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3月,春。
婚姻似乎找到了新的方向,那是一记轻轻浅浅的触碰却让人心底忍不住开了花。
潘时是兴奋的,他的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他在这个夜晚兴奋的像个孩子,抱着面前的人怎么都不愿松手。
他可以不去计较她为何选择妥协,选择退步,他可以不去计较,她是在这半年被他感动,还是习惯他的照顾。只要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以往宋媛被他这样占便宜,她很可能一把推开他训斥:“滚!”
但今日她没有,她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轻声说:“潘时,我这个人没什么太大的优点,但……我从不委屈自己。”
一字一句砸在他心头,足以听得他热血沸腾。
潘时松开人正要再度……宋媛一把推开他,越过他往外走:“占了老娘一次便宜还想占第二次?谁给你的狗胆?!”
是训斥的话,但话语里笑意浅浅毫无威慑力。
潘时没急着追过去,他情不自禁伸手摸上自己的唇,忍不住笑了。
人生啊,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他忧愁又给他惊喜。
前路漫漫,但他不急。只因,往后有她。
说起贺秀芝的事,已是第二日早上。
贺秀芝以为,她是因为在那对父子最难的时候离开,所以招来潘时满腔恨意。
可她不知道,潘时对她的刻骨恨意更多是因为,她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闻不问。
她那不只是要选择更好的生活,而是想要彻底和他父亲,还有他这个儿子断绝联系。
潘时说:“父亲入葬时,我给她打电话,想让她来见他最后一面。电话通了,可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
“我不恨她,没什么好恨的。她有选择更好生活的自由,我尊重她的决定,只求她也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时隔多年的事了,当年造成的伤痛早已淡了。他只是,不想原谅罢了。
贺秀芝想要求得原谅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潘时不想原谅也很正常。
宋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是他不能替他做任何决定。
换位思考的话,如果她母亲还在世,她想她可能也不会轻易原谅。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还怎么去强求别人办到呢?
宋媛不说了,她在到蛋糕店里之后立刻给贺秀芝去了电话:“抱歉贺女士,你的订单我这边可能没法完成,至于违约金我会按照合同约定的赔偿给你。很抱歉,给您留下一次不太愉快的合作经验。”
那头沉默良久,贺秀芝似是无奈轻笑一声道:“没关系,我早该猜到的。他不会想要见我,也不会想要原谅我。”
人到中年,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和求而不得,求得原谅便是其中一件。
道理贺秀芝懂,只是总有些不甘心罢了。
若甘心,她便不会丢下一堆公事来到临海。
宋媛正想说再见的时候,那头忽地传来一声轻咳。
她楞了下说:“您感冒了吗?”
“有一些,不要紧。”贺秀芝说:“能不能不急着挂我电话,我还想和你聊几句。”
“好,您说。”
贺秀芝又忍不住几声轻咳,缓和了之后她说:“他不原谅我也不会怪他,一切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收获这样的果也无可厚非。生活向来是这样,付出什么得到什么。他从小就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但唯独对我不会迁就,不会退让。我猜想他一定很喜欢宋小姐,往后我不能常常陪在他身边,看着他,还希望宋小姐多多关心他。”
“好。”这是来自一个母亲最真切的恳求,她不会不答应。
贺秀芝说:“婚姻道路任重道远,愿你们以后幸福美满,白头到老。我不曾实现的梦想,希望你们可以。不……你们一定可以!”
