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城的人们此时围坐在一处暂时休整,待养精蓄锐后再往徐州走。
谈小宝蹲在地上给沈令菡揉胳膊,“令姐姐,你要是担心三哥哥,咱们就再回去,我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想去徐州,我不喜欢谈樾。”
“那我也不能让你去冒险。”沈令菡摸摸他的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他也不知道,你不能跟着我一起,要不我把你藏山上?”
“山上有没有狼啊,我这么胖,肯定会很吸引它们,万一被吃了,我还不如跟着你去冒险呢。”
说的也是,沈令菡更纠结了,可要怎么办才好呢?
恰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队兵马,坐在地上的百姓们顿时紧张起来,然而四下避无可避,大家只能靠在一起,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
兵马而来的方向应该是徐州,难道是谈樾?他这么快回来,难不成是来援兵的?可如果是援兵,为什么不走城门,反而绕山路走呢?
沈令菡下意识抱紧了谈小宝,“待会儿要是情况不对,你就快跑,到山上躲起来。”
“我不跑,我跑不动。”谈小宝趴在她耳边说,“我听三哥哥说了,谈樾跟河间王穿一条裤子,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这倒是,小宝的身份摆在这,只要不是东海王的人,一般不会为难他。
这队兵马的确是谈樾带来的,只不过有一部分是河间王的,他以援军为名而来,却并非真要援军,而是预备驻扎在山上伺机而动。
“大人,前方发现一队百姓,咱是绕过去还是……”
“全部带走,注意客气点,在山上埋伏,他们是咱们的好帮手。”
“是,大人!”
谈樾没想到城里会有人逃出来,还正好遇上了,为了防止他们暴露行踪,只好先看管起来。
但百姓们却不这么想,有人要抓他们,自然就要跑,谁知道你们是援军还是敌人。于是所谓的客气带走,就演变成了互相对抗,死里逃生的百姓们个个都是惊弓之鸟,反抗几乎是本能的。
一旦反抗起来,场面就不可控了,官兵们开始不敢下杀手,可后来渐渐控制不住,只好拔刀吓唬人,这一拔刀不要紧,更加刺激了百姓们,抗争的越发激烈,于是难免出现死伤。
“谁还敢动!”
当第一个百姓重伤倒地的时候,官兵们露出凶狠的獠牙,他们本来也没多大耐心,正好杀鸡儆猴。
有好多人不敢再动,但仍有小部分人顽强抵抗,这期间又有几个人倒地。
沈令菡抱着谈小宝缩在人后面,尽量不引起注意,她有些不太明白,如果是谈樾的人,为什么要为难百姓呢?
“你们都给我住手!”谈小宝忽然吆喝了一嗓子。
沈令菡急忙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
“唔唔令姐姐你松开!”谈小宝挣脱开沈令菡的手,急忙又补了一嗓子,“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无辜百姓下杀手!”
大家都被他的叫唤声吸引住,一听还是个娃娃,纷纷惊讶。
一看藏不住,沈令菡索性主动领着小宝走出来,豁出去了,“你们头领是谁,既然说要带我们走,为何又杀人,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可不大光彩吧?”
“大家不要惊慌,我们大人并不想害人性命,大敌当前,你们跟着我们走才最安全,若非你们过度反抗,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
“胡说八道!”谈小宝背着手,故作老成说,“我就没见过这么好心的官兵,打仗还带着百姓,现在又不是兵荒马乱天下大乱了,我们只需去徐州就可安顿,何须非得跟着你们,叫你们大人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仁义!”
谈小宝人不大,倒是学足了世家子弟那套腔调,摆谱吓唬人一套一套的。官兵们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再一看这小娃娃的穿戴模样,虽然脏的辨不清脸,但却能看出来不是寻常百姓,皆怀疑他是哪家少爷。
谈樾听到这边的动静打马而来,他本是不想露面,因为多数人都认得他,听了下属的回话,只好过来安抚一下,免得越闹越大。
一来就瞧见了沈令菡跟谈小宝,他当即下马走向人群,先说了一番安抚的大话,“诸位稍安毋躁,我是来支援琅琊郡的,之所以留下你们,是不想让大家受背井离乡之苦,徐州虽近,但靠双腿走过去也很艰难,待我等击退了东海王的人,大家便可回自己的家,岂非更妥?”
