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力度极大,正中胸口,那人瞬间飞出去几半米,骨碌碌滚到墙角方停,一时只能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声,痛苦的捂住胸口,好半天爬不起来。
顾祁淡淡的睨一眼那个看上去似乎已经半死不活的人,“我虽然喜欢聪明活泛的手下,但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下属。”
警告的扫视一圈房间内众人,杀鸡儆猴,重点自然是那不安分的野猴,顾祁冷声道,“拖下去。”
言婳瞪大眼睛看着这一系列变化,再去看顾祁,眼神顿时变了。
顾祁迎上她的视线,嘴角一勾,眉梢轻佻的扬起,刻意压低的声音,“还不走是想留这儿吃个晚饭?”低沉而磁性的尾音斜斜上挑,平添三分邪气,虽是男声,却莫名的撩人,仿若刻意勾引。
言婳脸色苍白,连连摇头,站起来就向顾祁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多待的样子。
顾祁见她如此,一时联想到外界对军情处的评价,龙潭虎穴,汉奸走狗,有入无回,总之不是什么好词,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平日里去的最多的怕不是学校就是书铺,受如此惊吓害怕也是正常的。
顾祁如此安慰自己,心中却还是有些许异样。
言婳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她只是有些颤巍巍地扯上了顾祁的衣袖,“我们快走吧。”
先时还不觉,凭一股气硬撑,等到撑腰的来了,这股气自然就散了,这才觉出心中的惶恐害怕来。
顾祁脱下大衣围住她,松垮的大衣罩在身上,长度将将及地,愈发衬出她的娇小来,白皙的脸蛋晶莹如玉,此时却泛着病态的白,黑而亮的瞳仁显而易见的黯淡下来,便如那明珠蒙尘,乌云遮星。
顾祁的心突兀的就软了,他放软了语调哄她,眼中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爱怜,半拥着她出了军情处的门。
且不说一路上看见这一幕之人如何震惊,乃至宣传议论。言婳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暇他顾,顾祁则是在发现后,默许了。
他喜欢她,虽然这手段不光明,可是黑暗中久了的人,做事只要一个结果,过程不过一添头罢了。
顾祁亲自送言婳回了家,言太太眉尖一蹙,到底看在言婳的面上请他入府一坐,姿态摆的挺高,话也不过是客气话,跟着顾祁来的人哪个不是他的亲信,见自家长官被人如此慢怠,自是怒不可遏,手往腰间一摸就要拔枪。
顾祁却只轻笑一声,“不敢劳烦师母,汉璋此行只是不放心师妹,既师妹已平安到家,汉璋自是离去,哪有不过送一下师妹,就要赖在师妹里吃喝的道理。”
听他言语恭敬,又自称先生学生,言太太眉心稍舒展开,旋即又想到坊间关于他心狠手辣的名声来,只客气道,“既顾先生事忙,就不留您喝茶了。”
顾祁不生气不代表他的下属同样忍气吞声。
他们这一行人走到哪里不是被人供着敬着,一声一个爷爷长官的叫着,更别提顾长官了,那是跺一跺脚,上海都得震几声的人物,就是东洋人有事吩咐,那也得是好声好气的和他商量。
她言府说好听点是个书香门第,说难听点不过是个死了当家,只留下孤儿寡母的破落户,好心好意把她女儿送回来,不说感恩戴德,竟然臭着一张脸,连府门都不让他们进!
不给她们点颜色真以为他们活阎王的名声是吹出来的!
“处长,这件事交给我们,保管叫她跪在地上求您进去!”一下属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过两个娘们,咱们只要掏出枪来,随便吓她们一吓,还不立马就吓尿了。”又一个下属呲着牙花子阴测测道。
“处长就不应该念着什么师生情,我看她可一点都没把您当学生!”
顾祁只皱眉喝到,“胡言乱语,言婳是我未婚妻,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瞬的寂静,随后每人一句就像是炸了似的,哄哄嚷嚷的声音吵的人头疼。
“未婚妻!?”
“处长,怎么没听您说起过啊!”
“之前我就瞧着处长待那小娘,呸,小姑娘不一般!”