“谢谢。”
她的祝福宋媛坦然手下。
贺秀芝叹息一声,“我会离开临海,希望我的出现不曾影响你和他情绪。”
“不会。”宋媛答了句,忍不住问:“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可以去送送您。当我替他送您吧。”
“不必了,我自己也还没想好到底哪天离开。”贺秀芝笑说:“人到了一定的岁数,越发受不了离别,真的不必送。”
她坚持,宋媛便不再强求。
只说了句:“祝您一帆顺风。”
挂了电话,原本毫无头绪的制作好像忽然变得有思路了。
但她在前一秒,才刚刚回绝了贺秀芝的订单。
宋媛在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开始制作。
她要做一只三层蛋糕,制做耗时又耗费心血。
这一天的尝试是失败的,第一层成品出来的时候,她仔仔细细看了下成品色彩,不满意。
第二日的成品,依旧不满意。
……
真正做成那只蛋糕,是在3月12日中午。
那一天正好也是陆泽的百日宴,巧合的让人高兴。
宋媛将那只蛋糕拍了照片发给了贺秀芝——虽然我们之间的合作已取消,但我还是完成了这只蛋糕。当做是您这趟过来,我送您的礼物吧。
那是一只精美的三层蛋糕,每一层的图案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贺秀芝正准备离开临海,退房之时收到了宋媛的短信。
目光一下子被手里里的图片吸引了,宋媛先后给她发了四张图案。
她看懂了那些图案的寓意,第一层是简化的图案,是一家三口去放风筝的图片,第二层是……母亲要离开孩子抓住了她的衣角,泪流成河。
第三层是最上面的,只有一辆玩具小汽车,汽车里没有人车门颜色和她送给潘时的小汽车一模一样。
车窗内飘出两根绳,上面是飘着粉色气球。天边是粉色的云彩,和灿烂的太阳。
贺秀芝没忍住,站起酒店前台失控痛哭。
“贺董。”助理何曾见过她这样,吓了一跳。
贺秀芝捂着唇蹲下去,她哭到肩头耸动。这个叱咤风云,坐在谈判桌上一分钟内可以定下无数商家生死的女人,在这一天褪下坚强外衣,任凭那些眼泪洗刷着她脸上昂贵的粉底。
宋媛的信息再度发进来——我猜您已经离开,没关系,这只蛋糕我会帮您转达。祝好。
那只蛋糕宋媛若真的提回去送给潘时,她猜他多半是不会要的。所以他不会直接送给他,她提着那只蛋糕去了陆泽的百日宴。
陆泽的百日宴在郊区一家酒店,地点选的较为隐蔽,但酒店规格不小。
邀请的人不多,都是陆氏夫妇至亲和至交。
莫念这边没什么亲人,都是朋友,有宋媛一家三口,还有张谦,还有罗彤。罗彤是秘书室的那几个女人的代表。
陆景萧和练束梅这边亲戚也不多,但老太太自己邀请了不少她在临海的朋友。林睿一家自然是要出席的,再则付之宜和付安,以及公司里的几个主要人员。
合作伙伴今晚一个没有邀请,陆氏的合作伙伴太多了,请不来。
都是较为亲近的人,所以大家沟通还算顺利。
作为今晚的主角陆泽,自然成为了团宠。
陆景萧喜得贵子之后,外面一众媒体一直想要拍到孩子的正脸,满足外面吃瓜群众对孩子样貌的好奇心。
但谁知陆氏夫妇对孩子保护的极为严密,直到今天外面一张照片也没有。
林睿夫妇自从上次在医院见过孩子后,这是头一次。
出了月子的陆泽,模样越来越清晰也越发俊了,就连江雅这个看过无数婴儿的人都忍不住赞:“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这模样将来怕是要惹得无数姑娘追逐了吧?这谁要爱上他,怕是要操心了。”
都是玩笑话,莫念站在一旁笑。
抱着孩子的付之宜轻笑道:“林太太放一百二十个心,这孩子随他爸,将来啊肯定是个一心一意宠老婆的!哪里舍得叫人家姑娘跟着他操心?!”
这话说的围着的一圈人都不由笑了,就连背着身端着酒杯和人说话的陆先生本人也忍不住笑了。
江雅也笑了:“我看像!这陆家啊不止出美男,还出痴情种!”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一旁的林睿拉着她的手说:“不然,我们生个女儿先预定了他家这小子?”
“娃娃亲啊,这个好!”付之宜笑着附和。
总归是玩笑,说几句开心开心。
谁知江雅一把抽开被林睿握着的手说:“哼,我猜不要!万一生出个儿子和你一个脾性,那不祸害姑娘嘛!”
林睿:“……”
老婆如此不给面子,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一旁的人却都憋着笑,这林家的小媳妇还挺有趣的。
林睿不觉脸上无光,他嬉皮笑脸的抱住人说:“我这现在不是学好了嘛,就算是儿子,那肯定也是继承你的优良基因!放心吧!”
