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城那天,天气出奇的好,连续半个多月的阴天突然多云转晴,就连空气中的雾霾都稀薄了许多。粟薇薇到机场时,苏印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把行李给我。”不待她回应,苏印直接把她行李接到手上,走向了托运行李的通道。
粟薇薇习惯性的回头一看,喧哗热闹的机场,一如往昔的人头攒动,却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影子。
来来往往,悲欢离愁。
“准备好了吗?”苏印走过来,自然而然地与她并肩而行。
粟薇薇扬了扬下巴:“当然,快走吧,飞机快起飞了。”提到飞机两个字时,她眸光一沉,思绪不由有些打散了。
苏印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侧目看去,女子面容沉定温和,岁月没再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可却给她的心境筑起了一道高墙,无喜无忧,随意淡然。
他没忍住,悄悄把手移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试探性地碰了下她的手指——没反应。他一喜,张开五指,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掌心。
粟薇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没有发觉手心与他十指交握,更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突然漾起来的满足笑容。直到入口处,她才俨然发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面色微微一怔,旋即轻轻地把手抽出来。
苏印没有回头,可猛然间一空的掌心,让他心口也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唇角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飞机冲上高空。
“怕不怕?”半路上,苏印问她。
粟薇薇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怕的?”
他粲然一笑:“不怕就对了,放心,有我在身边,一定保护你安全无虞,让你全须全尾地凯旋回国。”
“承蒙关照,苏少将。”
……
那句“承蒙关照”只是粟薇薇随口一说的客套话,说过了就没有放在心上。这对她而言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叙话,却从未想过,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光中,成了苏印的承诺,念念不忘。
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乱中,她奔赴前线,他近身保护,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多次在战火硝烟的黄沙天空下躲过一劫又一劫,无数次的死神擦身而过,无数次的危机命悬一线,他们两人都安全躲过,除了最后一次。
回国前夕的一个晚上,部队里举办了一场很盛大的聚会,所有维和部队的队员都放假出席聚会,粟薇薇也在受邀名单中,换了一袭简单素雅的墨蓝色高雅圆领长裙,聘聘婷婷,笑容浅浅。
她是战地记者,这么长时间来经常跟大家混在一起,部队里对她都再熟悉不过,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席间,在所有战友们的起哄和掌声中,坐在轮椅上的苏印,在战友的帮助下,单膝跪地,将准备了几年的一盒红色丝绒盒子打开,钻戒的夺目璀璨光芒,一下子晃花了她的眼。
“薇薇,嫁给我吧。”
苏印深情地看着她,被日头晒得稍黑的脸庞上,挂着认真而开怀的笑容,隐约还有一丝紧张。
粟薇薇心口一动,下意识的,朝着四面八方看过去,映入眼中的无一不是战友们羡慕祝福的目光和笑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这个时刻,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八点档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新郎单膝下跪求婚,新娘羞羞答答正欲答应,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了一个帅哥冲向新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才是真爱……
太狗血了。
现实当然不会出现这么狗血的剧情,更何况这里还是部队的聚会。任凭她脖子伸得老长,都没瞅见哪个兵哥哥冲出来跟她谈真爱的。真是……太不给力了。
她环顾四周,最后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
机场里,依旧人来人往,只是比起五年前离开时,似乎多了点什么。
五年的时光,不长也不短,人的一生如果要按每个五年来算的话,其实也屈指可数。物是人非的场景没有看到,倒是一群熟悉的朋友们,都已经在机场等她。
伊莉莎手里的牌子挥舞得最厉害,白色纸牌上写着她的名字,一见到她便拼命喊起来,吸引了百分百的回头率。
陆白站在她身边,替她挡开挤过来的行人,小心翼翼保护着她,走近一看,才发现伊莉莎挺着肚子,看样子得有七八个月了。
钟战和秦澜中间站着一个短发可爱的小男孩,两条小小的胳膊各自牵着父母,笑得分外开心。
程小薰那头粉色的bobo头,曾经说过打死都不换发型的她,居然留了一头光滑如绸缎的长发,衬得她那张笑脸愈发可爱俏楚,哪里还有以往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气势,文雅淑女了。
哦,对了,还有林砚和安心雅这对欢喜冤家,这五年里,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就走到了一起了,此时似乎在说些什么,不时朝粟薇薇这边看过来,安心雅比划着手指说得唾沫横飞,林砚一脸无奈又宠溺。
至于陈墨……
前两天,清羽打电话给她,说要过阵子才能回国。语气一扫曾经的颓然,轻快得就像在哼歌:“薇薇,等我回去后,一定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吗?
她很期待。
五年了,大家都变了。变得更幸福,更快乐。
她突然眼睛一酸,豆大的泪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掉在了身前一人的脸上。
“都回来了,还哭什么?”苏印无语吐槽她。
“要你管。”她擦掉泪水,推着轮椅,“真不用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要去史密斯医生那里,你帮不上忙。”苏印毫不迟疑地嫌弃她。自己转动着轮椅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史密斯医生是世界上首屈一指骨骼恢复手术的专家医生。半年前,战区发生一场爆炸,正巧粟薇薇当时就在爆炸区域内,苏印为了掩护她,双腿被炸伤,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粟薇薇花费半年时间,找到了史密斯医生。恳请他到Z国为苏印治疗。
滑了几步,苏印又将轮椅转回来,胡乱往她怀中塞了东西,粟薇薇低头一看,是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反正买都买了,丢了也浪费,权当给你的生日礼物。”
她恍然,好像过几天真是她生日来着。
“谢谢。”
“不客气。”
目送他远去,粟薇薇投去抱歉的目光。苏印的求婚,她自然没有答应,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他的求婚,这的确挺掉他的面子的。好在苏印的良好教养,也很快体现了出来。
他表现得很坦然,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个答案,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在聚会散后,他突然叫住她:“回去之后,还打算等下去吗?”
“嗯。”
“值得吗?”
“这个话题说起来就深刻了。”粟薇薇笑眯眯的,看不出喜怒:“那你呢,你值得吗?”
“这个问题也很深刻。”
两人对视,互相大笑。
值不值得,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是好朋友,永远。
家门口外,粟薇薇低头从包包里搜出钥匙,好几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堆积了厚厚一层灰,虽然笑笑再三跟她保证,会经常过来打扫房子,可没人住的地方,还是很会招灰的。
钥匙插进齿孔,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食物香味迎面扑来,此时正是下午六点,正是晚饭时间。
空荡荡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咕噜”声。
她身体僵住了,眼神发直,愣愣走了进去。
厨房里,一道高大笔直的人影正在忙碌着,约莫是听到了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走出来。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笔挺如松,身长玉立,清隽俊美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温暖的微笑。
手里的包包,突然脱力掉下,粟薇薇脑袋一片空白,捂着嘴巴,泪流满面。
男人将最后一道浓汤放在餐桌上,“时间掐得刚刚好,这天气,喝碗暖暖的浓汤最舒服了。”
她无法相信,水雾氤氲,嘴唇都在颤抖:“程、程然?”
是做梦吗?
这些年来,她做了多少类似这样的梦了。
“嗯。不过,你也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Eric。但是比起这两个名字,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老公大人。”
他笑了笑,朝她张开了双臂:“薇薇,欢迎回家。”
低头吻住她颤抖的唇,他目光深情,眼波流转,万千情意糅杂其中。
“还有——”
“老婆,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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