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上元佳节,洛阳禁军上下归心似箭,所以天还未破晓,便已经着手离开云霞观,火速行军。
如此一来,就可在天黑之前回到洛阳,许多人都能够与家人团聚。
严冬行军艰苦非常,六箱珠宝与自绛州城仓取出的粮草笨重无比,即便加快行军之后,仍旧拖慢了脚步。
再加上虽洛阳禁军从绛州出来后,多次绕道,甚至绕去王屋山,但终究,越是临近洛阳,洛阳禁军可选择的道路越少,莲花神教埋伏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行军也十分小心谨慎。
赵匡济跨马行军,一路上心事重重,他虽然未曾随着赵弘殷征战,但一直跟在赵弘殷身边,除了兵书兵法,赵弘殷也给了他很大的影响。
无数次进行推演,思索,赵匡济越发的觉得,前方危险万分,已经推测出,如果莲花神教十分聪慧,仍要抢夺六箱金银财宝,那设伏地点,一定会是在黄河渡口处。
现如今,赵匡济行军方向乃是孟津渡。
孟津渡口自古以来,便是洛阳门户,早年周武王伐纣之时,所会盟地点,便是孟津渡口。
历朝历代,孟津渡口都是十分重要之地,要守洛阳,则必要守住孟津渡口。
所以,不同于黄河上游其他的小渡口,孟津渡口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有一名都尉带五百人常年镇守。
这一次洛阳禁军就是从孟津渡口出发,前往的绛州。
越是靠近孟津渡口,赵匡济便越是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世上之事,总是人往往越害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赵匡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闷着头,归心似箭不断踏破皑皑白雪前行的洛阳禁军,有心想要停止行军,在这里安营扎寨,但却无论如何也下达不了命令。
上元节在众禁军心中十分重要,在赵匡济心中也是如此。
虽赵匡济接到了朝廷新令,此次回到洛阳之后,要先着手传国玉玺之事,其后再行军边关,这样也就不是马上离开家,可也许,改变不了这是最后一次与家人团聚的佳节。
一口气行军百里,足足耗费了四个多时辰之久,天色也从太阳东升,化作了太阳西垂。
李唐诗人王维曾有诗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此处虽非大漠,也无孤烟,但却有长河落日。
蜿蜒的黄河犹如万丈巨龙,横贯整个中原,虽是严冬时节,但此段黄河自古以来便不冰封,活水流动之下,两岸的白雪皑皑戛然而止,长河两侧,地上的卵石清晰可见。
这里乃是黄河极窄的河道,宽不过一里之远,河道两侧的军营整齐排列。
赵匡济眺望着这场景,抬起手,止住了禁军的行军队列。
当即,便命一名禁军前去营帐当中,通知这孟津渡的守备都尉,协助禁军渡河。
张寒城看着此时此刻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坐在马上左右望着绵延的黄河,只觉得心中空旷,同时心里也有几分期待,今日便会到洛阳,赵匡济说他认得赵九重,还说赵九重与他是本家,那就是说,今日他就能再见到赵九重了,一时之间心中也激动万分。
高怀德端坐在张寒城一侧的白马上,感叹道:“这黄河如此绵长,多年以前,这孟津渡不知发生过多少场大战,此刻过往那些战斗的人,都已经折戟沉沙,烟消云散。”
张寒城听着高怀德的话,心中感叹,许是逍遥子追寻长生,为的是比旁人活的更久,见得更多,不想烟消云散。
可……
假使一个人活了二百岁,那他身边的人,还会在么?
那些新结识的人,又会否能够取代故人呢?
得知赵匡济已经带着禁军前来,营帐中的孟津渡守备都尉第一时间便披上铠甲,带着几名官兵飞快的赶了过来。
这守备都尉乃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他已接到赵匡济暂代洛阳禁军都指挥使一职的消息,当即便对从马上下来的赵匡济抱拳行礼道:“卑职参见赵将军。”
赵匡济连忙道:“不必多礼,我只是暂代都指挥使一职,并非是真的将军。”
守备都尉顿时道:“赵将军不必过谦,您父赵弘殷便是洛阳禁军都指挥使,子承父位,这都指挥使一职,已是板上钉钉,很快便会接到朝廷的正式任命。”
赵匡济急于渡河,不愿与他多做客套,当即道:“我等此次回城,需要以船只渡河,你看是否能够安排一下?”