“别对我花言巧语!”江雅可不搭理他,这人套路太多了。
最近想着法子的要爬上她的床,她才不上他的当,考核期都还没过的人,生什么孩子?
现场众人包括林老爷自己,哪里知道他家这在女人面前向来无往不利的孙子,竟然有这么一天?
林睿自己也觉得憋屈,他这个年纪可不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但这老婆不许……不许他也没法子。
忍着吧,总有都叫她还回来的一天!
江雅不知他那些小算盘,若她知道……她不可能知道。
陆泽今日收到礼物无数,摆在桌上琳琅满目,但最显眼的还是宋媛的那只三层蛋糕。
来时,她悄悄对莫念说:“这回我要借着咱儿子的好日子,做一件自己的事。”
莫念笑说:“好。”
她不知道宋媛那蛋糕到底要送给谁,也不打算问。
晚餐吃的很愉悦,到了拆蛋糕环节莫念看见宋媛特意叫了潘时,她心中变有数了。
潘时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被她拉过去的时候,还在嘀咕:“这是不是得叫陆先生和陆太太来拆?”
他总觉得宋媛这是有些主次不分了。
宋媛没什么好耐心:“叫你拆就拆,废话那么多!”
老婆这是又上火了,潘时不敢在多言,乖乖拆了那只蛋糕,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拿起来!
入目是最上面的那层图案,上面的小汽车很眼熟……
再看第二层,第一层……
潘时眉心微蹙,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他在刹那间就明白了,为何这只蛋糕她偏头他来拆。
潘时嘴角还挂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僵硬。他转身往外人群外面走。
周边想起赞叹声,宋媛递过去蜡烛拿起刀叉划了两小块端出来,给立棋一份,也给潘时递了一份,但那蛋糕潘时不接。
宋媛拉过他的手将蛋糕放在他手心:“我做的,也不吃吗?”
“吃了又如何?”
“吃了也不代表你原谅她,是不是?”宋媛拿过小叉戳了一小块笑道:“不原谅也没关系。”
潘时不张嘴,即使不代表原谅他也不想吃。
宋媛将那块蛋糕送进了自己嘴里,然后重新给他戳了一块:“真的不尝尝?这蛋糕我做了将近四天,没一块都凝聚着我的心血,你确定?”
潘时眉心微动,然后低头吃了那块蛋糕。
很甜,甜而不腻。
那感觉,就像他每每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一般。
“好吃吗?”宋媛笑着问他。
男人点头:“很好吃。”
她的手艺自然没得说。
宋媛看着那块蛋糕说:“这东西做出来就是要给人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吃到它的人心情愉悦。就像生活,都是过给自己看的,和别人其实没多大关系。没人能保证每一天的日子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我们最终只能学会遗忘那些痛苦,这样才能更好的生活。”
“这才是我想要我对你说的话。”她的目的从来和他是否原谅贺秀芝无关,她只想他往后能忘记记忆深处的不快乐,再提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真的能够一笑置之。
“啊媛。”潘时红了眼眶,他伸手抱住了面前的人。
他想,他一定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会娶到这样一个老婆。
宋媛抱紧他笑了,不远处看着他们的立棋也笑了。
蛋糕好甜,宋阿姨脸上的笑容比蛋糕更甜,他好喜欢啊!
但这份甜蜜温馨的气氛,最后被一串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是宋媛的手机。
潘时松开她,让她接电话。
宋媛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却忍不住皱了眉。
她抬眸看了一眼潘时,然后握着电话走开:“你好,贺女士。”
回应她的并非贺秀芝,而是一道有些陌生的男声:“是宋媛小姐吧,我贺女士的助理,她……”
那头人的话让宋媛忍不住皱眉,潘时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忍不住隐隐蹙眉,他朝她走过来。
只听宋媛说:“好,我待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她对潘时说:“贺秀芝住院了,我们过去看看。”
潘时楞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宋媛已越过他走去莫念身边,和陆氏夫妇打招呼。
之后她将立棋从人群拉出来,拽着潘时上车。
潘时一路都是浑噩的,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去的路上宋媛解释说:“她这几年心脏不好,去年末刚做了搭桥手术,但是上次检查结果不是很好。”
潘时沉默着,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话。
立棋有些好奇的问了句:“宋阿姨,我们要去哪里?”
