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方晟坐在市委宿舍书房里潜心研究十字架规划方案,图纸、报表和资料从桌上摊到地上,笔记本摘抄的数据密密麻麻。
鱼小婷笑道瞧你这股认真劲儿,工程老板也没这么费劲。
方晟说我不掌握了解第一手情况,就会被底下人忽悠,我被忽悠不要紧,投资几十亿的工程可不能走弯路!
靠你一人之力拉润泽这个破车,再大的劲儿也不行呐。鱼小婷道。
方晟自信地说今天面向全省竞聘的笔试已经完成,等明天面试结果出来便有有一股精英充实到各岗位,到时我的压力会轻很多。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显示姓名是“于舒友”,方晟脸色一变,暗想爱妮娅捅了马蜂窝,麻烦来了!
甫一接通,就听到于舒友紧张匆忙的声音:
“老弟,出大事了!周五幸幸突然被叫到总公司谈话,任命她为巴西分公司总经理……”
“提拔了,好事啊。”方晟干笑道。
“我也这么说,幸幸可不认为,觉得肯定是爱省长或者你做的手脚,故意把她打发到万里之外的南美,破坏我们的婚姻家庭……”
“尧尧也在万里之外,我怪过谁?”
“唉,唉,她就是不讲理的人,跟她没法说,”于舒友叹息道,“昨天在家吵了一天,逼我停薪留职跟她去巴西,不然就急!公务员停薪留职陪老婆不是笑话么?一个萝卜一个坑,等我回来位置也没了,你说是不是?”
方晟已听出于舒友的意思,道:“那是,无理取闹可不对。”
“僵持到今天上午她突然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我怀疑……会不会直接到润泽找你……”
刚说到这儿手机显示蔡幸幸的号码呼入,方晟无奈道:“说曹操曹操到,好吧,我来应付。”
来到宿舍大门口,蔡幸幸满脸杀气站在外面,两名保安心存戒备拦在她前面。
“放她进来。”方晟道。
还好,蔡幸幸没有当场发作,阴沉着脸一直进了宿舍——鱼小婷早已躲进房间,压抑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
“老实交待到底谁干的好事,你,还是爱妮娅?!想得够缺德,把我打发到南美,回趟家需要几十个小时,真狠呐!”
“我也刚刚听舒友说。”
“还好意思提舒友,从他调到省正府到我调到南美,好端端家庭就毁在你手上!方晟,你是罪魁祸首!”
方晟平静地说:“你专程来吵架么?”
“我承认小容和尧尧的事做得欠妥,但小容本身做事太冲动,也有尧尧主动成分,一个巴掌拍不响,凭什么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都说过那件事不必再提。”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而且你一直惦记着小容,这是你从没放过报复机会的原因!”
方晟慢慢坐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蔡幸幸坐到他对面,平复情绪道:“今天在这里,我郑重向你道歉好不好?”
“我说过别提了!”提到周小容方晟就一肚子气,“有话直说,我很忙,很多工作必须要晚上带回家处理,没空兜圈子!”
“好好好,倒忘了你又高升了,还没祝贺呢,了不得!”蔡幸幸明褒暗贬道,“总公司官方说法是提拔重用,我也承认从省分公司到国外分公司确实是进步了,但很遗憾,我不需要!人到中年,我更注重婚姻、家庭和赡养老人的义务。如果远赴巴西,除了职务待遇我会失去一切!”
“相信舒友会处理得很好。”
蔡幸幸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了,强作镇静道:“女婿毕竟不是儿子女儿,何况现在分开来住,舒友工作又忙,总有关照不到的地方……”
“不是有保姆么?”
“保姆哪有家人贴心?昨天我劝舒友跟我出国,把爸妈也带过去……”
方晟失笑道:“让舒友到国外做专职保姆?要是几年后总公司又召你回国,舒友岂非无岗可上?”
“方晟,方书记!你口口声声舒友,都为他考虑,可曾考虑过我的家庭,我的爸妈?”
“我是舒友的好朋友,当然为他考虑。”
“你的所作所为,是真为他幸福着想吗?”蔡幸幸差点发作,瞬间又按捺住情绪,道,“我不过分强调家庭困难,客观来说作为女人,孤身在外打拚毕竟不方便,总而言之,于情于理……我今天来就是恳求你帮忙……如你所说别的话都不必再提,就事论事,请看在校友的份上、看在舒友的份上帮我一把,请总公司收回任命,让我留在朝明——不行的话还调回双江,哪怕做副总都行,可以吗?”
