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段伤》53.他们的爱

    后来，向阳找到齐欢将齐欢拥入怀中，她听着他平静有力的心跳声睡着了。
    这是齐欢许久以来最安稳的一觉，梦里齐欢梦见自己飞扬的笑脸，自己在篮球场上陪温曦阳奔跑，或是偶尔陪温曦阳捣两局桌球过过瘾，回家的路上就赖皮地蹭人家的哈根达斯。
    梦见那年，齐欢十五岁生日，温曦阳在天台上摆了蛋糕，风吹的蜡烛摇摇晃晃，齐欢看不清温曦阳的脸，却头一次真挚地许了愿。
    肖晓买了漂亮的裙子作为齐欢的生日礼物，温曦阳送齐欢的漂亮发卡，还有盒子底下的纸上面写着“赠，我最深爱的姑娘，齐欢......”
    齐欢又梦见肖晓转来的那天早晨，在大家万众瞩目款款而来的女孩，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肖晓，人如其名，安静恬淡，那时她说话声音绵细动听，有如淙淙流水让人心生愉悦，听她说话就像在听百灵鸟唱歌似的，齐欢从没听到那么好听的声音，温曦阳也是，所有人都是。
    她说话时，齐欢凝眸看她，清晨阳光正好，倾泻在她纤弱的肩头，齐欢的心一动，她美好的不像话。
    齐欢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让人疼惜的女孩子。那时齐欢觉得，三年前和温曦阳在一起时那种有什么东西被触动，然后在心里慢慢苏醒的感觉再现了，而这注定齐欢又将是另外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种汹涌莫名的陌生情绪狂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地占据了齐欢整个胸膛，心跳迅速而有力，似乎是在响应这奔涌的情绪，齐欢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得放任它滋长发芽，不过总是会懂得，很快就会懂了，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天，阳光明媚，班主任的脸上是斑驳的树叶遮下的阴影，他抬头扫视了一下班里，看见只有齐欢和温曦阳的旁边有空位置，于是毫不犹豫地说“：肖晓，你先去齐欢旁边的位置坐下吧，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再找我提，我一定给你解决“
    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让齐欢以后的生活喜忧参半，一般活在水深火热中，一般沉浸在无边美好中，所以齐欢也不知道如何评判，况且有些事情的发生并不是因为这个作为的原因，它注定要发生的，无论她坐在那里，都是定然要发生的。
    于是，在那个酷热的暮夏之际肖晓奇迹般的出现，干了一件神奇的事情，然后神奇的应了命运的邀请势不可挡的成了齐欢的新同桌。
    齐欢记得那时齐欢扭过脸去，低头时余光瞥见她在看齐欢，似乎有些打量的意味，那时齐欢发现温曦阳醒了后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恍惚着齐欢才惊觉她是转学生，齐欢这样子对她似乎太冷淡了，于是就扭过脸去看她向她打招呼“你好，肖晓，我是齐欢。。。。。。。”
    “啊，你好。嗯……你的名字很好听啊。”她笑着说，眉眼弯成月牙，好看极了，生平第一次，天天混在男生之间的齐欢，有了女生之间关于友谊的温暖小情绪。
    而齐欢心中的小女生情怀也开始苏醒了，除了心思细腻的喜欢另外一个人外齐欢还应该干点别的，让自己觉得齐欢是个女孩子才不致于是去了哪个本齐欢，那个原本就该梳妆打扮柔声细语的齐欢。
    然后后来当母亲无数次惊叹于齐欢怎么变化如此之大时，自己都在努力地回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着说话不再粗声粗气而是心平气和，甚至有些柔声细语的？
    从什么时候，齐欢不再热衷于在篮球场上追逐，而是选择在场下静静观看的呢？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彬彬有礼不再像个混混了，是从什么时候没有了满心壮志，只喜欢静静的坐着，像个女孩子一样内敛成绩内秀而含而不露的。
    齐欢几乎怀疑自己是变回去了，变回没有遇到温曦阳之前的样子了，可是很明显这是不一样的，有本质的区别，以前齐欢的沉静是因为没有欲望，而现在却有了很多小女生的渴望的细腻的心思，总之她又成长了。
