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城随着老观主一路以轻功奔行,老观主在前方飞掠在雪上,张寒城紧随其后,越是跟随,越觉得震骇万分。
老观主的身影犹如漂浮在雪上,每次踏步,明明已经踏足落下,但那白雪上却了无痕迹,如是不亲眼看见,闭上眼睛,会觉得老观主根本就好似不存在。
这凌波微步,当真似仙,却又似鬼魅。
似仙是指其动作优雅飘逸,腾挪之间御气提纵,步履如飞,每一步都好似暗含了某种道理,只因那每一次踏步,步履都不似是正常奔行。
似魅是指其行动毫无声息,正像是传说中游走于世间中的元神,脱离了肉身,也就再无声息。
老观主止住脚步,转过身,笑看着后方奔来的张寒城。
张寒城努力控制着凌霜幽步,试图去接近凌波微步,可终究,他每一次落足,还是会发出响动声,也会令雪地上出现一行足印,虽这足印并不深,可却在皑皑白雪中十分明显。
老观主等张寒城止步于身前,道:“其实小居士这轻功,已然不错。大约称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轻功了。”
张寒城羡慕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见到了老爷爷您和逍遥子大哥的凌波微步,我就觉着我这轻功不算是最厉害的了。”
老观主哈哈一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最厉害的轻功,想要将轻功施展的厉害,一来需要人的修为御动,二来则需要心之驱使。你每一次踏步落足,心中有了几分刻意的味道,自然也就令你的脚步束缚了起来。”
张寒城愣了下,道:“但,我学的这名叫凌霜幽步的轻功,正是有一些步法,这步法我若是不记在心中,不按照这样去做,奔行时,也就要使不出轻功来了。”
老观主笑道:“原来你这轻功叫做凌霜幽步,倒是与凌波微步二字相同,也算是种缘分了。其实凌波微步也如同你这凌霜幽步一般,每一次落足,都需要按照着步法驱使,这凌波微步乃是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每一步都需以特定的卦象方位落足,我等道家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这六十四卦也是同理,它能生出无限的步法方位,可基础,却要按照着卦象来。”
张寒城听得头大如斗,只觉得这凌波微步听起来,好似比凌霜幽步更为复杂许多。
老观主有心指点张寒城轻功,缓缓道:“但,世上轻功种类繁多,还有比凌波微步更加厉害的轻功。”
张寒城吃惊道:“什么!?”
老观主道:“不错,凌波微步并非是最厉害的轻功,你身怀少林功夫,相传当年达摩祖师轻功无比厉害,能够以一苇渡江。”
“一苇渡江?”张寒城吃了一惊。
老观主点了点头,道:“传说梁武帝命人追逐达摩祖师,达摩祖师一路飘然而去,便到了长江,后方快马追逐,附近又没有船只,于是达摩祖师便在那芦苇丛中,折下了一根芦苇,便以这一根芦苇横于脚下,乘苇而行,踏着江水,去到了河的对岸。此事被梁武帝所派之人看见了,自是记载了下来。”
张寒城瞪大了眼睛,芦苇他是知道的,这东西的确可以漂在水上,可是若是踏着这芦苇,应当要掉到水里面,这达摩祖师竟然如此厉害,可以把芦苇当做舟船,在江面上横渡,那江水浪花张寒城稍微一想,便觉得恐怕并不平静,达摩祖师,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老观主道:“除此之外,逍遥道友本身,也会除凌波微步外更厉害的轻功,那轻功叫做逍遥御风,可乘风而行,便如那鸟儿一般,是他自创的轻功,脱胎于凌波微步,所以贫道的凌波微步是与逍遥道友的凌波微步有些不同的。”
张寒城这才反应过来,逍遥子当时施展凌波微步,虽然一如老观主这般飘逸潇洒,步履如飞,但逍遥子后面直接飞起来了,步法是踏空而走的,而老观主的奔行,却是点地,其实张寒城也不好分辨这两者之间明显的不同,但老观主这么一说,总叫他觉得,的确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老观主道:“同样的武功,在不同的人手中施展是不同的。平凡的武功,到了厉害的人手中,便能化作不凡。而厉害的武功,如是到了平凡人的手中,却要变得平庸。贫道便是平庸之人,难以与逍遥道友媲美,所以同样的凌波微步,逍遥道友施展起来,是有大大不同的。逍遥道友的凌波微步,存了他的心意,他心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纵使每一步踏出,仍旧是六十四卦方位,但随心所欲,才能真有六十四卦演变而成的无穷变化。而贫道这步法,正如小居士的凌霜幽步一样,无法完全随心所欲,自是也与逍遥道友不太一样。”
张寒城惊愕,道:“这件事情,我知道,我那伯伯就可将十分简单的拳术、剑法耍的威风凛凛,比我用着从他身上学的那些厉害的招式,还要更厉害。”
“你能观察到这一步,当真悟性不错。”老观主抚须道:“所以,这凌霜幽步,未必也不可再进一步,它的改变,需以你的心驱使,纵使仍旧按照施展方法,可却未必要那般刻意,除此之外,凌波微步除了那步法之外,实则是在御动真气,原本,创出它的人,就是想象着能够踏水而行,而并非是卦象步法。”
张寒城若有所思。
下一刻,但见老观主陡然间提起了一只脚掌,跟着,朝着下方的雪地猛地一踏!
