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荣音错愕中有些心疼的表情,宋夫人倒是云淡风轻得很。
给荣音再续上一杯热咖啡,宋夫人淡淡笑道:“无妨,用不着为我感到惋惜,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爱情只需要激情、快乐就好,可激情是短暂的,快乐也是短暂的,哪怕再爱一个人,也经不过现实的考验,生活的毒打。可婚姻不是这样,它是建立在两个人的共同利益之上,甚至两个家庭的共同利益之上,为了相同的目标而并驾齐驱、齐头并进。我和宋先生,有着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目标,这是我们能够过得长久的基础和原则。”
她看着荣音,脸上露出慈善的笑容,“同样,你和则诚也是如此。说实话,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和段寒霆从小的成长环境不一样,走在一起可能只是一时看错了眼,未必能够长久地生活在一起,所以诗雯去奉天做则诚的秘书,是我乐见其成的,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不用我多说了。她的一念之差,也酿造了苦果。但也是由此,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你。渐渐的,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也从来不是段寒霆的附属品,这才是我真正开始欣赏你的时候。”
荣音听了宋夫人的夸奖,只是苦笑一声。
他们的一念之差,给她带来了却是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也间接导致了她和段寒霆离婚的悲剧。
但她知道,她怪不了别人,一切都是他们不够成熟,也不够信任彼此。
“阿音,你要相信,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做段寒霆的妻子,也没有人能够胜任得了。”
宋夫人说到这里,神情突然变得正色起来,“我知道,慕容五小姐还待在奉天,我已经给她选了一个去处,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安排她出国,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和照顾,这样你能安心,则诚也不必再为此事伤脑筋。不是姐姐说你,慕容妍算个什么,你想让她消失,方法有千万种,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荣音眉睫微微一颤,抿了下唇。
她确实介意慕容妍的存在,虽然她不想承认这一点,可是她必须遵从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即便她知道,她和段寒霆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慕容妍只是一个辅因,还不是主因,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可以容许慕容妍待在段寒霆身边,成为他放不下的一个对象,哪怕他不爱她,只是惦记着她,那也不行!
女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就是这么可怕,荣音不想成为那样丑陋的人,所以无论段寒霆如何央求她,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她回到他身边,她都咬死了不肯松口,就是因为她不能回奉天,因为在这种时候,她回到奉天,她和慕容妍势必会被世人认为是二女共侍一夫,一大一小,一个养在家里,一个养在外面。
哪怕她是当家主母,哪怕她是大房,可是只要想到外面还有一个公认的外室,段寒霆的小老婆,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完全接受不了!
宋夫人见荣音还是不肯松口,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她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个信封,朝荣音推了过去。
荣音看着信封上面,段寒霆的署名,心不由一震,愣愣地看着宋夫人,“这是?”
宋夫人也不瞒她,直接道:“这是我们截获的段寒霆写给你的家信,这封信是月初从奉天寄的,到现在也应该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
荣音心重重一沉,难怪她一直都没有等到段寒霆的回信,原来是被他们盗取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荣音情绪一下子没绷住,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宋夫人开口致歉,可语气中并没有听出太多歉意,因为她紧接着又道:“还有更抱歉的,这封信我们已经打开看过了。我想,你也应该看一下。”
荣音脸色整个沉下来,周身都翻涌着惊涛骇浪,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宋夫人,她可能早就掀桌子跟对方翻脸了!
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所以她还需要忍耐。
荣音的手紧紧攥着信封,手背青筋暴起,沉沉凝视了宋夫人半响,才缓过胸腔的那股浊气,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和缓了些,按压住了脾气。
她抖着手,打开了信封,却是从中掉出了两封信。
荣音再次诧异地朝宋夫人看过去,宋夫人见状,解释道:“确实只有一封,不过两封信是叠起来放在同一个信封里的,我们截获之时就是如此。”
看着荣音满满不信任的眼神,宋夫人补充一句,“我没有必要骗你。无妨,你先看看信吧。”
荣音心里怀着十二万分的警惕,都不禁怀疑这信极有可能是他们伪造的,不过一打开信纸,那上面的字迹和墨水,一看就是段寒霆惯用的牌子,也确实是他的字迹,旁人即使模仿,也模仿不了这么像……扑面而来的熟悉语气,让她的警惕心渐渐消掉了,开始旁若无人地读起信笺,生怕他写了什么不该写的。
万幸,段寒霆从来没有在家信上与她商讨军政要事的习惯,可能他也怕被别人截获,窃取机密信息,所以他写给她的信一般都是闲话家常,介绍妈妈们的身体情况,也介绍家中弟弟妹妹的一些近况,还说到小六现在上了大学,交了个男朋友,他说想看看,小丫头还不让看,说什么“恋爱自由”,语气酸溜溜的,尽显一个长兄对妹妹的关心和爱护,还说到小七长得很快,天天盼着她和慈儿能够赶紧回去,小家伙性子不像爹也不想他,更像大哥,段沉渊。
提到段沉渊,荣音感觉到他的笔锋一顿,连带着荣音的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
她是亲眼看着段沉渊走的,临死之前,段沉渊跟她说了许多,后来她都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段寒霆,段寒霆也告诉过她,如果没有发生小时候那件事,或许大哥后来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他和段沉渊之间也不会变得只能存活一个,他用自己的一生来治愈自己的童年,最后也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可悲又可怜。
荣音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那厮的话锋忽然又转到慈儿身上,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慈儿是不是又长高了?你有没有教她叫爸爸,或者‘daddy’啊?她现在的性格长得像谁,是不是更加随我?你有没有让她学写字或者画画啊?”
真够操心的。
荣音忍不住发出一声哼笑,突然意识到宋夫人还在看着她,抬起头来,触到宋夫人戏谑的目光,她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这封信看完了,荣音又打开了另外一封信,可是映入眼帘的几行字,就让她的心咯噔一下,眉头倏然蹙了起来,拧成了一团。
只见上面写着——
“音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
荣音瞳孔骤然一缩,握着信纸的手一紧,揣着扑通扑通狂跳的心,继续看下去,可每一行的字,看在她眼里都是莫大的震惊和震动。
直到最后,看到“绝笔信”这三个字,荣音盈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收不住,哗哗地流下来。
这是……段寒霆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日期却是几个月前。
她握着信纸,狐疑地看着宋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封信?”
宋夫人摇了摇头,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原以为是段寒霆为了蒙蔽他们混淆视听地备了两封信,可读完之后发现并非如此,他好像在几个月前就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给荣音写了一封诀别信,而那个时候,正好是军统局下达暗杀令的时候,不久后,段寒霆就跟慕容妍闹得沸沸扬扬,也跟荣音离婚了。
当时只道他薄情寡义,现在想来,才知道他是爱荣音爱得太深了,不惜绑上另外一个女人来为她挡子弹。
一个男人,究竟有多爱一个女人,才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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