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凤锦在苏府时,暗地里对她照顾颇多的除了那已殁的杜婆婆便只剩下这苏明央了。
她到底是于心不忍,有些伤在心里落了疤痕,便是年岁再长,那疤痕也依旧在的。
那些往事虽无法再改动,却在年岁里日夜生根,不动声色的撩动着如今的心絮。
“上车。”苏凤锦扶了苏明央登上车舆。
苏明央见马车里头摆了些小点心,伸了手便兀自取了猛吃一气。
苏凤锦倒了些茶盏予他:“你慢些吃,吃完了,我让见生送你去偏院里头呆着,若日旁事,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出门了。”
苏明央啃了糕点,饮了大半壶茶,待腹中饱了些,这才开口:“你要信我,我苏府是穷了些,可也只是小贪了些东西,并不曾贪那许多,如今今上要害我苏家,那是因为,因为苏家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如今世人只道我爹娘已经流放,实则,实则二人早已经死在去的路上了。”
苏凤锦手微抖,背后升腾起一股寒气:“怎么会?”
“若非他要杀我们,我也不至于逃回来见你,按说,我也该唤你一声弟弟,只是当年,当年生了些意外,你以为那当真是意外吗?!若不是有人背地里指使,我爹怎会那么做!”
那些往事复又被重新扒了出来,苏凤锦双拳紧握,面色惨白:“谁在指使!”
苏明央捧着茶盏暖手,一时又有些犹豫:“不,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在指使。”
苏凤锦搁了茶盏,见生的马车赶得很快,苏凤锦将苏明央安置在顾府最偏的一处院子里,里头置了大量的速食,若是饿了苏明央可以自行取用,如今天寒了,添了些碳与棉衣棉被在那儿,倒比苏明央当乞丐要舒坦得多了。
见生同苏凤锦绕了一圈,打正门回了顾府,刚下马车,却见顾府被围得水泄不通,顾东风与顾意站在门口,顾意领的那群护卫手持家伙堵着,眼看着就要同那巡防营的人较上手,见苏凤锦来了,顾意兀自松了一口气!
“家主,你可算来了!怀安王府意图谋反,他们说顾府与怀安王府勾结,正要拿了你办呢!!你快走啊!”
顾意胖得很,嗓音却是十分嘹亮,苏凤锦真真是体会了一回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见生气得牙痒痒:“少爷才不会做什么谋反的事儿,你瞎咋呼什么!”
顾意原也是个聪慧的孩子,自打那年大病一场之后就成了如今这模样,其智商总是让人很无奈。
浣纱抱着剑站在一旁,缄默不语。她的任务只是保证顾家家主的安全,至于旁的,原也不是她该管的。
苏凤锦下了车舆,那群巡防营的人纷纷将矛头与武器对准了苏凤锦,苏凤锦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笑盈盈的望向主事人赵阮诚。
“赵大人这是做什么?”
赵阮诚打巡防营堆里走了出来,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长身如玉,一派儒雅书生的架势,让人很容易忽略掉赵阮诚也不是个好官这件事实。
“昨儿清晨,怀安王以要事为名进宫面圣,进宫之后意图逼宫夺位,其证据确凿,相关人员民悉数诛杀,顾府到底与怀安王府是一脉相传,还请顾冢主随本官去一趟刑部大牢,是与非,刑部自会给顾家一个交待。”
苏凤锦扬了扬手,不动声色:“顾府不过七十个护卫看家护院,顾某又手无缚鸡之力,再者说,顾家向来恪守本份,该给朝廷的税可是一分不少,若有审案,只须传召一声就是,何须这样大的阵仗?”
赵阮诚扬了扬手,一车马车驾了过来,那马车乃是赵府专用的,因着赵阮诚的身份非常,这马车便是再低调,也是低调不到哪儿去的:“顾家主,请。”
见生挡在苏凤锦跟前,沉声道:“我家少爷根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你无凭无据就将人带走,未免不妥!”
