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渺渺陆航渊》第94章 不愿拖累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彼此有多么的不待见，可这样当面说破还是头一次。
    即便再多伪如康显荣，脸上也有那么一瞬间的难看。
    郝淑贤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自然将两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心里对富雯雯狠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微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
    郝淑贤向康显荣打了声招呼：“康总，早！”
    至于叶令萱，她才不怕呢！
    这售楼处，谁和谁是真心朋友？谁又在乎和谁是对手？
    康显荣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郝淑贤的话，倒没放在心上。他对于售楼员之间这样的争斗的心思，反而是乐于见到的。
    因为员工之间约勾心斗角，他越容易掌握每个人，为自己所用。
    那种清心孤欲，不在背后说人，搬弄是非的员工，比如余渺渺那样的，才真的让他头疼。
    只要是人，必有缺点。掌握住这个缺点，基本上就掌握住了这个人。
    这是康显荣一直秉持的原则。
    一副没事的样子，康显荣露出惯有的微笑。
    “大家都早！”
    说完，就对身边的叶令萱道：“刚交待的事情，都记住了吧？”
    叶令萱点点头：“我会好好做的！一定不让领导失望！”
    康显荣哈哈大笑，然后以还有事为由，离开了售楼处，剩下三个女人，上演一台没有硝烟的戏……
    这边，余渺渺抵达机场，再转乘机场大巴递抵达N市，已是下午近傍晚时分。
    心有所年，余渺渺来不及回老屋放置行李。
    直接从客运站打了辆车往医院走。
    从小到大，要说余渺渺最讨厌什么地方，必然非医院莫属。
    那里时刻上演痛苦死别，即便是永远一成不变的消毒水气味，也不能将这弥漫的死亡病毒杀灭。
    可是，每个人都要往这来。
    一定程度上讲，这是每个人在人世间最后一程。
    站在医院大门口，余渺渺虽然内心强烈排斥，但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拖着行李进去。
    问清楚自己母亲所在的病房，余渺渺搭乘电梯上了住院大楼四楼。
    不得不说，李振家这次的表现，十分出余渺渺的意料。
    不仅救了她母亲李淑华一命，还走了关系，帮李淑华安排了意见单人病房。要知道，在市医院，这样的单人房是最难拿到手的。
    余渺渺很快就找到母亲所在病房，刚要推门进去，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见她的表妹，何笑笑正在为自己的母亲按摩着手。
    何笑笑是二姨李淑娣的女儿，今年还在读大学，即将毕业。
    不过奇怪，她怎么在这？护工呢？
    余渺渺环视了下病房四周，并没有更多的人，便推开门进去。
    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整个人深陷在床和枕头之下，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床上根本没有人。
    看的余渺渺心里发酸。
    表妹何笑笑察觉有人进来，紧张的表情在看清楚是余渺渺后，烟消云散。
    “渺渺姐，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从小到大，何笑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当余渺渺的跟屁虫。
    在余渺渺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的时候，她总爱站在一旁，拿着兜子，收集胜利品。不仅是因为喜欢，更重要的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些‘野味’可以让他们打打牙祭。
    记得有一回，乡下下了雨，道路异常滑腻难行。
    可是外婆感冒了，需要上山去摘一种草药给外婆吃。
    余渺渺便偷偷跑出来，准备去摘。
    发觉的何笑笑也偷偷跟在她后面，没想到就这么突然遇到了蛇。
    虽然不是毒蛇，可何笑笑看见那吐着信子，软趴趴向她爬来的动物，还是因为惊吓，忍不住大哭起来。
    后来，余渺渺发觉，折返回来，用镰刀将蛇就地正法。
    晚上何笑笑喝着美味的蛇汤，看着喂外婆喝药的余渺渺，突然觉得对方的形象不仅高大起来，而且闪闪发亮，至今未减。
    过去那么久，也许余渺渺已经忘记。
    可这丝毫不影响何笑笑对余渺渺的为首是瞻。
    自从她上了大学，就很少看见余渺渺。
    此时重逢，不得不让她高兴。
    余渺渺放下行李，倒没有像何笑笑那样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见母亲闭着眼，似乎是在睡，问：“舅舅他们不是找了护工吗？人呢？为什么你在这？”
    何笑笑连忙解释：“护工阿姨去给大姨打饭去了，我瞒着我妈，悄悄来的！”
