全靠给他输营养液,看来并不是假的。
“陆伯瑞,陆伯瑞。”
陆伯瑞眉头皱了皱,微微睁开了眼,殷怀顺又推了他一下,站起身说:“午饭做好了,起来吃饭。”
正当殷怀顺准备走的时候,手腕忽然被攥住。
陆伯瑞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问道:“几点了?”
殷怀顺瞥了眼墙壁上的钟表:“一点多了。”
陆伯瑞声音粗重的嗯了一声,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殷怀顺抽出手,朝不远处的卫生间指了指说:“洗手间在那边,去洗把脸吧。”
说完,她朝厨房走去。
周琳已经将饭菜都盛好,赵囡囡端着最后一道排骨汤放在了餐桌上。
周琳解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与殷怀顺打了个照面,笑问道:“小顺你朋友醒了吗?”
“醒了。”殷怀顺拉开橱柜,拿出保温盒问道:“周姨,鲫鱼汤没有盛出来吧?”
周琳道:“没有,听你的还在锅里煨着,汤都熬白了。”
殷怀顺应了一声,将保温盒清洗了一遍,然后把鱼汤都倒了进去。
等她忙完从厨房出来时,陆伯瑞也刚好走过来。
大概是刚退了烧,陆伯瑞虽然人看着还是虚弱,但精神了很多,洗过脸之后,人的状态也恢复很多。
周琳显得很热情,招呼陆伯瑞坐下吃饭。
陆伯瑞客套了一番后,也没有客气,拉开殷怀顺身旁的椅子坐下吃饭。
当陆伯瑞端起面前的米饭准备吃的时候,殷怀顺忽然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碗筷,盛了碗排骨汤塞到了他手里,不冷不淡的说:“温衡说你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刚退烧,先喝点汤吧。”
陆伯瑞抿着唇淡淡笑了笑,“好。”
周琳两眼一抹黑,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嘴里客气的说:“是啊陆先生,你刚退烧身体还虚弱,多喝点排骨汤补补,待会儿吃完饭吃包药再走,你别怕犯困,让小顺开车送你回去。”
陆伯瑞神色淡定,仿佛没听到周琳话里的意思,语气平静的说了声‘谢谢’。
不管是跟殷震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殷震被抓后,周琳都不是个话太多的人。
但今天这顿饭,几乎都是周琳再说,连身旁的赵囡囡都觉得自己妈妈的话太多。
周琳在饭桌上所说的话,不外乎都是关于殷怀顺的。
她三句不离的夸赞殷怀顺,又顺便说了一下殷震对殷怀顺的看重。
周琳话里话外都再传达一个意思,殷怀顺将来要嫁的人,就算不是门当户对,两人之间的差距也是不能太大的,不然殷震那一关都过不去。
陆伯瑞脸色隐晦不明,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在生气。
殷怀顺沉默的吃着饭,嘴里却食不知味。
因为桌子下,陆伯瑞的左手紧攥着她的左手,随着周琳的话,他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加重了。
他们俩这别扭的姿势难不保不会被周琳看到,虽然她也不怎么介意,但被他这么捏着,着实的不舒服。
殷怀顺想要挣开手,这时,陆伯瑞捏着她的手心,捂在了他的裆部。
殷怀顺:“……”
周琳笑着朝陆伯瑞说道:“陆先生看着也不是一般人,身边应该认识的有不少优秀的男生,如果见到合适的,别忘记给小顺介绍,你们不是朋友嘛。”
周琳的话音落下后,陆伯瑞不轻不重的放下手里的勺子,回头对殷怀顺说道:“沙发枕头下面给你放了点东西,不要拒绝,就当我是补偿给孩子的。”
说完,他松开桌子下的手,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朝周琳点了点头道:“谢谢招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用。”
突然间的变化,让周琳有些措手不及。
更措手不及的是陆伯瑞对殷怀顺说的话,让她听的不是很明白。
什么给孩子的补偿?哪里有孩子?
她有些局促的站起身,脸上攒着笑说:“不再多吃点了吗?你还没怎么吃呢。”
陆伯瑞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到客厅,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朝门口走去。
殷怀顺坐在那垂眸吃着饭,仿若身边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直到周琳喊她,她才抬起头。
“小顺,你去送送陆先生吧。”
殷怀顺回头看向刚刚关上的房门,然后收回目光,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发怔。
看着她的神情,周琳担心的问道:“小顺,你没事吧?”
