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讼正文卷第七百一十三章收服第七百一十三章收服
数年前,秦家新夫人有喜,本是皆大欢喜之事。
可是秦夫人却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在安平郡,生下双生子意味着不祥。秦家老太爷当时还在世,意图将双生子中的一个溺死,是秦夫人拖着产后体虚的病体阻止了这场灾难。
然后又把长子送到了别庄。
每年去看望一两次,秦夫人是疼这个儿子的。
而留在秦家的小儿子,却长成了一个混世魔王。外人并不知道秦家当初生的是双生子,只以为秦家只有这么一位嫡公子。
自幼娇生惯养,养出一幅无法无天的蛮横性子。闯了祸只会跑路,扔下烂摊子让秦家替他收拾。秦家没办法收拾了,才想起来当初秦夫人生的是对双生子。
然后这位秦大公子便被强推上场。
开始演起了秦祯。
等事情过了,真正的秦公子回来了,他就再不能露面。
同样是秦家的孩子,这样的区别对待……“天下的母亲,没有哪个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累赘的。当初秦夫人能保住你,想必是费了千辛万苦之力。这些年你养在别庄,她每年去看望你,想必也是冒着天大的风险。秦公子,不要被人三方两语忽悠着便做了蠢事。你死了,你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兄弟便真的是高枕无忧了。
一个人连杀人都能眼不眨心不跳,你还妄想他能对自己的亲人照顾有嘉。你这是什么逻辑?”
秦祯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其实挺可悲的。
“秦祯。这个名字都是偷来的。姑娘觉得我这样的人便是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是。除了你的母亲会伤心,没谁会在意。可我们活着又不是活给外人看的,难道因为无人在意,便要寻死吗?我们活,是为了自己。自己活的顶天立地,世人自然仰头而望。自己活的卑微孱弱,世人提起自然鄙夷不屑。
是选择窝囊一世,最终默默无闻而死,还是选择顶天立地,让世人知道你也姓秦,你也是秦家嫡出的公子……秦家这些年既然做了恶事,理应负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谁也逃不脱。你可以选择和秦家共进退。
可是你冒名顶替凶犯,甚至愿意替他去死……秦公子,但凡知书识理之人都不会这么做。”
“除了这一条路,我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走?我总不能看着母亲哭瞎了眼睛。”
最后一句,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秦祯可以不理会秦家,可以闭上耳朵不去听秦父的咒骂。可是秦夫人的泪水,却让他痛不欲生。
他能做的,唯有救下兄弟,还母亲一个蹦蹦跳跳的儿子。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认下了这桩案子,承认自己便是秦祯,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替秦祯去死。
萧樱一番话,让秦祯神情连变,脸色由最初的灰败到最后的凄惶。最终脸上留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伤。
这辈子秦夫人是唯一给他温暖的,可是最终她依旧选择了自己养在身边的儿子……面前姑娘说的不错,人活着无愧于心,顶天立地自然无人敢嘲。可他活的却是乱七八糟,七零八落。活了二十几年,连踏出秦府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还觉得自己做了件有骨气的大事。
便是保护他那个杀人真凶的兄弟。
当真是愚蠢至极。“同样是她的儿子,舍一个保一个……我不觉得这样的母亲会哭瞎了眼睛。秦公子,有些话说出来虽然有些难听,可是忠言逆耳。你的母亲,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在乎你。也许最初保下你时,她确实是认为两个儿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样的珍贵。可是随着时间,那个养在身边的儿子每天能看到,能在她身边撒娇,能哄她开心。于是,一个母亲的心便那么想当然的偏了。你第一次顶替秦祯,替他背黑锅时,你的母亲没有异议。
那时候她便做了选择……你怎么还会觉得应该用自己的命去换你那个兄弟的命是在做一件对你母亲好的大善事呢?”人一定要有孝心,可愚孝实在太蠢了。
萧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情有些凝重,语气也带了几分冷意。
秦祯怔了怔。
随后苦笑着回道。“姑娘骂的对,仔细一想我确实挺蠢的。但是明知道这些事情母亲想必早就知道,可还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私下里这些事情母亲一概不知。如果母亲知道,几乎等同于默许……我实在没法让自己不去多想。”
“你自幼缺失亲情,所以对亲情自然向往。哪怕自欺欺人,也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不全是你的错,是你从小到大环境所至。可你想没想过,那些因为真正的秦祯而被折磨至死的小姑娘……想没想过她们的父母。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秦祯既然做出这等恶事,自然要被问罪。现在,你是不是打算开口了?”