守备都尉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抱拳道:“回禀赵将军,此事本来就是卑职应该协助的,只是……就在三日以前,几艘大船接连失火,导致能够引渡兵马的大船都损毁严重,此刻官兵们正在想办法修缮,所以,欲要渡河,则不能用大船,只能用小船。”
赵匡济目光一闪,心中咯噔一声,道:“你说那大船都被烧毁了?”
守备都尉惭愧道:“赵将军可随我来看。”
赵匡济迟疑的点了点头。
张寒城赶紧从马上翻身下来,自然而然的做着赵匡济的护卫,随着赵匡济一同前行。
守备都尉一边引路,一边道:“此事发生的十分蹊跷,卑职已经调查,是否乃是有人饮酒时,不小心导致了木帆船失火,因夜里木帆船是停靠在一起,船连着船,那自然火势一蔓延,也就导致船都起火。可经过卑职查探,发现这些木帆船并非是由船点燃船,而是同一时间,自船舱当中失火,虽发现的及时,抢救出了一些粮草,但却也损失颇大,如不是在河中,可以水救火,那结果……”
赵匡济和张寒城已经来到了河岸边上,看着已经停靠在岸上的五艘木帆船,这五艘木帆船各处损毁严重,桅杆、栏杆,还有船舱所在,已经化作了焦炭,至于那船帆,除了已经烧光的三艘,另外两艘却已经只余下了半张烧断的船帆。
见到这一幕,赵匡济眉头紧锁了起来:“你说我们要渡河,必须用小船?”
守备都尉点头道:“不错,我们在这附近的白鹤村之中,征用来了一批渔船,暂时使用,便是那里的十艘,其他的便是只能容一人的鹰船。”
说着,都尉指向了停在河中的十艘渔船和几艘鹰船。
赵匡济沉吟,道:“我们禁军大约有六百人,还有一千石粮草,二十二匹马,如是用这渔船渡河,那要渡河多久?”
守备都尉迟疑,道:“这事情十分麻烦,今日已经临近傍晚,恐难以渡河,毕竟忙碌完了,便天色漆黑,虽可用火光照明,但又不是战事吃紧,卑职不建议夜间渡河,所以需明日渡河,一艘船大约能容纳八人,十艘一次便是八十人,十次来回,应当就能将马匹和人运送过去,倒是那粮草,恐怕也要搬运一会儿功夫,这样一来,有可能便要忙到明日傍晚。不过,赵将军不用担心,对面也有营帐,而我看禁军也随行带了营帐,到时候可以安营扎寨,可休整一番,再回洛阳。”
赵匡济脸色难看,同时心中狐疑万分,这船只烧的蹊跷,很有可能是莲花神教做的,如此一来,拖慢了行军速度,也就让洛阳禁军上下错过了上元节。
张寒城看到赵匡济的脸色不对,道:“赵大哥,怎么了?”
赵匡济对都尉道:“除了这种办法之外,还有其他的办法迅速渡河?今天就要渡河。”
守备都尉道:“那就只能是去上游的铁谢滩了,铁谢滩距离此处约有十里,行军到那,所需的时间不长,铁谢滩上,倒是有两艘木帆船,平时不怎么使用,两艘木帆船运送的话,大约四次,就可连人带粮草,全部运送过去了。”
赵匡济沉默,点了点头道:“这样的话,你在此待命,我回去考虑一下。”
守备都尉急忙道:“是。”
赵匡济这才带着张寒城走回洛阳禁军那边。
张寒城道:“赵大哥,你有心事?”
赵匡济叹了口气,点头道:“自然是有心事,那莲花神教,正在算计我们呢,这是阳谋。”
张寒城疑惑道:“莲花神教?他们来了?”
这一路上,张寒城都在防备着莲花神教,已经快到洛阳,他还以为莲花神教不会出现了,没想到莲花神教又跑出来了。
赵匡济道:“你看那几艘大的木帆船,全是朝廷的,但是被放火烧了,放火之人,应该就是莲花神教的人。”
张寒城思索着,略微点头。
赵匡济道:“而莲花神教放火烧了大船,我们也就无法短时间渡河,需要想其他的办法才行。第一种办法,便是用小船渡河的办法,如是我们连夜渡河,也许河的对岸,就埋伏了莲花神教之人。而第二种办法,前往十里外的铁谢滩渡河,那里虽有两艘木帆船,但我们还是需要四次才能将所有的一切引渡过去,这样一来,还是到了夜间,到时候莲花神教之人,也可以埋伏在那里。无论如何,这一次,都算是我们被算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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