“去看一位奶奶,奶奶身体不好。”宋媛解释说。
立棋点了点头,偏头看向潘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潘叔叔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
贺秀芝是在去机场的途中忽然发病的,那时已临近机场,她身体出现状况之后助理立刻叫司机送她去了附近的医院。
宋媛一家三口赶到的时候,她还在急救室没出来。
“宋小姐。”助理起步走过来,和她打了招呼,又和潘时打了招呼。
宋媛蹙眉问:“情况怎么样?”
助理叹息说:“医生说暂时稳定住了,但她这身体也就这样了。这些年没日没夜的工作遗留下来的后遗症,现在想要改变也不是简单的事。”
宋媛点了点头,牵着孩子去一旁坐下。
她偏头看向潘时,他一直沉沉盯着那扇手术室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秀芝是在四十多分钟后被医生和护士从里面推出来的,刚刚手术结束她还未清醒。
整个人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和之前的状态大不相同。
护士将她送去了病房问:“谁是家属,有几件事要交代一下。”
潘时楞了下没吭声,是她那位助理走过去说:“跟我说吧。”
护士交代了注意事项转身出去,助理去厨房烧了水,之后出来叫醒贺秀芝。
贺秀芝是有些浑噩的,她恍惚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似是看见了脑海里不断出现的人。
她觉得自己是眼花了,他怎么可能过来呢?
叹息一声她别过了脑袋,立棋就是这个时候凑过去叫她一声:“奶奶。”
贺秀芝楞住,视线渐渐变得清明,然后她看见了站着的宋媛。
再次转头,她确认站在床边是潘时!
“你……”她有些虚弱的开口,声音很轻。
潘时清淡说了句:“你现在是要跟我打苦情牌吗?你知道没有用的。好好休息,早点回安城吧。”
他语气冷淡,但听在贺秀芝耳朵里不觉冷漠。
只要他还愿意和她说话就好,只是这样也很好。
潘时说完之后转身出去了,宋媛和立棋是在十五分钟后出去的。
她只是将孩子先送出去,后来又折返回了病房。
贺秀芝没想到她会再回去,眼角的泪滑过脸庞落在枕头上。
听见脚步声之后,她抬手慌乱去擦。
宋媛给她递了纸巾说:“别难过,您好好养身体,我会让他再过来的。”
贺秀芝擦了眼泪说:“不用了,知道他不想看见我,我不想让他委屈。”
“放心,我会尊重他的决定。”宋媛说:“但我还是可以过来看看您的,在您出院回去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我。能帮忙的,我会尽力帮忙。”
“谢谢。”贺秀芝说罢笑道:“孩子不错,很懂礼貌。”
其实这趟过来,她对未曾见过面的立棋一直心存芥蒂。
说到底那不是潘时和宋媛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对于贺秀芝来说就是个不相干的孩子,但今晚短暂见面让她对孩子改观不少。
是懂很懂事的孩子,他们将这个孩子教的不错。
父母这个角色,他们做的比她要好……
宋媛笑说:“若您喜欢的话,等您身体好一些我再带孩子来看你。”
“好,好!”贺秀芝想了想又说:“还是等我出院吧,医院病菌多。”
宋媛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早了,您好好睡一觉。”
她转身从病房出去,便见潘时和立棋站在门边。
瞧见她出来之后,潘时立刻收回了视线。
宋媛在心底叹息,她牵起立棋的手说:“走吧,我们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沉默,立棋很好奇病床上那位奶奶和宋阿姨和潘叔叔的关系,但他知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管。
回到家,宋媛照顾孩子睡下之后敲响了潘时的门。
他还没睡觉,他注定是睡不着的。
但这人嘴巴特别硬:“别用那种目光看我,我不是在为她担心,我是不会为她担心的。”
宋媛点了点头,挑眉道:“如果这么说能让你舒服一些的话,我无所谓。”
“你……”潘时气哼:“安慰人都不会吗?”