大家纷纷犹豫起来,他们认得谈樾,所以先入为主的相信他,但是地上死的这些人又让他们不安,皆拿不定主意。
谈樾看懂他们的心思,当即板起脸来训斥杀人的官兵,“谁让你们动刀的,不是说要以礼相待吗,还不下去领军法!”
以前沈令菡每次见谈樾,总觉得他叫人不舒服,虽然温文尔雅待人和善,却透着股子别有用心。可因为他从小照顾阿让,所以她心里还是存了些许感激,便尽量不对他恶意揣测。
直到见识了他这番表里不一的做作行为,她才终于彻底看清了谈樾的真面目,比起谈夫人来,根本是青出于蓝。
但是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大家只有妥协,包括她跟小宝,至少谈樾不敢马上杀了他们,尤其是小宝,所以多方衡量之下,暂时跟着谈樾是妥当的,这样她也可以伺机跑回去找阿让。
百姓们都不再反抗,跟着官兵们走了,谈樾朝他们走来,脸上有焦急之色,“家里怎么样,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沈令菡含糊道:“大哥,你能来支援太好了,城里已经兵荒马乱,我们是从后门逃出来的,并不知道母亲他们如何了,家家户户都进了人,大家只有逃命的份儿,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呢,我连阿让都没见着,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大哥你能带我进城去找他吗?”
她倒也不算说谎,除了隐瞒谈夫人可能已经死了的事,其他人如何了她也真不知道,之所以不说,是怕激怒谈樾,如果他还关心家里,自然会派人进城打探,说不定能有阿让的消息。
谈樾皱起眉来,“现在情况未明,你们先随我驻扎在此,待后续援兵赶来,再一举攻城,不过你放心,我会先派人进去打探家里的情况,如果见了三郎,自会跟他报平安。”
呸!糊弄她傻呢,既是援兵岂有观望的道理,分明就是没想来帮忙,说不定还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
“那好吧,只能暂时仰仗大哥了。”
“我叫人带你们俩先安顿下,打仗不比家里,你们且将就下。”
谈樾吩咐给他俩一个单独的住处,处处提供方便,只不过总有人看着他们,好像怕他们跑了似的。
来到小营帐里,谈小宝偷偷跟她说,“令姐姐你可小心点,他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是想用你来威胁三哥哥呢,我看我们得找机会跑。”
沈令菡说:“如果有机会进城,再见机行事吧,先看看他们想干嘛。”
谈樾的人马在山下驻扎,没能逃过匪老大的眼,他找了一宿没找到小瞎子媳妇,只好先回去跟谈让报信。
“他娘的什么鸟援兵,居然坐山观虎斗!没见过这么怂的。”
谈让与周璞对视一眼,心知肚明,河间王这只老黄雀,果然是来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
周璞说:“咱们跟东海王还能勉强打一仗,如果河间王掺合进来,恐怕不乐观,你可有对策?”
“还对什么策啊!”张风说,“干脆来一场混战,咱们乘乱跑了拉到,保存实力另立山头,改日再战嘛。”
老张先生说,“如果能暂时跟东海王连手对抗河间王,倒不失为一个对策,若等我们收拾了东海王再跟河间王打,必定落下风。”
谈让没说话,以东海王自视甚高的做派来看,他肯定会同意,毕竟琅琊王已经没了,他唯一的敌人就是河间王,跟琅琊王府的人合并打河间王,本来就是他的对策。但他怕东海王趁机提出无理要求,比如让琅琊王府的兄弟们自裁什么的,不彻底斩草除根,东海王肯定不会乖乖配合。
而且就算跟东海王合并,也未见得能打赢河间王。
谈让说:“我们还可以引战,拖延时间。”
周璞:“你是说……将河间王来的消息告诉东海王,然后引东海王去打河间王,从而给我们保存实力?”
“对。”
大家脸上都露出不解之色,东海王也不傻,凭啥那么听话,说不定人家想着跟河间王合作,先把他们灭了呢?
老张先生似乎看出了谈让的用意,表示不太乐观,“小子,你胆大心细,想的招是不错,但你去当说客太冒险了,东海王这人喜怒不定,没办法拿捏他的反应。”
谈二猛的站起来说:“三哥你别去,我去找大哥,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来打自己人呢?”
“谈二你坐着。”谈让沉着道,“我自有分寸,张风,周四,你俩为主将,准备下一轮强攻,我要让东海王心甘情愿地给咱们当枪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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