    而要是非要问起，齐欢有了如此巨变的原因的话，那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是肖晓转来后和齐欢说的第一句话开始，齐欢就被感染了被同化了，不知你有没有过同样的体会，被一个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的同化了。
    梦醒了，齐欢看见向阳安静沉思的脸庞，竟觉得那些事情其实是发生在隔世，而向阳认真看着齐欢告诉齐欢，他从没见过像齐欢这样暴戾的女生，凶狠起来让人心寒，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静谧淡泊，偶尔迸发的热情却又让人觉得会把人灼伤，而最令他心悸的是齐欢的哭声，不知是受了多少年而累积的天大委屈。
    齐欢想，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在用齐欢的心爱他们。
    温曦阳也好，肖晓也罢，还有唐席城和黎雨欢那都是齐欢生命中最难以割舍的部分。齐欢对温曦阳的爱，久积成疾，委屈之至，心酸晦涩，无人可诉，无人可解。而齐欢于肖晓的爱，炙热而欢脱，齐欢喜欢她，没有道理。
    从她第一次进门，第一次开口说话，或是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被她偏爱了。谁都不能伤害她，否则，于齐欢就是伤筋动骨，她会不遗余力地还击。
    而对于黎雨欢那种习惯成自然的仰视，再到后来的惺惺相惜，她一直是齐欢生命中的信仰，唐席城是齐欢最难以忘怀的温暖，每一个午夜梦回他的呼吸声都似在耳边，那种温暖沁入心扉。
    而齐欢放不下他们这一切都是因为，齐欢爱他们，爱入肺腑，久爱成疾，病入膏肓，药石无罔。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日子过得飞快，齐欢记得，先是向阳因为诈骗初中学生而被捕了，然后就是为了躲避父母的责难而长达一个星期的离家出走。
    其实当时诈骗初中生的，只有向阳和娄易，可是离家出走的却只有向阳娄易林皓吴越四个人，所以说青春时期的友谊真的是很奇妙的。
    家长说的一定要交好人做朋友，他们的关切他们是可以体会的，可是青春时期的友谊是可以不用分那么清楚的。
    所以像吴越这种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人和林皓这种规规矩矩的人，都跟着一起走了，你能体会到他们的那种兄弟情谊么？
    听何雨说她找到他们四个的时候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那天何雨身上地钱都掏光了，他们一人吃了四大碗面还是觉得饿，听到这齐欢禁不住笑了。
    青春的他们总爱坚持一下自己的选择来证明，自己是无怨无悔的，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尽管傻气却让人肃然起敬。
    齐欢知道他们在坚持什么，不过是一种对待青春不屈服，对待命运不畏惧的态度么，齐欢是极赞赏他们的。
    不要说齐欢叛逆，请问谁没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青春，如果青春不干点自己想干的事那就太了无生趣了吧。
    所以当他们回来之后，齐欢只是拍拍他们的肩膀笑了笑'他们也是会意一笑，而关于向阳和娄易诈钱这件事，齐欢却很是不解，可是她从未问过。
    直到过了两天他们几个又没来，齐欢问他们几个去哪了，何雨说漏了嘴说：“去给你买滑板去了？”
    齐欢突然一下子说不出来话了。
    他们都是穷学生，当时唐席城家里有钱，买个滑板肯定超贵，何雨说向阳早都想给齐欢买个一模一样的滑板了，可是一直没找。
    ，直到一个多月前才找到的，可是太贵了，他那会儿把自己大半个月的伙食费掏出来还差一大截，你不知道，那会儿他天天饿肚子中午机会就不吃饭，天天靠回家吃。
    最后娄易想了个办法给他，结果还被抓了，他们离家出走那两天还赚了点钱，可他们都没舍得来吃饭，一直攒着总算是够了，今天就去给你买滑板去了。
    他们觉得你滑板滑的那么好，没有滑板很可惜，滑滑板也是他们的梦，你为他们实现了，他们自然不会让梦破碎了。
    齐欢承认自己听到这些话时心里百味杂成，自己哪点值得他们这样了？他们竟心甘情愿对自己这样好，看看自己做了些什么。
    齐欢此时才知道娄易爱拿齐欢糖吃是因为家庭不好，而向阳的家境也不好。
    那一刻齐欢觉得自己卑劣极了，人家对你知根知底了，可是你却从未想要认真了解过别人，你真是可耻的朋友。
    当他们回来后抱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滑板，齐欢的心是雀跃的，不是因为这个滑板，而是因为买滑板的这些人。