宋媛憋着笑说:“不是说不难过,不担心吗?既然如此还需要我安慰什么?!”
潘时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他转过身说:“这么晚了不睡吗?你明天不上班?!”
“请了三天的假。”
“为什么请假?”他转身看向她,问完那一刹那似乎有所预料。
宋媛挑眉说:“请假当然是有事啊,贺女士住在医院我得去看看她”
“不需要你去!”潘时没好气道:“她那么有钱,不差你一个保姆!”
这人啊,真的是嘴巴太硬。
宋媛叹息说:“我又不是给她做保姆的,再说你自己不去,管不着我不去吧?她身体状态不好,我和她也算相识一场,要是她这次出个什么意外,那我想想也觉得挺遗憾的!”
“你就不能不气我?!”潘时被她说的心烦意乱。
他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事实上宋媛就是故意的,她还说:“我们的身世是有点像,但也有不同。不同是我现在父母双亡,但你还有母亲。不管你承不承认,那人的确还说你母亲,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特别理解潘时的纠结,和愤怒,那是被伤害后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宋媛叹息说:“我是没有遗憾的,我也不喜欢给自己留遗憾。纵使我曾真的恨过那个女人,但她现在都变成一把灰了,又有什么好恨的。恨一个人,为难的是自己。生活那么美好,这样去记住一个人太不值得了。”
“如果,她还在世呢?”潘时想问,如果那人还在,她还会选择原谅吗?
宋媛想了想点头道:“会原谅,不去恨也不会在意。因为我现在有立棋,还有……你。”
那一句还有你触动了潘时的心,他怔怔看着面前的人。
宋媛笑:“人的记忆都是有限的,我们要学着去遗忘不愉快的,这样才能有更多空间留给美好的记忆。”
她不对他说原谅,因为要去原谅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需要勇气,越是曾经在意过的人,需要的勇气便越大。
他可以不去原谅,但她希望他能学会遗忘,是真的遗忘。
“啊媛……”
这一次,宋媛主动抱住了面前的人,她拍着他的背说:“你高兴就好。”
后来宋媛从他房间出去的时候,发现肩头有些湿润。
她扬起唇角笑了,哭出来也没什么不好,谁都不是坚不可摧的。
早上,潘时送孩子去学校。
宋媛去了一趟菜场,潘时回来时她在炖汤。
他看了一眼食材没说话,宋媛却故意开口:“我早上给贺女士的助理打过电话了,他跟我说贺女士喜欢喝清炖排骨汤。”
潘时听着皱眉,然后下意识回了句:“她不喜欢炖排骨,她喜欢汤里面的玉米。”
说完他又沉默了。
“是吗?还好我买了玉米!”宋媛笑笑说:“你去帮我把冰箱里的玉米拿出来!我来剥。”
她是故意的,这些喜好贺秀芝的助理同她说过了。
宋媛只是想知道,这下年他故意做出一副对贺秀芝好不关心的模样,是真的被伤透心不再关心,还是伪装。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潘时仿佛被人窥探了心事,他皱眉说:“你自己去拿!”
