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就算那处有个赤身裸体的大美人,我都不想看一眼。
瞪着与我紧贴在一起的宋则,我心口依旧砰砰直跳,不知是因为方才的剧烈动作还是对宋则的放任自杀兼谋杀行为心有余悸。
宋则见我没有搭腔,向我瞧来,她眼眸中有个生气姑娘的脸随着她的惊讶一点点放大,本来是想一口吞她了的,最后亲吻她的眼皮,一触即放。之后,那生气的姑娘紧紧抱住她,以一种恨不得揉碎她也揉碎自己的方式。
宋则起先没有动,好一会儿她才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抬手抚摸我的后颈。“吓到了?”
我不做声,只将她抱得更紧。
她嘤咛轻笑,“十一娘功夫那么好,我怎会有事。”
你看,宋则已然料定,我之惶恐实是为她,就好像她笃定知道我不会强迫她,也不会拿她怎样。江繁所言犹在耳边,隐神宗宗主可是好相与的。
宋则似是感觉到我身子有些僵硬,摸向我的背脊,轻轻抚摸,像是安慰。
“两位娘子有礼。”又是那阴魂不散的严子敬。
待要嘲笑他几句,却看他已不复初见时那般倜傥,再想要强行做风流状也是有些难度,我不禁好笑。不过此人翩翩仪态在一夜的搜寻躲藏后消耗殆尽,看来这镜湖也是有些凶险的,我再次提醒自己,不可因一时的顺利而失却警惕之心,切不可自得。无论是宋则还是这明镜宗。
“阁下是?”我与宋则默契地分开彼此,闲闲适适地问道。
宋则背过身去,做沉思状。她一戴上面纱,就是宋宗主的模样,但凡见过她的人均能轻易将她认出。哪怕她此时的衣着不像平素端庄干练,尽显风流仪态。
“在下严子敬。十一娘似乎记性不大好,还是只记得像宋宗主这样的美人?”严子敬语出讥讽,还有些轻佻。这一夜,非但减损了他的卖相,也磨去了他的耐性。
“哟哟哟,严郎君怎的如此暴躁,昨夜里被小娘子踢下床了不曾?”看那严子敬,双目炯炯盯着宋则,不知方才他看了多少去。看多少对我而言都是无所谓,谁管外面怎么传呢。
冷若冰霜的隐神宗宗主落入采花女贼之手?好。
隐神宗宗主老牛吃了嫩草?妙。
力拔山兮气盖世,采花女贼英雄救美夺芳心?可。
风流倜傥采花贼为隐神宗宗主浪女回头?也行。
至道宗弟子以身犯险,救隐神宗宗主于危难之间,手刃采花女贼,宗主委身下嫁?呀呸。
这么一想,倒是看严子敬很不顺眼,他吃心吃力跟在我们后头是要做甚,居心叵测。
严子敬道:“十一娘记性真是不好,昨日踢我下床的正是十一娘。”
“哦……”我才要说自己对奸险小人没啥怜香惜玉之情。宋则转身与我并肩而立,蹙眉道:“昨夜十一娘与我一起,严郎君慎言,休要胡乱言语诋毁女儿家名声。”
严子敬行了一礼,“娘子可是隐神宗宋宗主?”
宋则道:“正是。”昨儿身中媚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今儿倒是承认的挺快。
严子敬一整衣冠,道:“后学末进至道宗严子敬见过宋宗主。听说有贼人不空子找了不入流的人来加害宋宗主,子敬一直在找寻宋宗主的下落好施以援手。”
宋则道:“不敢有劳。此地是明镜宗禁地,未免引起门派纷争,严少侠还是早早退去为好。”
严子敬不退反进,笑一声道:“宋宗主可知此女是谁?”
宋则轻蔑一笑,不置可否,像是在说,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严子敬道:“此女常年出入烟花之地,毁无数少女清白,是洛水城人人得而诛之的女淫贼。宋宗主切不可听信她的花言巧语。”
这谎话编的实在叫人听不下去,当我是死人吗?