    为了回报他们也为了弥补上次的缺憾，齐欢又为大家表演了滑板，这一次，她无比虔诚无比认真地完成了谢幕，他们一致的掌声，然后是她忍不住的泪雨滂沱。
    而接下来的事，就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老师叫来了各个人的家长，然后向阳的父母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向阳在他们身前站直身子倔强地不肯低头。
    可齐欢明明看见，他的眸子像是被雨洗过一样纯净，其实那时他应该是有在心里暗下决心的吧。
    齐欢心里的愧疚愈发浓厚，齐欢多想告诉他，向阳其实齐欢不值得你这样做，可是她说不出口，齐欢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向阳回望她，面容依旧纯善可爱，齐欢的心感动的不像话，忽然就被融化了。
    娄易的家长反而看的比较开，只说孩子的成长路上什么事都会遇见，只要最后回来了就还是好孩子，齐欢看见娄易一向不怎么正经的脸上是极其晦涩难懂的情绪，这是一个乖孩子其实。
    而林皓的父母反应很激动，对于儿子交了这样的朋友他们表示很诧异，他们对林皓严厉批评，林皓认错了，可是却绝口不提绝交的事。
    父母万般无奈，看着孩子倔强的脸庞才渐渐意识到，他们其实早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们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坚持。
    尽管他们对他们的选择不置可否，可是他们的心里做出的选择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那时死命认定的事物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改变了呢？
    即使是父母之言也收效甚微，那时他们的倔强似乎已经融入血骨成了执拗。
    而最让齐欢惊讶的，其实是吴越的家长，一个很瘦弱的母亲，她看见吴越先是歇斯底里地哭泣，然后上来打了吴越一巴掌，接着转身要带他回家。
    吴越眸色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把推开她走掉了。
    齐欢记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向阳示意齐欢看他，齐欢扭过头去打量他时，他似乎感受到齐欢的目光，转过脸来看她。
    齐欢没想到他会转过来看齐欢，有些猝不及防的看见他的正脸看见他的眼睛，她的心一惊，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瘦削清泠，眉眼精致狭长。
    这是齐欢第一次看见男孩子的眼睛是狭长的，脸上的表情漠然冷酷，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沧桑却又淡漠冷静，而且他的眉眼处有一道狭长的刀疤，淡白色不是很显眼但大抵是可以看清的。
    从记忆中抽身回来，那时齐欢是满心震惊的，即便最初他是以那样的形象进入齐欢的生活的，可此刻她还是极震惊的。
    齐欢想不明白，为何那个口口声声让她做事要为父母考虑的吴越，会这样做。
    两天后，吴越回来向他们道别，说是在这里待着太浪费人生了，他要出去闯闯，齐欢看看这个天资聪颖，随便就能解出一道老师也要思索良久的理科题的男孩，不知该说些什么。
    吴越和每个兄弟拥抱，然后斜肆无所谓的样子地道：“谁也别给我哭，哭了别说是我兄弟！”
    大家都别过脸去不看他，何雨上前亲了他的脸颊一口，他笑了，餍足极了。
    然后他走到齐欢跟前，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她耳边缓缓道：“那些事儿都不事儿，好好待向阳那个傻子！”然后扭头离开了。
    齐欢明明看见他狭长的眼角，是有湿润的痕迹的，可是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们一行人，跟在吴越身后，向校门口走去。
    齐欢记得那是个雨天，他们站在雨里，然后向他挥手大声喊：“吴越，你可别把我们忘了！”
    齐欢记得，吴越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齐欢看着他在雨里瘦削的背影，忽然明白了，每一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青春负责，每一个人，都得独自在风雨中长大。