    余渺渺不由得叹口气，这家里，要说谁是真心实意，没有被利益熏染，恐怕，只有何笑笑了。
    真不知道，二姨李淑娣那样斤斤计较的性子，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豁达率真的女儿来的。
    余渺渺也不想连累何笑笑被李淑娣骂，便劝她离开。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要是被你妈发现，免不了被骂一顿…”
    何笑笑也是知道几家人之间的关系大不如从前，也没多想，背起自己的包就准备往外走。
    “笑笑…”余渺渺叫住她：“真的，谢谢你！”
    何笑笑先是一愣，随即灿烂一笑：“这没什么了！我先走了！”
    房间里恢复寂静，余渺渺坐下来，看着床上的母亲，喉头哽咽。
    短短几个月不见，原本清瘦的人母亲越发贏瘦，单薄，仿佛没有生命的纸片人，随时能被风吹走。
    也许是因为得病的原因，李淑华此刻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颧骨犹如浮出水面的石头，高高耸立。衬得李淑华的脸，越发的小。
    余渺渺抿着嘴，努力将眼里的泪水收回去，然后靠近李淑华的耳畔，轻轻说了一句：“妈，渺渺回来了！”
    此刻门却打开了，伴着一股饭菜香味进来的，还有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女人。
    见病房里的女孩换了一个人，护工也是极有眼色，立马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你就是小余吧！”护工爽朗一笑，将打来的饭菜放在茶几上：“我姓王，如果不介意，叫我王嫂就好！”
    余渺渺看了看王嫂：“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嗨！这有什么辛苦的！我照顾李姐之前，在家照顾我婆婆，经验丰富了！”
    王嫂见余渺渺并没有笑，知道心里难受：“你也别太担心，李姐这几日醒过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医生说很快就能出院，回家照顾…”
    “嗯！”余渺渺看着桌上的饭菜：“王嫂，你先回家吧！晚上我陪我妈！”
    “诶！”王嫂十分识趣，离开前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等王嫂走后，察觉的余渺渺打开饭菜塑料袋，见只有一荤两素，外加一盒米饭和一碗粥，就知道，这几天，为什么母亲会消瘦的如此厉害了。
    余渺渺不由得气愤，但还是想了想，出了门。
    很快去而复返，余渺渺青着脸，拎着东西，见母亲醒来，连忙凑上前。
    “妈，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李淑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余渺渺的那双混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余渺渺视而不见，转身将自己刚从外面买的鸽子粥盛出来，吹了吹，觉得温度适宜，这才端到李淑华面前。
    “来，妈，我喂你喝粥！”
    李淑华没有张口，无力的呜呜了两声。
    余渺渺手一顿，收了回来，垂眸不甚在意的搅拌着。
    “妈，是我不孝，不应该成天想着出人头地，闯出自己的新天地，而忽视照顾你的…”余渺渺重新舀了一勺粥，再次递到李淑华面前：“爸走的这些年，我从来没有顾及过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
    李淑华依旧没有吃，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不愿再张开看她。
    做了几十年母女，彼此最了解。
    余渺渺知道，李淑华是在责怪自己回来。而李淑华猜到余渺渺肯定已经辞职，心里越发对自己自责。可是她现在无法说话，只能用拒绝进食来表示。
    她得的什么病，她心里清楚的很。
    说是可以控制，好转，但机率极低。
    看看已经去世的母亲就知道，只是留在这世上的时间长短罢了。
    其实，最让李淑华恐惧的是，她知道自己开始有了老人痴呆症状。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来，成天陷入回忆之中。
    这个，对余渺渺来说，将是多大的打击！
    她的女儿才25岁，正是肆意享受无忌青春的时候，自己，怎么能拖她的后腿？
    李淑华不知一次在清醒的时候有过轻生的想法，可终究还是害怕死亡，做不到…
    这样想着，李淑华听见余渺渺道：“妈，你别想太多！我已经长大成人，知道自己做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后悔！所以，你没必要自责！我…一切都很好…”
    李淑华依旧没张开眼，眼角的泪水却更加汹涌。
    余渺渺知道她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微微叹息一声，替她擦了擦眼泪：“那您先休息！我出去找医生拿药！”
    说完，便收拾了茶几上的塑料袋，出了病房。
    李淑华这才张开眼，努力侧头看着闭上的房门，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