张寒城被老观主突如其来的举动吸引了注意!
但见到老观主猛地落足,明明动作凌厉,可地上的积雪却并无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略微凹陷,又被那突然落下之风,扬起了零星一些的雪雾而已!
如是张寒城这样的动作,力道落足,恐怕一下要把地上的积雪踩出来一个窟窿。
“这……”张寒城吓了一跳。
老观主微微一笑,道:“我这一脚跺下,它没有将雪踩破,乃是因为我这足下穴道在向外释放着真气,这真气便犹如高跷一般,落在地上,支撑了我,但却又化解了我落下之力,令它们分散开来,乃是在这足下周围,形成了一道真气之地,方圆其实要比我的脚掌,要大上二倍有余,如此力道分摊在了雪上,加之内力托我同时,护着白雪,自然就未必能伤到这雪。”
张寒城只觉得这一手御动真气的功夫厉害非凡,不知那脚掌之上的穴道,打通了多少。
老观主解释道:“我们道门功夫,讲求自然合一,身与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乃是圆融一体,当我这一足落下时,便犹如将自身化作了这地上之雪,与它连通在了一起,我不伤我自己,我与雪乃是一体,自然而然的,也就有了这等御动真气之法门。当然,人体足下穴道繁多,这每一次落足,踏步,也是在修行内功,只要步履踏开,周身经脉中内力运转,游走过后,便会强上细微一丝,每一步,都在增强内力,虽是轻功,但也在修行。”
说罢,但见老观主顿时转身,脚步踏开,接着便化作了一阵清风,转瞬间便飘逸而走,一下子便出去了二十几丈。
张寒城停在原地,细细思量着老观主的指点。老观主并未教他如何使用凌波微步,想来这步法也不好短时间学会,但是,老观主却通过语言,指点了他凌波微步中最为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心意与落足之法。
洗髓经修行骨脉,练的是肉身深层之力,绝非寻常内功,这洗髓经运转之中,自然走遍周身,会潜移默化开辟身体穴道经络,虽不似是被段思平打通经脉穴道的双掌,畅通无阻,但张寒城虽未练足下,足下穴窍,却已开了不少。
当即,他望着老观主消失的背影,猛地抬起右脚,控制体内的内力行入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阙阴肝经,化而为真气,入昆仑穴,走太溪穴、贯太白、太冲为一线,以内庭穴做桥,大敦穴使力,涌泉穴控气!
轰!
一足落下瞬间,雪地登时向下凹陷了一寸半有余,而这凹陷本身,却比他的脚掌要大了两倍,虽然凹陷,但雪却未破。
张寒城吃惊万分,莫说这是轻功,就算将这方法,当做是御动脚掌攻伐之法,怕也是可以了,这分明就是将脚掌当做手掌在用!
至此,张寒城才有了更深的领悟,原来,这足下功夫,也是能如手上功夫一般的,只是这足下未必能时时刻刻有手掌好用,但即不善攻伐,却可用来行步。
他这一足太过强悍,缺乏了老观主和逍遥子的飘逸,但大体的理念是相近的,各门各派之间,终究有一定的门第之见,逍遥子未必在乎,但老观主却未必不在乎。
所以,老观主才没有直接教他凌波微步,只是随手指点一二。
张寒城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另一足化作镜像,同样积蓄内力至足三阴处,下一刻,他踏开脚步,再次飞奔而去!
只是,这一次他每一步落足,却不再是以脚掌贴在雪上,却是形成了一道真气以足雪之间进行间隔。
可惜的是,张寒城终究在控制方面不如老观主,无法令雪上毫无印记,因一直想着这经脉穴道运转,原本已经十分熟练地凌霜幽步步法,也开始变得十分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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