出入烟花之地不假,毁无数少女清白就胡扯得厉害了,少女清白如此易得,又卖不了钱,于我也没什益处,要来做什么。再说,本人明明是洛水城人人得而娶之的女郎好不好。
“哦?”宋则斜斜瞥我一眼,似有揶揄。“女淫贼?”
女淫贼这三个字从宋则口中说出,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勾的我心里头有些痒。我可还没毁她清白,也没对她做那淫贼之事。
宋则这一眼让我生出打情骂俏的感觉。再看那颇有些狐疑的严子敬,想来也有所察觉。“听闻江湖上有些淫贼,各有奇巧,手段也各有不同,宋宗主莫不是中了那女淫贼的媚药,不得不屈从于她?”
误打误撞倒叫他说中了一些,不多,只一些。“严郎君你懂的真多,不过以我的本事和手段,哪里需要用到媚药。宋宗主你说是也不是?”
宋则扫我一眼,带上一点凌厉,像是在教训晚辈,“休得胡言。”她对严子敬说道:“严少侠,你认错人了。此是我隐神宗弟子,非是你口中什么女淫贼。”
此言一出,严子敬与我一般惊讶。“请问是哪位尊长座下弟子,怎的一直不曾听闻,也未在宗门大会上见过?”
宋则斩钉截铁。“我的弟子。”她用慈爱的眼神看我,道:“我这弟子,性情顽劣,未免她在人前失仪,故极少放她出来,只叫她好生练功。
严子敬笑道:“听起来倒像是宋宗主金屋藏娇。”
“放肆。”即便内力尽失,宋则气势犹在,她一声怒喝,我肝胆颤了几颤。
“师父师父,此人好生无礼,且让弟子教训他。”说那么多废话,不就是找个名目让我出手嘛,宗门宗门,恁的虚伪麻烦。
未等宋则批准,我已握着凝气而成的剑攻向严子敬,剑气划过他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昨日杀死孙不倒所用的也是气剑。
严子敬飞退数丈,我一击得手,奋而追击,他反手举剑相格,身手比昨儿迅捷许多。
好家伙,昨日竟留了手。
“你怎会明镜宗上院的明心剑法?”严子敬面色凝重,利刃闪闪指向我。
什么明镜宗上院的明心剑法,我全然不知。
我呸道:“你这微末身份还能晓得人家上院剑法?我这可是师父亲传秘术。”
师父曾道,这剑法名叫罗带轻解,剑招如其名,走的是轻盈路子。剑招轻捷,练剑时可一点都不轻捷,那时未能凝气成剑,用一柄重剑练习,起初拿都拿不稳当,别说练剑了。
凝剑颇为费力,我的内功心法无明境练至二层时,方能凝成一根绣花针。平素我不大爱用这套剑法,今次宋则功力全失,我需分二分心神在她身上,只想着要尽速将严子敬斩杀,故而一出手就是杀招。谁料想严子敬居然藏了拙。他们至道宗上下果然没啥好人。
我原以为自己天资聪慧,练武也算刻苦,功夫和宋则虽没法比,但对上宗门里头的核心弟子该是能随意碾压。怎想到与这严子敬竟打成势均力敌。
这严子敬身后不时闪现一弯白月轮,表明他已从寻常的江湖人士迈入修仙者一列,炼精化气,开始筑基。
江繁曾对我说过,她想修仙是因为一山还有一山高,若只在下界武林,无法修行通玄界功法,则永远会有受人欺凌的那一天。谁晓得还会否发生二十七年前晋国那场劫难。那一次通玄界受到重创,下界武林更是。哪怕修行永无止境,强中自有强中手,但总有变强的盼头。
严子敬就是一例,他初初踏入通玄界,又在下界武林行事。等闲武林之人,又怎会是他对手。
要真是宗门子弟,上报自家宗门,运气好的会有上峰给讨个说法,但揍也是挨揍了,要是缺胳膊少腿送命也是送了。像我等非宗门的,死了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到何处说理。
越想越想是生气,我索性变剑为刀,刀刀挥斩。严子敬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怎会我至道宗的风雷卷劈山法门。”