如今顾府若是要在朝中请个有实力的人帮衬着都请不出来,那宋仁义无甚实权,说了也是白说。
一匹马打远处奔来,忆秋利落的扯了马绳打马上跳了下来,瞧着赵阮诚嗤笑道:“赵大人怎么有空带着巡防营的兵来给顾府站岗了?也不怕辱了巡防营的用处与名声。”
忆秋是个极难缠的主,这点本事,打忆秋叫苏凤锦一声苏姐姐开始他便已经感受到了,如今见了她,头疼不已。
“听闻顾夫人去外庄收银钱了,回来的倒是及时。”
忆秋站在苏凤锦身旁,握着她的手,无声的给了她几分安慰:“怀安王要谋反也好,要作死也好,赵大人只管去审怀安王府就是了,怎的如今连顾府也不放过?若非要扯点亲戚关系,那状元爷还家主的小舅子呢,你这赵阮诚,不也是我家家主的前妹夫?那魏与贤,还是我家家主的前妹夫的大舅子,若当真要算起来,这大半个长安城的,谁也跑不了。”
赵阮诚就知道,这忆秋才是顾府里头最难搞的,于是硬气了些,沉声道:“怀安王亲口所说,顾府暗中负责财力,怀安王府负责人力,事成之后便为顾家主封候拜相,是真是假,都要请顾冢主走一趟了。”
忆秋握着苏凤锦的手,一副护小鸡的模样,倒越发显得苏凤锦这个家主是靠着忆秋才坐上的家主之位了,众人目光里凝结了几分鄙夷,苏凤锦却是无所谓的,在从商方面,忆秋确是比苏凤锦要精明许多,若是没有忆秋从中帮衬着,苏凤锦许多事情怕是要被坑个干净了,只怕今上还未对顾家出手,苏凤锦自个儿先败了个干净。
顾东风玩味的瞧着神色如常的苏凤锦,眸色幽幽:“既是如此,家主不妨跟着赵大人走一趟,这顾府,顾某自当好生为家主守着。”
苏凤锦点了点头:“也好。”
忆秋对顾东风一直处于防备状态,如今却见苏凤锦一下子就将顾府的大权交出去了,又有些气。
苏凤锦拍了拍忆秋的手:“你便在顾府帮衬着九舅舅些,他也是涉及商场不久,许多事儿还不劳,这顾府我便托付与你了。”
忆秋想跟着苏凤锦去,又想着总有要有个有用处的人留着才好,如若不然,这顾府也只怕要被旁人给占了去了。
苏凤锦登上车舆,赵阮诚也跟了上去,忆秋拽着他的官袍袖咬牙切齿:“你若是敢欺负她,日后你一定会后悔!”
赵阮诚不动声色的将衣袍抽了回去,温声轻笑:“顾夫人说笑了,本官只就事论事,若顾府清白,赵某必将人毫发无损的送回顾府去。”
马车朝着刑部大牢使去,苏凤锦坐在马车里,神色自如。
赵阮诚细细打量着她,只觉得她同苏凤锦当真是像,若非是她太会装了,便是她真的不是苏凤锦,可赵阮诚宁愿信前者,否则,苏凤锦又去了哪里?
“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倒难得顾家主还坐得住。”
苏凤锦倒了盏茶,喝了两口,笑盈盈道:“茶是好茶,只可惜牢里头没有,不知赵大人打算审我几天?近来秋季,诸多粮已经开始丰收,若是晚些出去,怕是要出乱子,到时候长安城的百姓,可就没什么好菜吃了。”
赵阮诚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凤锦竟也有这样厉害的一张嘴了,他坐在窗边,瞧着坐在对面的苏凤锦,捏了杯盏,叹了叹气:“我与你……姐姐原是在桃花林里头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样一个姑娘,却缘何指上伤痕累累的……”
他别有深意的扫了眼苏凤锦的手指,苏凤锦将手半藏进衣袖子里,笑道:“赵大人说这些做什么?”
赵阮诚谈了谈气,满眼悔恨:“若非当初我一时糊涂气过了头,也做不得那混帐事,她原就是我的妻,如今一晃多年,我却不知她去了哪里,若是阁下知道,还请告诉我一声,本官并无旁意,只想远远的瞧她一眼,见她平安了,也就放心了。”
苏凤锦笼在袖子里头的手紧了紧,又忽的松开了,朝赵阮诚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我那姐姐早民经出了长安,想来如今怕是四海为家,她若是有心藏起来,怕是谁也难找着的。你与姐姐既是前尘往事,何不忘了来个干脆。”
赵阮诚一只手轻搁在马车窗边,微冷的风打窗细缝里头吹起来,拂起苏凤锦的发,透出几分寒列的无奈来。
“若真能放下,以岂会有悔恨之说?我待她原是真心,这一世除了她我谁也不要,还望顾家主能帮帮忙。”
未了他又添了一句:“或许这怀安王一事与凤锦的事一般,有旋转的余地呢。”
苏凤锦闻到了威胁的味道,她也只装作什么也听不懂的架势,一脸茫然道:“顾某年岁尚小,涉世未深,不瞒赵大人,府中诸事皆是由忆秋与东风二人打理帮衬着,如若没了她们,我可真是什么也拎不清的了。”
马车停在刑部大牢门口,苏凤锦下了马车发现这两队巡防营的人原是一路跟着的,个个恨不能从苏凤锦这儿讨些功赏出来。
苏凤锦对这刑部大牢记忆深刻,她同战青城都在这儿受了不少的苦。
赵阮诚朝苏凤锦伸手:“顾家主,请。”
苏凤锦咬了咬牙,抬步跟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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