“我忙着啊!”宋媛说了句,转身去瞧锅里的汤。
潘时站了一会儿,终是转身开了冰箱去了里面的玉米,然后……他站在灶台边开始一粒粒剥起来。
厨房内烟雾缭绕,一男一女站在灶台边,虽没有互动但看着画面很温馨。
窗外有阳关洒进来,一眼看去好像跳跃星光。
生活在这一刻,变得有意义。
炖好汤,宋媛拎着饭盒出门。
潘时对她几番叮嘱:“开车速度不要快,不要寻偏僻小路。”
宋媛笑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过去。”
潘时不说话了,他姿叮嘱她:“注意安全。”
“知道了,话痨!你再这样,会带坏孩子的!我可不希望他以后对他妻子,也这般唠叨。”宋媛笑着嗔了句,拎着饭盒出门。
“立棋又不在家,他听不见”
“习惯成自然!”宋媛笑说了句,拿着钥匙往电梯走。
潘时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十点四十,宋媛拎着炖好的汤出现在贺秀芝的病房。
不管她到底炖的什么汤,不管这汤的味道到底如何,总之她有这份心意已经足以叫贺秀芝受宠若惊。
事实是,这碗夫妻二人合作的汤,味道很美味。
尝一口已叫贺秀芝眉眼开了花,尝第二口,她开始赞不绝口。
那碗汤贺秀芝喝了大半,最后是实在喝不下了,才放下碗。
宋媛给她递了餐巾纸说:“您喜欢的话,我明天再给您送来。”
“别,那太辛苦了!”贺秀芝是很想她常来,可这医院距离宋媛他们住处太远。
炖汤又是件极其耗费时间的事,她还要再赶过来,实在太辛苦。
宋媛笑说:“我休了三天年假,反正也没事。”
“你休假?”贺秀芝当然知道这不是巧合,总归她有这份心,她已经觉得万分开心。
宋媛笑道:“正好可以过来陪你聊天了。”
贺秀芝眉眼弯弯,再看宋媛越看越喜欢。
她伸手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问:“那你就这么过来,时时他……”
是担心潘时会有意见,她怎么样都没关系,万不能因为她的关系影响了他们夫妻感情。
宋媛笑说:“他没有意见的,这汤里的玉米是他一粒粒剥出来的。”
“你说什么?!”贺秀芝显然这次是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你,该不是在骗我吧?!”
“我骗您做什么?那下次他再剥的时候,我给您拍视频?”
贺秀芝眼底闪过难得的笑意,可随即她又说:“他是不是不知道,你这汤是炖来送我的?!”
这老太太,还真的是极其没自信的很。
宋媛闻言轻笑说:“他知道我这汤是炖给您喝的,也是他亲自送我出门的。”
“他……他真的知道?!”贺秀芝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媛。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直到宋媛郑重点头,她才愿意相信。
贺秀芝激动的手有些发颤,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宋媛拉住她的手说:“他不是心狠的人,有些事需要给他时间。”
“好,好!给他时间,我不急,我一点不急!”她激动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像是怕宋媛笑话,她抬手擦了眼泪无奈说:“这人啊到了一定岁数,这眼泪也不听使唤似的。你别笑话我,我就是……就是忍不住。”
宋媛笑笑,然后伸手将面前的人抱在怀里:“没关系,我不笑话您。”
这对母子,总归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某些时候,潘时和贺秀芝真像,至少性格是。
贺秀芝缓和了情绪之后一直拉着宋媛的手,她忍不住问:“他跟你说过当年的事吗?你为什么要帮我?”
“说过,最近刚说了。”宋媛笑:“为什么要帮您?您就当我是看中您的钱吧。”
这是玩笑话,听得贺秀芝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宋媛并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在过来临海前助理调查过宋媛,这女孩子账户曾有一笔不少的钱,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
但她后来却将那笔钱转给了一家慈善机构,匿名捐款。
有这样豁达心境的人,怎么会是贪财之人?
那笔钱是宋媛先前还给许牧尘,但许牧尘在离开临海时又悄悄给她转了过去。她发现时想办法联系过那人,收到过那人助理的一条短信——许先生已在x年x月x日x地逝世。
纵使许牧尘死了,宋媛也不会收下那笔钱,她将那笔钱转给了慈善机构。
贺秀芝摇头:“别这样说你自己,我听了会心痛,也会不高兴。”
说罢她叹息:“你和时时都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庆幸的是,你和时时都成长的不错。我这辈子到现在觉得最庆幸的事,那孩子没有因为我的决定,延误了终身。他遇见你,是他的幸运。”
“于我而言,也是如此。”宋媛笑容浅浅,但语气却很坚定。
她很庆幸,她在迷茫无助时,有那样一个人拼了命拉住了她的手。
婚姻虽短暂,但意义非凡。
后来宋媛对贺秀芝说:“对您好,一方面是因为您是潘时的母亲,另一方面是希望多年后他想起这些过往,心中没有遗憾。”
人活着,生来就是有遗憾的,但宋媛想,如果这遗憾可以避免为何不避免?