我正杀的性起,谁有空和他废话。再说,我只知这一招叫破天,是当年季仙长所传。听师父说季仙长曾经化身男子在至道宗潜伏过一阵,这一招还是当时仍是总管的杜宗主亲授。
严子敬又与我拆解百招,我再使一招破天,带着螺旋气劲,只见他身子一弯,剑尖在我气刀上一点,避开这一记杀招。
柔韧性不错呀。
谁知严子敬一避之后,于半空中调转势头朝宋则袭去。
贱人,不是号称倾慕已久嘛!男人的倾慕都是放屁呀。
叫这狗贼看出宋则的虚实,我忙飞身回护。
至道宗与隐神宗不是同气连枝么,怎的他竟敢对宋则下手。莫不是方才与我缠斗皆是假,要取宋则的性命是真。然后将宋则之死归咎到我的头上,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他再去偷偷领那赏金?看他这身廉价的衣衫料子,即便是宗门核心弟子,想必过的也是清苦,一副穷酸样。难怪方才一点没提昨日之事。
宋则面对变故,不避不让,这慨然就死的从容模样,宛如谪仙。这狗贼要是伤了宋则半根头发,我都要将他碎尸万段。
终是我快一步,揽着宋则的腰身,往左侧一带,严子敬一击未中,又来一击,我一边护住宋则莫收剑气所伤,一边运起气刀斩向他的长剑。
信手一刀,劈在剑势最锐利之处。
长剑折断的声音有些奇怪,未等我想明白间中缘由,只听到宋则一声惊呼:“宋玠,小心。”
这剑中暗器已射向我的小腹,我堪堪来得及将宋则一推,暗器已透小腹而过。
传说至道宗最辉煌的时候,牵机门门主为向至道宗宗主示好,将门派绝学牵机箭授于至道宗。这剑中藏箭的法门就是牵机箭之精粹,不曾想竟叫我碰上了。
受伤赴死我全然不畏,只怕伤的不好看,摔个狗吃屎或是屁股开花,心中暗道糟糕不已。
没有如料想那般倒地,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阿宝。”是江繁紧张关切的声音,还有些微微颤抖。她一连点我要穴止血,好好的灵犀一指给她使得像九阴白骨爪。
师父总说祸害活千年,我就知道,我命不该绝。
“江师妹。”都是宗门核心弟子,严子敬没道理不认得江繁,他又开始舌灿莲花,胡乱造谣,“昨日我为救宋宗主经过贵派,被这女淫贼打下山崖,今日正巧遇上这对奸妇淫妇,此女假冒宋宗主不算,还说这女淫贼是隐神宗的弟子。”他冷笑一声,说宋则武功低微,怎配用宋宗主的名讳。
闯荡江湖这些年,真是看不懂这个江湖,至道宗几时出了这么个颠倒是非黑白的无耻之徒。
“江师妹,非但如此,这女淫贼怕是盗取了你们明镜宗的武功,方才我与她交手,她一出手即是贵宗的明心剑法。昨日她将我踢入深谷所用的轻功,有些像江师妹你的莲台坐。至道宗向来与明镜宗交好,故而我欲擒下此贼送交你们明镜宗处置。”
“……狗……狗屁。那叫坐怀,懂嘛,坐怀。”我生平最恨利用我,其次最恨平人冤枉我。真不晓得这狗贼哪里来的自信,竟以为江繁会对付我。
江繁一边听他胡说,一边与宋则帮我包扎伤口,口中道:“既如此,还请严少侠往宗门一续,亲自向我宗长老讨赏。”
严子敬忙道,不敢当。“江师妹接手此事,最为妥帖不过,我终是别派弟子,不好在贵宗久留。”
“我瞧严少侠还挺喜欢我宗的,何必急着走呢。”江繁说的客气,我就知道这小娘要出手了。
果不其然,她拈云手一带一折,生生折断严子敬的手臂。亏得方才严子敬与我一番缠斗,消耗了不少气力真元,否则她未必能轻易讨得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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