换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八成先敷衍地答应下来,帮不帮两说。
但方晟从三滩镇跌打滚爬到现在,积累了多少经验,见识了多少场面,较量过多少对手?他深知问题没这么简单。
这会儿只要应一声,就会被蔡幸幸抓住不放:老娘调到巴西这事儿果然是你干的!不然,你没门没路凭什么答应帮忙?
说不定她怀里揣着录音笔,就等方晟松口!
停顿片刻,方晟清清楚楚说道:“航空系统我一个都不认识,也没这方面路子;按照常识,航空系统行事风格跟正府机关类似,任免决定一旦下达,想收回去难于登天,再怎么说也要维护领导权威,对吧?所以不管怎样,我的建议是先服从大局,克服一下个人困难、家庭困难,后面……我想总公司应该会有考虑,说不定派到那么远就是锻炼培养,回国能冲一下总公司副总呢。”
滴水不漏,全是空话套话,没半句有用的。
蔡幸幸深深失望,站起身道:“方晟,我大老远从朝明过来,就说这么没用的打发我?”
方晟道:“蔡总,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我俩之间有交情吗?我有把柄捏在你手里?你是舒友的爱人,尧尧的舍友,在我看来仅此而已!”
“你跟爱妮娅有一腿,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你俩溜到三相幽会,又不算什么秘密!”
方晟脸沉了下来,道:“蔡幸幸,利用职务之便跟踪泄露省长行踪,是严重触犯刑法的行为,要抓起来判刑的!”
“来抓我啊,你有证据么?”蔡幸幸嚣张地说,“真要抓我,京都领导也要问,你跟爱妮娅同一时间飞到三相机场干嘛!”
瞬间方晟已想通前因后果,道:“你通过航空内部系统掌握爱妮娅行程,然后泄露给詹印,詹印再通知三相那边跟踪监视!蔡幸幸,你的行为越线了!”
“那又怎样,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我不可能去巴西那个鬼地方!”
既然撕破脸也没什么好顾忌了,方晟道:“去与不去,你要跟舒友商量,他支持就行,我不便发表意见。”
说到这里蔡幸幸反而冷静下来,紧紧盯着方晟,道: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到底帮不帮忙?”
“我的态度很明确。”
“方晟,我说同归于尽可不是玩虚的,”蔡幸幸猛地从怀里掏出个黑不溜秋的盒子,“这是从海外弄来的烈性炸弹,别看它块头小,威力却不小,足够把这儿炸成废墟,你信不信?!”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方晟丝毫不紧张,翘起二郎腿问。
蔡幸幸狐疑看着他,威胁道:“别怀疑我的决心!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要么你答应帮忙让我留在朝明,要么我不活你也别想活,两人一起死!”
方晟怒笑:“我凭什么跟你一起死,而不是跟尧尧?你高估自己了,即便做鬼我也不想跟你有任何关联!”
“很可惜,咱俩真得绑一块儿,忘了尧尧,小容,爱妮娅,还有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们,”蔡幸幸疯狂地大笑道,“最后一次机会,你帮还是不帮?!”
说着手指慢慢伸向盒子中间的按钮。
方晟还是笑,与此同时蓦地冷风乍起!
蔡幸幸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紧接着手里一轻,再定睛看客厅里多了个精干瘦削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烈性炸弹呢?就这短短工夫居然不见了!
不消说,一定落到这家伙手里,转瞬藏起来了。
霎时蔡幸幸崩溃,张牙舞爪扑向方晟。方晟还是一动不动,中年人旋风般闪到中间轻轻一扭一带便将她制伏在沙发上。
“方晟,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决不放过你!”蔡幸幸嘶吼道。
“怎么办,方书记?”大丁问。
“让她闭嘴,送回朝明,”方晟翻出于舒友的手机号码,“跟他联系。”
“好!”
大丁简洁应道,右手化拳为掌在蔡幸幸后脑轻轻一拂,她便昏了过去,然后轻巧地将她夹起来快速退出去。
至于大丁怎么送她,如何对于舒友解释,方晟根本懒得多问。
等门关上,鱼小婷从卧室飘了出来——刚才就是她通知大丁隐藏在家里的,笑道:
“还别说,她要是不生气还蛮不错的,熟女风情,就是风度差了些。”
方晟啼笑皆非挥挥手,良久问:“刚才的对话都录下来吗?”
“当然了。”
“通知白翎设法调阅她在内部系统的查询记录,按说不超过一年后台都有备份!”
鱼小婷一愣:“你真准备下狠招?”
方晟道:“她已经疯了,要防止她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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