“姑娘教训的是。是我的错,只想着不让自己的母亲伤心。可天下的母亲都是母亲,那些小姑娘……做下此事之人确实罪大恶极。这样的罪孽,不该我来背负。
多谢姑娘,我招供。”
秦祯,或者说假秦祯最终选择了开口。
萧樱笑了笑,心头陡然一松,可那股酸涩之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散去。
就算杀了秦祯又能如何?那些被害的孩子再也找不回来了。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恶人?他们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残害,甚至还心安理得的拿着变卖小姑娘的银子堂而皇之的去吃喝享乐。
甚至打算把这做成一桩长长久久的生意。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变成秦祯那样不顾一切,甚至把折磨人,杀人当成乐趣。
“我会让人再去安平郡。这次要抓的是真正的秦祯。希望此事秦夫人没有涉足其中。”
“……一切任凭姑娘安排。”
这时,一直在屋外的三个男人终于推门而入。秦祯有些狼狈的垂下头,觉得太丢脸了。他死咬着不开口,哪怕被打的皮开肉绽,可是一个姑娘几句话,便让他败的势如破竹。
这点,云驰是最有感受的。
“怎么?觉得丢脸……被打个半死都不开口。长宁几句话便哄得你开了口。不用觉得丢脸,长宁办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丫头向来信奉攻心为上。像是失子案中的吴峰,还有三皇子凤霁,都在她三言两语之下开了口。相比之下,她在你这里用时最久,仅这一点,你该觉得自豪。”
“哼。云大人没本事,劳得我女儿亲自出马,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姓秦的……你父母没给你名字,你自己便不会取一个。你这人命确实不太好,怎么遇到那样的父母。双生子又能如何?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在于为人处事。秦家败,便败在养出一个杀人狂徒来。
若当年将你们兄弟一起教养长大。或许你那个兄弟也不至于被惯成那般。所以说啊……这命动啊玄而又玄,最终决定命运走向的,只有人。”
难得萧子彦能这般长篇大论地教导人。
云驰和凤戈都没好意思打断。萧二皇子过足了瘾,又把战火转向云驰。“你没听我女儿说要去抓人吗?还不快去安排。”
“……已经安排了。”云大人忍无可忍。
萧二皇子这幅花孔雀似的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算你动作快。快点把那个真秦祯抓回来。该杀该,该剐就剐。这案子一结,是不是最近没什么案子需要劳烦我女儿了?”
云驰轻笑。“怎么会没有?刑部这些年悬而未决的卷宗足足堆了一屋子……”
“陈年旧案,有的早就死无对证了,可别搬出来让我女儿伤神。”
萧子彦冷哼,一脸的不情愿。他千般宝贝万般呵护的女儿,嫁给凤戈后不仅要当好皇后,还要客串仵作,差役,捕快,狱卒。
现在还想让她去查那些老掉牙的旧案,休想。云驰也只是说来气一气萧子彦的,就算他想,凤戈也不肯让长宁劳心劳力啊。不过……“旧案可以不理,可是庚帝二十年那桩……恐怕还得劳烦长宁。”
庚帝二十年旧案,最近京城传的如火如荼。据说是那位年轻的娄相当着帝后的面提起的。“你们凤氏皇朝……真是破事不断,简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
萧子彦一脸的不爽。
“是啊,这话说的不错,按下葫芦起了瓢。萧兄真是文采斐然。”云驰笑的道。
“别以为本王听不出你在说反话。这话虽然糙了些,可理却不糙。这一年,我女儿替你们查了几个案子了?什么美人案,失子案的……小案便不提了,仅是大案就有四五宗了吧。你们这案子便没个尽头?”
“话不能这样说啊,谁愿意发生命案?能者多劳吧。谁让萧兄你生了个厉害女儿……”
这话似乎也没错。萧子彦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替萧樱推脱。“做喜欢的事情,一点也不辛苦。我知道父王心疼女儿……我真的不辛苦。若是每天无所事事,才是真的辛苦。”
萧樱一开口,萧子彦自然只有投降的份。
“好,都听你的。只是你要注意身体,你那旧疾若是再复发,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我直接带你回萧氏……”
“父王放心,阿樱的旧疾若是再有机会复发,我任父王处置。”
萧子彦冷哼一声,这才觉得满意。
几人的对话并没有避开秦祯,所以秦公子很快就判断出了凤戈的身份。
他脸上神情已经不仅是凄惶了,还带着几分惶恐。竟然能让年轻的帝后一同现身,秦家……这次必败。
凤戈感受到来自秦公子的目光,神情恢复平静,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能让长宁亲自来见你,你也算是有福气的……”言下之意,你也不算倒霉到家。秦公子怔了怔,然后赶忙点点头。
“劳娘娘亲自开解,确是在下三生有幸。”
“你有幸的何止三生……长宁可不是对谁都有这样的耐心……她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快些把伤养好,然后再想报答之事吧。”凤戈淡淡说道。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明显有些不悦,萧樱赶忙陪上笑脸,凤戈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最终还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萧樱眼睛一亮,脸上笑意更甚。
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便是他了。
她确实是相中了这个秦公子。这人虽然胆子不算大,可只这一身伤依旧没有开口的坚韧劲,就让萧樱挺欣赏。
而且他逆境中长大,却心性良善。
这样一个倔强的,善良的,看起来识文知礼的年轻公子……正是眼下朝廷需要的。
朝廷三年一开恩科,下一届恩科得两年后。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那些个占着位置却没什么作为的官员……自以为新帝初登大宝,分不出心思整治朝纲。所以鱼目混珠,想像庚帝在位时那般继续滥竽充数。
他们想的美。
凤戈没打算纵容那些人。
也没打算兵行缓招。所以眼下他们急需要人手。
萧樱是觉得此人还算有几分可取之处,所以才这般不惜口舌的。
想让他认罪,其实不必讲最后那一番人生大道理。她在教导他,如果他能翻然悔悟,从此跳出秦氏那个小圈,一定会发现外面海阔天空,现在看来还不错,这人还不是无药可救的。
“多谢娘娘。”
秦公子郑重道谢。
云驰也看出来了,萧樱这哪里是替他出卖,这明明就是替凤戈招揽人才。
他这是拱手把人送到萧樱面前,让她收买人心呢。既然萧樱和凤戈都相中的人,云驰自然没什么话说。他扬声唤狱卒请郎中,替秦公子治伤。
秦公子被松了绑,整个人狼狈的跌倒在地。
也许是心境不同之故,虽然狼狈倒地,可他并不觉得自己丢人,反而周身有股无以名说的轻松之感。
似乎,他终于可以将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东西甩掉了。
从此后,他便真的无债一身轻了。他姓秦,就算那位二殿下所说,没有给他起名字,他可以自己给自己选一个名字。
从此后,他便是秦征……重新踏上人生征途和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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