殷怀顺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抬头看着她说道:“没事,我去送他,周姨你们继续吃吧。”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厨房,拎着保温盒追了出去。
好在她追到电梯门口的时候,电梯门还没合上。
电梯里除了陆伯瑞,还有一个年轻女孩正低头玩手机。
殷怀顺看了看那女孩,伸手扒着电梯门把保温盒递给陆伯瑞:“晚上吃完这个再吃药,如果凉了,就让酒店服务员帮你热一下。”
陆伯瑞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挺拔而又消瘦的身子站在那,如同一棵冷风中屹立而不摇摆的松柏。
与刚才在家里的神色不同,他现在的模样,更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殷怀顺没仔细看他的神色,她走进电梯,拽出他一只手,把保温盒塞到他手里,低声说了句:“不要再来春通了,呆在阜城更适合你。”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胳膊一紧,人再次被拽了回去,撞进熟悉的怀抱里。
陆伯瑞单只胳膊圈住她的腰身,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殷怀顺推了推他:“电梯门要关了……”
“不要再去求冯天了。”陆伯瑞嗓音喑哑的说:“你爸爸的案子会顺利结束。”
殷怀顺被他摁着后脑勺,只能趴在他怀里问:“你怎么知道?”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陆伯瑞就松开手,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推了出去。
殷怀顺被他推的一个趔趄,等她站稳身子回过头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
她站那,盯着不断下降的数字,心里忽然怅然若失起来。
陆伯瑞什么意思?
他怎么会知道她爸爸的案子会顺利结束?难道他去求了他父亲帮忙?
这个想法随即又被否定。
就算陆伯瑞真的求了陆显德去帮忙,殷震的案子闹的这么大,想要收拾残局,就要有人来承担所有的罪名。
以那次在餐桌上看到的陆显德和七爷的融洽关系,殷怀顺觉得陆显德帮忙的可能性不大。
高明已死,凶手持枪行凶,至今未抓到,案子已经闹的更大了。
现在整个春通,最显眼的就是青焱帮,这个屹立了多年的黑帮,就算明面上‘转正’了,裴正峰的死与那些地下黑暗交易链,都不会让他们轻易脱离干系。
她父亲殷震,是所有的事件中最好的替罪羔羊,不管他是死还是坐牢,对青焱帮来说都是百里无一害。
陆显德不可能会为了一个殷震,而去得罪青焱帮,哪怕是陆伯瑞,也不会动摇陆显德的想法。
殷怀顺之所以会这么想,全都是跟陆蔷的两次面谈所总结的。
陆伯瑞在陆家的地位,也许比她之前想到的还要低。
————
春通机场。
等待多时的温衡,看到陆伯瑞熟悉的身影走过来后,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陆先生。”温衡目光瞟了眼陆伯瑞手中拎着的保温盒,担心的问:“您好点了吗?”
陆伯瑞淡淡的嗯了一声,他环视了眼四周,朝温衡道:“想办法送到我阜城的住处,再用家里的座机给大哥打个电话,告诉他,后面的事情拜托给他和阿城了。”
温衡听的一怔,没等他再问出话来,身后突然涌过来几个男人,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温衡条件反射的挡在陆伯瑞跟前,蓄势待发的冷眼看着几人。
那几个男人脸色虽然看着严肃,但并没有要怎么样的意思。
这时,陆伯瑞伸手推开了温衡,他没有太多的意外,神色平静的朝几人伸出了双手。
温衡瞪大眼,眼睁睁的看着几人拿着手铐拷在了陆伯瑞的手上。
其中一人开口客气的朝陆伯瑞说道:“谢谢陆先生的配合。”
那人掏出口袋里的警官证给温衡看:“我们是阜城市丰安区丰安分局的警察,有案子想要询问陆先生,请您配合。”
说完,那人要去拿陆伯瑞手里的保温盒,陆伯瑞躲开手问道:“我能要求带着这个在路上吃吗?”
那人回头询问的看了眼身旁的同事,同事微微点了点头,那人说:“需要检查一下。”
闻言,陆伯瑞把保温盒递了过去。
保温盒不太大,下面装得是炖的发白的鱼汤,中间食盒里装了两个清淡的小菜,上面是米饭。
食物还冒着热气,量也不算多,但足够陆伯瑞一个人吃饱的。
温衡看了眼里面的饭菜,心里禁不住的喟叹,好在殷小姐对陆先生还是有点感情的,这样陆先生的全心付出,也不算是可怜的‘一厢情愿’。
————
殷怀顺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一整夜她都没有睡着觉,心里面烦躁异常。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不但脸色差的很,她也成功的感冒了。
根本不用想,肯定是陆伯瑞传染给她的。
吃过早饭,周琳就催促她赶紧去医院,见她要穿着大衣出门,周琳又回房拿了羽绒服给她,嘱咐道:“穿厚点吧,你昨天就是穿的太薄了,才会感冒的。”
殷怀顺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把陆伯瑞里里外外都骂了一顿。
去医院看完病回来,殷怀顺没有再出去乱跑,想到晚上的事情还需要她打起十二分精力去做,她在家里足足的睡了一天,一直到下午六点才起床收拾。
七点钟,殷怀顺提前到达了梁青寒提前预约的餐厅。
没多久,梁青寒也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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