傍晚十分宋媛从病房回去,车外夕阳美极了。
她不知道她在离开病房之后,贺秀芝叫助理跳出了汤里剩余的玉米,一粒粒的吃完了……
太过在意一个人,总是不忍错过任何关于他的事,一丝一毫也不忍错过。
贺秀芝这次住院有些久,按照以往她的性子,只怕早就嚷着出去了
但这次她不急出院,住院不仅可以尝到儿子和儿媳妇的做的菜,那个叫立棋的大孙子还时不时来看看她,她现在的日子是从前几十年最快乐的时光,简直快乐到飞起!
立棋不是个话多的孩子,但是偶然冒出的一两个冷笑话,能笑的让人肚子疼。
贺秀芝时常一边笑一边搂着她说:“宝贝儿,你这是想笑死奶奶啊?”
立棋皱着眉颇一本正经说:“我可舍不得,宋阿姨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宝贝。”
这话哄得贺秀芝笑的皱眉横生,她最近照镜子时常觉得脸上的皱眉又深了,但没关系,变老也是一种成长。
她现在,很享受这种状态。
病房外,潘时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笑声,唇角到底还是忍不住上扬了。
他在那一刹那,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但他站在门外不进去,这已经是他这半个月来不知第几次过来,但次次都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转身,他还是打算悄无声息的回去。
谁曾想,这次撞到了宋媛。
其实不算是碰巧,宋媛今日是特意避开然后等他过来的。
她笑着超人走来,拉过他的手笑说:“既然过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潘时这次没有挣扎,由着她牵着自己。
他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腕笑了,她知道他需要一个台阶,这个台阶她给他搭,然后牵着他走下来……
他有一位,全世界最好的妻子。
三月末,春风暖,人情更暖。
不是所有错误,都需要刻骨铭心的被记一辈子,为难别人的同时未尝不是为难自己。
后来的后来,潘时从贺秀芝的助理嘴里知道了那些过往:“夫人当年并非不想回去探望你父亲,其实早在你父亲生病前二人已签下离婚协议书。但她说,她和后来的刘先生在一起时确实不是离婚状态,否认不了在你眼中的背叛,所以这些年一直未曾解释。她也有给你父亲递过钱,但那人心性太傲拒绝了。我知道我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相信,你会觉得我在替夫人辩解,都没关系,我是只想替她说一说。”
“你被送去孤儿院,她有责任,但……其实当年曾有人要用你的抚养权敲诈。公司那年正为难,她筹钱时你已被那些亲戚送去孤儿院。至此和你失联了几年,心脏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这些年常年累月的忙碌,身体才一年不如一年。”
不管这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相,但这一刻潘时选择去相信。
生活应该抱有美好的期待,他有些庆幸在他选择冷漠以对的时候,宋媛替他做下了一个正确决定。
贺秀芝出院那天,潘时携宋媛和立棋,将她接去了他先前租的小公寓。
他们那地方太小了,再住一个人实在住不下了,再说老太太身体刚好点,人那么多空气流通不好也不是好事。
屋子是小了点儿,但人情味却是满满的,贺秀芝一个劲的夸:“这地方真好,我很满意。”
是真的很好,距离儿子一家很近,近到她几步路就可以到达。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距离他这么这么的近……
宋媛帮贺秀芝安顿好之后说:“潘时你最近就住这里吧。”
“为什么?”潘时心头生出不好预感。
宋媛凝眉:“方便照顾妈啊,再说你住楼上和住楼下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睡书房。
潘时:“……”
他不能想象看不见她的日子,分居更不敢想!他好不容易才取得那么一点点成果,偶尔还能偷袭下,这要是住过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他觉得这女人就是故意的!难道是因为他最近偷袭次数太多?!
贺秀芝不能看不懂儿子的心思,她笑说:“不需要,他白天也要工作,我有何助理!这家政保姆也要来了,不用他过来!看见他我心烦的很!再说就几步路而已,没什么大事。”
何助理也说:“是的,这屋子本来就不大,再过来一个人,挤。”
宋媛偏头看向潘时:“你怎么说?”