“那小姑娘风吹就倒,干瘪的身子没胸没屁股,就一张脸能看,原来处长好这一口。”也有人嘀嘀咕咕道。
顾祁冷笑一声,尚在争得面红耳赤的人顿时噤声。
顾祁扫视这一群浑人,看他们目光闪烁,面露愤愤,便知他们不服气。
但顾祁既然敢接手军情处,强压下这一群刺头,年纪轻轻便在新政府中占举足轻重的地位,自然不是浪得虚名。早在接手军情处时就将他们每个人都查了个底朝天,这就是群吃硬不吃软的贱骨头。
顾祁身居高位已久,自有一番迫人威势,他下巴微抬,睨视众人,冷然道,“言婳是我的未婚妻,我顾祁认定的人,但凡再从你们嘴里听到一句不敬之词,谁说的,我毙了谁!”顾祁的声音并不如话语那般阴狠,反而是冷静的,但正因为跟的顾祁时间久了,才会知道,他越平静,越认真。
一时鸦雀无声,众人不由自主低下头去,心里的刺头刚冒出来就被打了回去,短时间内自是不能再作乱。顾祁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听话了。
他走在队伍首位,步伐有些快,大衣给了言婳,他如今只着一身正装,寒风凛冽,拍打在脸上身上,吹的衣襟飒飒作响,有那机灵的,想给他披一件大衣,却被顾祁拒绝了,一点都不觉冷似的。
北风呼啸中,只听得他夹杂着寒意的声音,“唐铭心的事查的如何?”
“还没有消息,不过老四已经带着几个兄弟拿着言小姐的画作去认人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他们口中常挂的小娘们小姑娘就成了礼礼貌貌,恭恭敬敬的言小姐。
“加快速度,今天就把那人找出来,明天我要知道唐铭心的下落。”
“是!”
女儿好端端的去了,结果魂不守舍的回来,言太太爱女心切,对那一群罪魁祸首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待人进了屋门,她摸着言婳的手,这才觉冰凉刺骨,看那眼睛也一点神儿都没有,就像失了魂似的,她吓一大跳,一叠声的吩咐人去请大夫。
“婳婳,妈妈的好女儿,你可别吓妈妈啊,你醒醒啊……看看妈妈……婳婳,我可怜的女儿,你从小到大哪里遭过这么大的罪,军情处是你这样的好姑娘能去的地方吗……”言太太说着说着一时忆起言父惨死,留下她们母女孤苦伶仃,遭人欺凌,再忍不住,呜咽出声。
哭着哭着,就觉得不对,一双手伸过来,动作轻柔的替她擦着眼泪。
“妈妈,我没事。”言婳见她止了哭声,方轻声道。
“怎么会没事呢,肯定吓坏了吧,婳婳不怕,妈妈已经给你请大夫了,咱们喝了药好好睡一觉。”言太太眉眼温柔,轻哄道,“对了,你饿不饿,我让她们熬了红枣银耳羹,喝一碗?”
“嗯。”言婳依恋的搂着言太太的腰身,小奶狗似的蹭了蹭,又蹭了蹭,言太太被她蹭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只点点她的头,“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言婳温顺的垂着眸子,脑海中却不由自主闪现了一人血淋淋的身体。
半夜,言婳再次被噩梦惊醒,心脏“砰砰”的跳,索性坐起身,半拥着被子,眼神放空,呆愣着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她被带到审讯屋之前,那人还带着她绕远路经过牢房走了一遭。
那刑犯身上全是血,碎发结成一绺一绺的遮住了半张脸,已经看不清楚他的样子,胸膛上满是鞭痕,被烙铁一烫,顿时一股皮肉焦糊的香气,那一声凄厉的惨叫,言婳现在想想,还是毛骨悚然。
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若她当时就被打垮,岂不正如了那人的意,她是言府的小姐,不能给爸爸丢人。
可是夜深人静,那些画面便控制不住的从脑子里钻出来,铺天盖地的血色,她有些害怕的裹紧了被子,半响,才又慢慢躺了下去,却是睡睡醒醒,噩梦连连,索性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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