那小子摸着鼻子说:“何助理说的有道理。”
宋媛:“……”
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后来宋媛一家被老太太撵去楼上,助理悄悄笑问贺秀芝:“您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跟了贺秀芝多年,她对他很多时候不像下属,更像亲人。
看见他们母子重修旧好,何助理也是高兴。
贺秀芝想了想笑说:“现在已经很好了,如果……有一天他们能有个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
这只是她的愿望,但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毕竟立棋,也是个极其优秀的孩子。
——
同年十月,陆景萧接受了直播采访中。
采访的是位二十七八的女记者,看着陆景萧的目光有爱慕,但更多是敬佩。
谁都知道陆先生在采访中,不喜欢被问及太多私人话题,直播采访更是。所以这几年,除去他主动提及,基本不会有人主动追问。
女记者今日也不打算问了,她只在尾声例行惯例问:“请问您对现在的事业,或者生活还有什么期望吗?”
外人眼中的陆景萧年纪轻轻成就非凡,他们夸他是杰出青年才俊,是不可估量的海城新势力。这些年他早已成长为别人眼中,不可企及的高度,他还能有什么期许?
但其实也是有的。
陆先生忽然调整了姿势,直视镜头说:“我这一生终其一生的追求,只是想成为陆太太的好丈夫。”
这话让摄影棚内的众人,皆忍不住一怔,震惊之后又只剩羡慕。
女记者注意到,陆先生再说起太太的时候,目光里有整场直播里前所未有的柔情。那份柔情不是给她的,更不是给屏幕外的观众的,那是属于陆太太的第一无二。
如雷掌声在摄影棚内响起,还有外面观看直播快要爆掉屏幕的弹幕。
——这是什么神仙老公,请赐我一个。
——好想知道变成怎么样优秀的人,才能获得这样一个老公?!
——每天对着陆先生的脸看一百遍,求问我未来会不会为别人家的女儿,生出一个这样的老公出来???
屏幕炸了,女记者将点赞最多的这几条留言读给陆景萧听。
那人笑容浅浅,又颇为严肃的说了句:“找一个我这样的老公可能是没戏,但大家还可以生一个女儿将来嫁给我儿子。”
难得这个往日一本正经的男人,竟然也同广大网友开启了玩笑模式。
屏幕顿时又炸了——求嫁!
——预约十八年后的神仙老公!
——这辈子不能嫁陆景萧,让女儿嫁给陆景萧的儿子,人生也算圆满了啊!
莫氏大楼,莫念刚从会议室出来,她不知道自家老公在一次直播中轻易卖宝贝儿子的终身幸福。
她不知道,但秘书室的几个女人知道!
文雯坐在位置上暗戳戳的想:要预约也轮不着你们这群吃瓜的!
她要回家赶紧造人,早日生出一个女儿出来!
同是这一月,陆泽学校了走路。
他起初是扶着东西歪歪扭扭的走,后来松开了东西也能挪两步。
傍晚夕阳下,陆氏夫妇一人蹲一边,张开双臂:“泽儿,乖,来妈妈这边。”
“泽儿,到爸爸这来。”
这两人像是争宠一般,看的身后的家佣忍不住笑。
那小子左右瞧了瞧,然后摇摇晃晃的朝着莫念扑过去……
陆太太抱住了孩子,笑的眉眼弯弯,至于被冷漠的陆先生。
他哼哼走过去:“这小子将来怕不也是看脸的吧?”
陆泽伸手拽了拽他衣服,冲着他咧嘴一笑,张开双臂要他抱。
他倒是聪明,谁也不得罪,看的院子里的人皆是满脸笑意。
陆景萧抱过去,却是连自家太太一起拥入了怀抱,然后低头朝着太太的唇凑过去。
忽地一只肉手挡住了他的嘴巴……
身后的众人再度哄笑不已!,就连莫念也笑了。
她近来常常微笑,这微笑也变得越发迷人,陆先生只需看一眼,不亲也满足了…
是不亲了,等晚上关起门来再好好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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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留言了吧,抽两个209币,视留言决定要不要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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